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忽然将苏允白转了过来，和她四目相对。

　　昏昏的红灯从室内漫了出来，映出了霍启年的剪影。她看不清他的具体模样，却能感受到他的眼神。

　　他正在看着她。

　　昏暗的光线，极冷的夜晚，望远镜，彗星……

　　这一切就仿佛是当年再现。

　　但还是有不同的。

　　霍启年定定看了苏允白半晌，忽然握住她的手，单膝跪了下来。

　　苏允白的心跳漏了一拍，而后，开始不受控地加快。

　　霍启年专注地看她：“这些年一路走来，我犯了很多错。最后悔的时候，我曾经想过，假如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但时间是没有办法重来的。幸好我还可以以另外一种方式，贴近当年……

　　“星光为证，允白，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重来一次，苏允白以为自己总该有点经验了。

　　但事实上，她的心跳还是完全失了控，整个人甚至有些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酒气上涌，完全没办法思考。

　　霍启年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正在热切地望着她。但他的姿态却很是沉稳，很是安然，仿佛不论发生什么，他始终都会在她身边。

　　苏允白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她笑了起来，心底有一种安然的情绪在慢慢酝酿。

　　她听见了自己的回答：“好。”

　　作者有话说：

第109章 苏允白X霍启年

　　苏允白是个喜欢事前做计划的性子。她曾跟霍启年有个三年之约, 手头的项目也是按这个时间点来排的。

　　现在她提前拿到了终身教职，但手头的项目却没办法一下子提前做完。即便她愿意加班加点地提速，那些跟人合作的项目也没办法完全按着她的心意来。

　　也是因此, 她真正回国的时间, 还得是两年后。

　　但不论如何, 提前拿到终身教职，总归是一件好事。

　　苏允白已经放心地准备回国。接下来的两年内，她不打算申请长期项目, 也不准备再招收新博士生……所做的一切, 都在为离开做准备。

　　她的工作压力也因此小了起来。

　　苏允白本以为，接下来的这两年，她将进入十分难得的“半养老”节奏里。谁知一件突如其来的意外，完全打破了她的既有规划。

　　事情得从海边度假归来说起。

　　他们在海边待了一周, 回来后, 霍启年一直兴致勃勃地计划着自己的第二次婚礼。

　　成功求婚后, 他的亢奋期意外地长，几乎是变着花样地想跟全世界宣布他即将结婚的消息。

　　然后某一天从外面回来, 他的亢奋期忽然就过了。不仅如此，他的神色竟然还显得有些严肃, 有些怔愣, 仿佛正面临着什么大难题。

　　苏允白都忍不住有些担心他了：“你没事吧？”

　　霍启年正以一种有些奇妙的眼神看着苏允白，直把她看得心里发毛，这才道：“没事, 我就是在想……先不急，我们等等看好了。”

　　神神秘秘的。

　　苏允白没问出来到底是什么事, 也就不再管了。

　　但接下来, 霍启年开始变得格外婆婆妈妈, 而且掌控欲有些强。

　　他不让苏允白动刀子，哪怕只是简单的切水果都不行。

　　餐桌上开始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汤汤水水，说是对身体有好处。

　　饭后，他一定要拉着苏允白到外面散散步，却总是显得过度紧张，连远远看见有人在遛狗都得精神戒备……

　　偶尔有那么几个早上，苏允白提前醒来，就会发现霍启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他一手揽着她，一边看着她出神，神色十分严肃，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攸关人类生死的大事。

　　苏允白忍了大半个月，终于忍不了了。

　　她问他：“你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吗？”

　　否则何至于这么战战兢兢？

　　苏允白是半开玩笑地这么说的，其实她心里已经做好准备等着听霍启年反驳了。

　　谁知霍启年怔愣半晌，竟然没否认，而且神色意外地显得有些迟疑，一脸心虚的样子。

　　苏允白心里的警报直接拉响，一颗心忍不住直往下沉。

　　她沉默半晌，本能地防备起来：“如果你是后悔了，大可以直接说。我可以把戒指还给你……”

　　霍启年一愣，神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急起来，甚至因此显得有些严厉：“你在胡说什么！这种话是能随便乱说的吗？我什么时候说我后悔了？”

　　苏允白不耐烦了：“那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表现得很奇怪？”

　　她说着，心里忽然有一股火气直往上涌，压也压不住：“你简直莫名其妙，你甚至有点神经质你知道吗？你什么都不说，就等我猜你的心思吗？我有那么闲吗？！”

　　话刚出口，别说是霍启年，苏允白自己都愣住了。

　　奇怪了，她不是很容易动怒的性格，为什么忽然就这么暴躁？

　　霍启年看着有些懵住的苏允白，心里轻声一叹。

　　他上前握住苏允白的手。

　　苏允白皱起眉，想也不想就抽回了手，“你别给我来这套。”

　　霍启年却很坚持。

　　他抓住苏允白的手，直视她：“你先别着急，听我说。有一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因为我一直不太确定，不想吓到你。但现在……

　　“允白，你可能怀孕了。”

　　苏允白下意识否认：“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知道我……”

　　她说着，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神色也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霍启年道：“你的周期过了五天了，你自己没发现吗？你的工作强度比以前低，但你似乎比以前更容易疲惫。刚刚，你也被自己的火气吓到了是不是……”

　　苏允白怔怔地看着他。

　　霍启年道：“我约了医生，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苏允白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开口的声音有些艰涩：“你早就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他至少两周前就表现出不对劲了。

　　怎么可能呢？

　　霍启年迟疑好半晌，小心道：“那时候，我们跟琼恩换了房间……琼恩的那个女伴你还记得吗？她之所以那么不高兴，是因为她在……某些东西上动了手脚。她想借此怀孕，然后以这种方式绑住琼恩，而我们一不小心……”

　　“你别说了！”苏允白胳膊上忽然起了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一股子恶心感突然涌上她的喉腔，并且越来越强烈。

　　她推开霍启年，直往盥洗室跑。

　　霍启年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知道苏允白忌讳的点在哪里，急急追着她解释道：“……没有那么多恶心的事，你别自己吓自己，就只是破坏了避孕套而已。你知道的，这不难，随便什么美容针头扎一下就是了……

　　“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我们就用了一次酒店提供的……”

　　回答他的，是苏允白更加强烈的干呕反应。

　　霍启年闭上嘴，脑筋急转，很快换了个路子：“你要这么想，这其实是个很好的时机对不对？你看，你已经拿到了终身教职，我们马上预备要回国了。回国了你肯定要开始忙，而现在是难得的一段空闲期……

　　“虽然这件事很突如其来，但为什么不呢？

　　“这是给我们的惊喜！我们已经和好了，你答应了我的求婚，然后我们就有了它，这不是很浪漫的巧合吗？

　　“我们其实应该感激这一次的意外……”

　　霍启年的语速很快，并且越说越急。

　　苏允白的症状却并没有减轻。

　　霍启年似乎有些乱了分寸了：“如果你不喜欢……我知道这打破了你的计划，不论如何，总是要你更辛苦一些……

　　“但如果你不喜欢，如果你很反感，我们……我……我可以尽量尊重你的决定。”

　　他说得格外艰难。

　　苏允白终于止住了干呕。

　　她抬起头来，额上都冒了一层细细的汗，脸色有些发白，神情却恶狠狠的：“你什么意思？如果真的是……你不想要它？”

　　她忽然想起了几年前霍启年的那次试探。

　　隔了这么些年，那股子委屈忽然重新找上门来，压也压不住。

　　苏允白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你之前就不想要，所以那次你才会这么试探我……难怪你最近表现得这么奇怪……

　　“你走开，我不想看见你！”

　　霍启年一下子就急了：“谁说我不想要的？我是怕你心里有顾虑……我承认之前是我混账，但即便在那时候，我也只是急于确认结果而已。倘若你真的有了，我不可能会不要的。

　　“允白，你不能这么污蔑我。我承认那时候我不是很期待一个新生命，但那不代表我会强迫你放弃——我是说假如你真的有了的话。

　　“我还没有这么罔顾生命……允白，你不能这么想我。”

　　苏允白却很会抓重点：“你说你不期待？果然，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吧？”

　　一直到现在她才发现，有些伤痕其实还是存在的。

　　倘若不是这一次意外，她不会主动提及任何有关孩子的话题。

　　她心有余悸。

　　霍启年有点头皮发麻了：“不是，我是说以前！那是以前的事了。

　　“允白，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我这个岁数，不论如何都算是晚婚晚育了，你怎么会觉得我不期待？我的同龄人里小孩甚至都该上幼儿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