所以就要跳楼。
宋觅捋清楚这个来龙去脉了。
她听得血压瞬间上升,脑袋都要炸掉。
愤怒值达到顶点。
这并不是爸爸第一次被骗。
家里之所以会破产,也是因为爸爸交友不慎导致的,一个所谓的好友游说爸爸去做担保人,几千万的巨额贷款,还不是一般担保人,而是连带责任担保。
也就是说,借钱的还不上,那么做担保的就得还,卖房都得还。
很显然,那位借钱的“好朋友”已经卷着钱跑路了。
留了一屁股的债给宋家。
宋觅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在经历过如此大的挫折后,还是会这么轻信他人。
但现在不是指责的时候,她怕再说点难听的话,爸爸真的会一个冲动跳下去。
宋觅深深呼吸一口气,说:“爸,没事的,我不怪你,钱可以再赚的,人没了的话就真的没了。”
一听到这话,宋天明的情绪更加激动,哭得更凶。
“不!”
“我活着就是一个祸害!”
宋觅眼圈一点一点变红,她站在夜风里,乌发飘散,弥漫半张脸。
她不受控制地有些哽咽,声音又轻又颤:“生活真的已经很苦了,我不想再做没有爸爸的孩子。”
“……”
旁边的老民警听到宋觅的话都动容了,眼里闪着泪光,啧一声,说:“你看你女儿多让人心疼,快点下来吧。”
说没有被打动都是在骗人,宋天明表情明显在有所犹豫,他是真的对不起这个女儿。
“爸爸要是死了,你就不用还债了……”
宋觅:“……”
看来爸爸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法盲成分在身上的。
她红着眼保持着镇定,解释道:“是,你死了以后,债务是不会落到我身上,但是会落到妈妈一个人身上,那样我们的日子将会更不好过。”
宋天明傻眼了,呐呐道:“怎么会这样,我以为只要我去死,就……”
“就怎么?”宋觅打断他,“债务会自动清空?”
“……”
依爸爸这种天真的程度,反复被骗也不稀奇了。
蠢得让人心疼。
老民警适时开口:“对啊,你女儿说得对,到时候债务落到你发妻一个人头上,你也忍心?死你都不怕,你还怕活着嘛,下来吧。”
宋天明沉默了。
见状,宋觅知道爸爸这是动容了,于是主动缓慢靠近,伸出一只手去。
“爸爸,我们回家吧。”
宋天明脸色苍白一片,看着女儿伸来的手,唇哆嗦了两下。
迟疑半晌。
他最终还是伸出一只手去,握住了,紧紧地。
老民警赶紧上前来,扶着宋天明跳下天台边缘,等宋天明双脚沾地,所有人才不约而同地长松一口气。
敬兰快步走过来,边哭边重重地在宋天明身上拍打:“犯了错还说你不得!让你犯浑要跳楼!让你犯浑!让你犯浑!!!”
打完数下后,敬兰崩溃地跌坐到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她差点就要成为失去丈夫的妻子。
宋觅忙蹲下去,轻轻拍着敬兰的肩膀,心疼都写在眼里:“妈妈没事了,我会好好说爸爸的,你不要伤心了。”
敬兰哭个不停。
宋觅连忙仰头看一眼爸爸,伸手拽了下他的衣角,“爸!你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安慰一下妈妈?“
经过提醒,宋天明才从惊魂中回神,忙蹲下身子,伸出手去摸到妻子颤抖不止的肩膀。
他一把将敬兰抱住,所有安慰的话卡在喉咙。
失控地也开始嚎啕大哭。
宋觅:“……”
本来只用安慰一个人,现在却要安慰两个人。
算了。
让爸妈两个人哭着发泄一下吧。
说实话,她现在也很想哭,因为债务实在压得一家人都喘不过气来,她每天都过得很辛苦,晚睡早起,饥一顿饱一顿的努力和生活对抗着。
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觉得总会熬过去的。
现在,却有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包围着她。
一天的兼职已经榨干她的体力,又经历一场精神冲击,这让宋觅身心俱疲。
累……
真的好累。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耳边是爸妈悲伤的哭声,还有秋夜里的风声,天台的风特别大,风声都是呼呼呼的。
在这样一个瞬间。
她很恍惚。
好一会后,宋觅缓缓吁出一口气,蹲下去问敬兰:“妈,奶奶呢?”
敬兰情绪有所缓解,说话还是抽抽噎噎的:“出、出去买膏药了。”
宋觅点点头,冷静地说:“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奶奶,我不想让奶奶伤心。”
敬兰点点头。
“爸、妈,你们先回家吧,我在天台一个人静会。”
“……”
很快,天台上的警察和爸妈都逐渐离开。
四周只剩下风声。
下方嘈杂的人声也渐渐变稀,变轻,直至完全没了声。
宋觅来到破旧的一张床垫前,这块床垫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经常跑来上面蹦蹦跳跳,当成是蹦蹦床在玩。
她坐到旧床垫的边沿,抱着双膝,把脸埋进臂弯里。
头发被大风吹得不停飞动。
也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有人给她打电话。
宋觅翻开包盖,摸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清晰的三个字。
——谈西泽。
他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
没有多想,也怕谈西泽等得不耐烦,她赶紧将电话接起来,放到耳边。
却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那边静悄悄的。
沉默大概持续一分钟,听筒里才传来男人低沉嗓音,许是感冒还没好的原因,听着还有点哑。
“宋觅?”
宋觅不知道自己在抽什么风,在听到谈西泽的声音那一瞬,她鼻子猛地一酸,不受控地就去应他,发出短促委屈地一声:“……嗯。”
谈西泽翻着书页手指一顿,他合上书,沉吟片刻,轻声问:“你怎么了?”
“……”
本来不想哭的,可是他温和地问她怎么了。
换谁能忍住?
宋觅的眼泪几乎是在瞬间涌出来的,她没发出声音,只不停地用手去抹着脸上的泪水。
她发现,这个泪像是抹不完似的,脸上越抹越湿。
宋觅想开口说话,但她哽咽得不行,张了几次嘴,都没能发出声音,只能紧着嗓子又把嘴重新闭上。
谈西泽没有催促她,一直在那边静静等着。
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
他听到呼呼的风声,看来她在风很大的地方,而且是一个人。
并且她似乎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而且在很隐忍地哭。
宋觅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个不停,她并不知道谈西泽已经猜到了她在哭,她还在竭力地收拾情绪。
几番尝试后,她终于用自认为并不哽咽颤抖的声音开了口。
“怎么了谈总,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谈西泽把手里的书轻放到桌上,薄唇轻抿,保持着沉默,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宋觅一直都没有等到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