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徐瑾之的说法,“全A市长了眼睛的都知道张勋是曲清音的舔狗,就他本人还自以为清清白白、无人看穿……”
明知这个张勋的立场可疑,说的话不能尽信,可这个“应邀回国”,还是让苏允白有些猝不及防。
她抿抿唇,刚想开口,曲清音自己先说话了:“张勋,你不要乱讲,我自己也愿意回国找机会的。”
她看向苏允白,解释道:“我学的是播音主持,一直想创一档自己的节目,专做人物访谈。霍氏有这个推广平台,刚好我看到这个消息,所以就跟霍氏达成合作……”
说这话时,她神态从容,语速也不急不缓的,显得大方得体又不失自信。
的确不负一个主持人该有的专业素养。
苏允白笑着点头,“那很好啊,祝你的节目收视长虹。”
曲清音的小姐妹们也不知事先知不知道这个消息,这会儿倒是都表现得十分热情,几乎把一个party开成了庆功宴。
别管这些热闹是真是假,可曲清音身边——至少就苏允白知道的——从来不缺回护的人。
苏允白静静看着,一时有点羡慕。
曲清音的小姐妹们欢呼完,又都积极献策,想着要帮曲清音的节目打响“第一炮”。
“这种访谈节目一开始全靠主持人撑着。清音你毕竟刚回国,要不要咱们姐妹几个帮你炒炒热度?”
“张勋的微博是不是有好几百万关注度?让他帮你转发呗?”
“得了吧,勋子的微博都是豪车美女会所,太低级了,炒炒网红也就算了,咱们清音是正经要做主持人的,可别帮倒忙。”
张勋本来还兴致勃勃,闻言倒有几分讪讪然,“我那都是拍着玩儿的,网友就喜欢看那些,其实我自己没有乱来的……”
一边说,还一边小心觑着曲清音。
见曲清音面色不太好看,他又急急忙忙道:“我不行,别人总可以吧?我认识不少人……其实都不用我认识的人了,霍哥的公司不就是捧人的吗?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清音现在都是霍氏员工了,没道理霍哥不帮你是不是?”
张勋越是说,眼神就越亮,甚至都不等别人附和,他就直接叫了霍启年:“霍哥,清音都签给你了,你就没有想着给她造造势?”
众人闻言,又都下意识看向霍启年。还有人的目光自以为隐晦,实则近乎是明目张胆地观察苏允白。
苏允白微微笑,心里门清。
真要捧主持人的话,霍氏传媒当然是第一首选,更是名正言顺的选择。可刚才众人一开始都不提,只话赶话说了出来……
要么就是故意装傻,要么就是配合着“抛砖引玉”。
以苏允白对这群人的了解,后者的可能居大。
而对于另外一些人,就比如周悦然而言,要是能顺便刺一刺她,那就再好不过了。
张勋实在是个有眼色的人,只从他挑的时机就能看出来。
他喊霍启年时,霍启年和季承的那台球刚好打完。服务员正殷勤地帮两人整理球杆,并送上香槟饮品。
左右也没什么事,张勋喊了,霍启年便很配合。
他放下酒杯,接过服务生递给他的热毛巾,一边擦着手一边走过来,在张勋靠着的那张沙发上大刀阔斧地坐下,挑眉瞥了众人一眼,笑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张勋便殷勤地将话重复了一遍,末了道:“行不行啊霍哥?这可是关系到清音的节目收视率,也关系到霍氏传媒的脸面的大事儿!”
霍启年随手将毛巾搭在茶几上,几乎想都没想,“行啊。”
他看向曲清音,“最近A市卫视那档《我们的诗与远方》热度还行,你让你经纪人去联系一下。正好,你的第一期节目是定在暑假吧?暑假前《我们的诗与远方》应该已经播了,来得及。”
曲清音看着他,一张明艳的脸庞上红晕微微,眼神很亮,却还有些疑虑的样子,“《我们的诗与远方》是很火的综艺吧?我一个素人,一开始就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你知道,我想做的是偏于严肃的人物访谈……”
霍启年闻言,若有所思。
“那个综艺得到外地去录吧?何必这么麻烦?启年下周三不是会去参加慈善晚宴吗?到时候带清音去转一圈不就得了?”
有人这么建议道。
苏允白看了过去。
说话的这人她也知道,周悦然同父异母的大哥周耀然,她生母的继子。
周耀然这话一出,众人都有点不太敢应了。
下周三的慈善晚宴,虽然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场面,但大小也算是个正经宴会,是会上官媒的。
这样的场合,霍启年若是带了曲清音出席,自然能让曲清音一下子声名鹊起,可作为霍太太的苏允白,恐怕得被议论上不短的时间。
苏允白人还在这里呢。
这是明晃晃踩着她的脸说话啊!
大厅里一时静悄悄的。
周耀然扫了一圈众人,眼神甚至都没在苏允白身上停留,只看向霍启年,“怎么,不方便?”
周悦然兴奋得几乎双眼放光了。她不敢明着去插霍启年的话,但对苏允白可没任何顾忌:“苏老师,这可是正经事啊。去个慈善晚宴而已,你该不会乱吃醋吧?”
霍启年本来想说话,闻言,眉梢微微一扬。
他跟着大多数人看向苏允白,眼底透出点兴味的光,似乎也很好奇她的答案。
苏允白相信,霍启年不会故意让她出丑。她甚至敢肯定,只要她犹豫的时间稍微长了些,表露出为难的意思,他自会在恰当的时机为她兜场。
她到底还顶着霍太太的名头,霍启年不会任她丢脸的。
即便如此,在适当的尺度内开开玩笑,霍启年也不会拒绝。
他一贯这样,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连戏耍人都透着理直气壮。
可倘若真的在乎,是不会舍得开这样的玩笑的吧?
苏允白看得明白,心内轻叹。
她没理会在场这么多别有用心的目光,直接看向曲清音,笑容清浅,“曲小姐,你觉得呢?”
曲清音眼神微闪。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苏允白的眼神透亮得惊人。她依然是那种带着清清淡淡的目光,冷静克制,却黝黑分明,像是能容纳所有情绪,也像是能看透所有人心。
直觉地,曲清音不喜欢这个人。
四目相对片刻,曲清音率先移开了目光。
她垂眼笑了下,再看人时,又成了那个大方得体的人,“我想了想,《我们的诗与远方》挺好的……”
曲清音主动退了一步。
但苏允白也没有赢。后来的话题中,她再也没有插嘴的机会,纯粹成了这场热闹里的局外人。
*
苏允白从洗手间出来后,并没有急着回去。
她心里清楚,方才她与曲清音的短暂交锋后,众人给她的那点一戳就破的吝啬善意,已经被彻底收回了。
这种微妙的争锋里,她永远也不会是赢家。
苏允白已经有点习惯了。
她没有上赶着被虐的兴趣,所以从洗手间出来后,她就在别墅通往后院的走廊上选了个位置,隔着一道落地窗看着外面开得娇艳的玫瑰。
此时正是四月最好的时节。临近黄昏的阳光柔和,洒在后花园的草地和花圃上,将一切都染得黄澄澄的。
偶尔风来,这一朵朵盛开的玫瑰花就在风中摇曳着,姿态十分翩然。
“允白?”忽然有人叫她。
苏允白应声回头,看见季承正拿着手机,站在不远处看她。
见她回头,季承走上前几步,笑着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苏允白笑了笑,道:“花园里的花还挺好看的。学长你是要打电话吗?”
“已经打完了。”说着,他收起了手机,也没说话,只静静陪着苏允白看窗外。
客厅里不时传来一阵响亮的笑声以及起哄声,慢慢又平息下去。这样的喧闹隔着远远的距离传来,似乎失了真,只成了偶尔才响起的背景音。
苏允白眉头都没动一下,依然安然地站着。
季承忽然道:“其实挺无聊的,是不是?我是指这样的party。”
苏允白自那天在C城跟季承聊过一次后,已经不太在他面前背着现世安稳的包袱了,便笑道:“可能是我不太合群。”
季承失笑:“看你怎么定义‘群’了。我是不太能想象你跟她们打成一片的样子。当然了,如果把这群人放到学术会议上,估计都得两眼发懵,昏昏欲睡。”
苏允白想着那个场景,不由失笑。
季承继续道:“我一向觉得人该做自己喜欢的事,不喜欢的无需勉强。我一直以为你也是这么想的,但今天……”他停顿了下,看向苏允白,“允白,你不该来的。”
苏允白笑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吗?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她看向季承,眼底似有流光闪烁,透着几分快活的神采。
季承一怔,又很快反应过来:“那你这可是有点‘矫枉过正’了。我当初跟你说这个的时候,可没想到你会自己一个人来这样的party。”
他说得很认真。
苏允白轻声一叹,“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其实不需要自己来,问别人也能问到她想要的信息。
可有些事,苏允白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现在看来,她的运气果然不太好,结果并不如意。
苏允白深吸口气,“学长,你应该很早就认识他们了吧?”
她没指定这个“他们”是谁,季承也不需她明说,“是啊。你别看今天来的人多,其实很多都是后来才玩到一起的。要论起来,今天这些人里,只有我、启年、周耀然和清音是一届的。
“我们都在A市,家里的长辈或多或少都认识。我们这一辈又男多女少,家里的长辈都叫我们要让着女孩子一点……”
所以在他们这群人心里,护着曲清音可能都快护成习惯了吧?
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是不同常人的。
苏允白的声音有点飘忽,“那你知不知道,启年和曲小姐……”她顿了下,“我听说,他们曾经是彼此的初恋?”
“虽然这个事很多人都在传,但这其实真是个谣传。”季承道,“我很肯定,他们没有在一起过。”
苏允白闻言,下意识转头看季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