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平时没人住，也不怕被发现。

　　沈乔中途被乔阮叫住，她今天去逛街，给她买了几件衣服。让她试试看，合不合身。

　　所以就耽误了一点时间。

　　等她上去的时候，沈望已经在那里了。

　　露台是圆弧形的，旁边放了个秋千吊椅，再旁边是沙发。

　　沈望却站着，一只手搭在木制的护栏上，另一只手则拨弄着手中的打火机。

　　忽明忽灭的火光，带了点淡青色。

　　露台灯没开，鼻梁像是分割线。他的半张脸被微弱的火光映亮，模糊的朦胧质感。

　　沈乔走过去：“等很久了吧？”

　　他关了打火机：“没有。”

　　夜晚的寒意更甚，好在上来的时候多加了件外套，也不觉得冷。

　　“我知道我爸肯定和你说了什么。”

　　她还没有蠢到那种地步，“我爸看着好说话，对谁都温温柔柔的，但其实在他的心里，只有我和我妈妈两个人。别人他都不在乎。”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我知道。”他又开始玩他的打火机了，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上面，对沈乔说的话并不在意。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他把玩打火机的动作暂停。

　　他抬眸看向她，微微歪头。

　　是不解，也是莫名。

　　“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明明受委屈的是沈望，她却鼻子发酸，有点想哭。

　　她一直都觉得沈望很可怜，他从小就可怜，被人欺负。

　　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可他没有害过任何人。

　　没办法做选择的那个人，被人随意安排人生的那个人，明明是他才对。

　　至少，她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也不喜欢她。

　　沈望收好打火机，随手放进外套口袋里。

　　他低着头，动作温柔的替她擦掉眼泪

　　可能是夜晚过于安静，他的声音很清晰，就在耳边。

　　冬日的月光温柔，却都不如此刻的他。

　　“不委屈，一点也不。”

第五十章

　　沈乔抱着他,哽咽道：“反正有我在，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童话故事里，往往会出现保护公主的王子或是骑士。此刻,沈乔好像成了那个骑士，而沈望，则是需要被保护的公主。

　　他大概是在笑，哪怕看不到他此刻的模样，但沈乔能感受到他胸腔轻微的震颤。

　　是轻笑时,才会有的。

　　“嗯。”他点了点头，“那你得保护好我,我很脆弱的。”

　　“放心好了。”沈乔更像是在做承诺，信誓旦旦的样子。

　　沈望的思绪稍稍飘远了一些。

　　她一点也没变，还和小时候一样。哪怕是在两年前，他刚回到见到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也幸好，她一点没变。

　　-

　　当天晚上，沈乔非常严肃的去找了她爸。

　　沈负正在书房看病人的资料,他有这样的习惯。

　　听见开门声，他放下手中的平板,笑容温柔的看着她：“这么晚了还不睡？”

　　沈乔看到她爸这个笑容以后,气焰瞬间消了大半。果然,她还是没办法和她爸爸说太重的话。

　　她顿时像一个打了霜的茄子，蔫了。

　　沈负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知道她是有话要和自己说。

　　眉眼微抬,大概也猜出了是因为什么。

　　他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开,给她倒了杯温水：“最近睡眠质量怎么样？”

　　沈乔坐过来,接过那杯温水小口喝着：“挺好的,就是睡的时间久了点。”

　　她为此也很苦恼，经常睡过头。

　　沈负笑了笑：“睡得久没关系，别熬夜就行。”

　　沈乔高考前夕或许是因为紧张，有过一段时间的失眠。

　　那段时期的她状态很不好，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为此，沈负专门请了一段时间的假，每天在家给她做心理疏导。

　　好再她是个乐观性子，很快就把心态调整好了。

　　“爸。”沈乔握着水杯，转来转去，犹豫的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沈负安静的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整理措辞的沈乔沉默了很久，最后才支支吾吾的说：“我知道您不喜欢沈望，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我知道。”沈负的脸上未有讶异。他早就知道她这么晚来，是因为什么。

　　他是心理医生，又是她的父亲。

　　她心里在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

　　沈乔有些不满了：“那您还......”

　　还对他这样。

　　后半句她没说出来。

　　但沈负大概也能从她脸上的表情看出来，笑了笑：“阿乔，我不是讨厌他。”

　　沈乔不解：“那是因为什么？”

　　他的笑意稍稍敛去，脸色也变得几分凝重：“阿乔，你要明白，拯救一个人的人生太累了。没有哪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女儿去过这样的生活。”

　　沈乔急了：“可妈妈也是！”

　　话说完，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闭嘴。

　　她的爸爸，从小就过得很苦，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在她出生之前，他的人生里只有乔阮。

　　将他从那个看不见底的深渊里拉出来的，也是乔阮。

　　沈乔眼睛有点红：“爸爸，对不起。”

　　沈负笑容温柔，摸了摸她的头：“你觉得爸爸自私也好，狭隘也好。我只是希望我的女儿能幸福。”

　　正是因为沈望和他太像了，所以他才更加难以接受，沈乔将自己的未来交给这样一个人的手上。

　　沈乔推开椅子，过去抱他，哭的有点凶。

　　沈负笑容无奈，又带几分宠溺：“如果真的喜欢，爸爸以后会控制好情绪，尽量做到爱屋及乌的。”

　　沈乔抬头，顶着一双红肿的泪眼：“真的？”

　　他笑着摇头，替她擦掉眼泪：“尽量。”

　　“你不许骗人。”

　　“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哪怕有了这句话做担保，沈乔还是担心他哪天突然反悔，非得他写一份保证书，以后不会再讨厌沈望。

　　沈负的笔却迟迟不落：“不讨厌他有点难。”

　　“可是你刚刚还说你不讨厌他的。”

　　沈负笑：“那是刚刚，我现在突然有点讨厌了。”

　　沈乔面带愁容：“为什么？”

　　沈负叹了口气，笔在修长的指间不紧不慢的转动：“把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拐跑了，我能不讨厌吗。”

　　沈乔过去抱他，撒娇：“我最喜欢爸爸了。”

　　沈负不信她：“是吗？”

　　“当然！”她答的斩钉截铁，大拇指抵在小拇指的指腹上，只露出一点小尖尖，“沈望在我的心里只占这么一点点位置，其他的都是爸爸和妈妈。”

　　这个回答似乎让沈负满意了，他简单几个字，写在纸上。

　　最后还在沈乔的督促下按了个手印。

　　见沈乔满意的拿起那张保证书，他靠在椅背上，微微侧身，调侃的笑道：“需不需要我找个律师公证一下？”

　　沈乔心满意足的把那张保证书叠好，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不用不用，爸爸我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沈负轻笑：“不怕我反悔了？”

　　“当然不怕了，我的爸爸可是世界上最有诚信，最好的爸爸。”

　　沈负点了点头：“现在是为了自己的男朋友，什么违心的话都说得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