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地问:“怎么,看我抽烟很意外?”
“没有,挺正常的。”同事中有一半以上都是烟民,经常在楼梯间吞云吐雾,她见怪不怪。
“已经戒了挺久了,偶尔累的时候提神,烦躁的时候安神。”
同事们经常说,没灵感时来一根,睡不好时来一根,心情差时来一根。
看来都一样。
方北夏笑笑:“那你现在是累还是烦躁?”
江越深深地看了眼她的黑眼圈,没回答,问了另一个问题:“这个剧对你这么重要吗?”
大概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方北夏愣了一愣,才点头:“嗯。”
江越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扬了扬下巴:“上车。”
这是方北夏第二次坐江越的车,从后排移到了副驾。
身体被座椅包围着,有了落点,紧张的肌肉彻底放松下来。车子启动,方北夏的眼皮开始不听话。
朦胧之中,她隐隐感觉到车子平稳行驶,心想着,几分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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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一片金黄的亮光,温和而不刺眼,落日余晖欲走还留地铺在身上。方北夏揉了揉眼,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她还在江越的副驾上,眼前是水,远处是晚霞。
旁边的人察觉到动静,收起手机,偏头看她:“醒了?”
“这是哪里……”方北夏坐直身体,神情呆呆的,“怎么没叫我?”
江越嘲讽道:“一上车就睡,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给你下药了。”
“哦……最近太累了。”方北夏难为情,用手指理了理头发,突然转头问,“我睡了很久吗?”
“很久。”江越一本正经地说,“还说梦话了。”
“嗯?”她手上动作一滞,“说什么了?”
方北夏回想刚才做过的梦,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甚至想不起到底有没有做梦。
江越带着他漫不经心的表情,没给她答案,打开车门走出去。
方北夏跟着下车,才发现他们身处江边。傍晚的秋风微凉,带着湿意的风扑面而来吹得她思绪逐渐清醒。
身后一声关车门的响动。
江越手抄口袋,余光里人影晃动,停在他右手边。
他牵唇道:“想不起来?吹吹风,慢慢想。”
方北夏瞥见他若有似无的笑意,看出他在逗她,兀自笑笑。
肩膀间有两拳距离,黄昏下,两人剪影的距离忽近忽远。
站了一会,方北夏先开口:“如果这部剧反响不好,你们会亏很多钱吗?”
“这么没自信?”
方北夏:“就问问……”
“我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方北夏沉默不语。
江越看向她:“很紧张?”
方北夏愣了一下,才反问:“很明显?”
他“嗯”了一声:“你高中的时候也这样。”
方北夏投了个疑问的眼神过去。
江越手指在鼻子下面搓了搓:“学校艺术节的时候,我看到你在教学楼后面……”
方北夏愣了一下。
她一直努力想要抹掉的记忆,没想到他还记得。
当年京江一中办艺术节,学校开放了一次,跟草莓音乐节学形式,相声小品在礼堂演,唱歌跳舞在操场演,学生们可以根据喜好去选场地看节目。
每个班都要出节目,有几个班放大招,又是组乐队,又是大型歌舞,老师之间一攀比,也有了压力。
班主任特意在课堂上挪出五分钟,强调艺术节的重要性。
一听要排个与众不同的节目,全班都低着头,就怕跟老师对视,厄运就落到自己头上。有人跳出来,推举方北夏,说她可以当导演排课本剧。
方北夏皱着眉看向多嘴的人,对方朝她做了个鬼脸,小声说谁让你经常写东西。
班主任当即认命她为节目总导演,顺便增加了难度:“普通的舞台剧没挑战性,排个英文的吧!”
总导演的帽子,就扣到了方北夏头上。
方北夏写剧本、找演员、分台词、做道具……
演出前一天,她紧张盗汗,跑到教学楼后面的花园里抹眼泪。抹完泪,又剧烈地干呕了很久。
“居然被你看见了。”方北夏惊诧道,“我还专门挑了个没人的地方。”
江越看了她一眼,带着难以言说的情绪:“我们教室就在一楼,课间经常跑去后面玩。”
“还有别人看到?”
“没,就我。”那天正好就他一个人,发现了那个单薄的身影。
“你应该没去看最后的成品吧。”方北夏自嘲道,“现场很冷清。”
礼堂里百分之九十的座椅都是空的,只有程七初一个人上蹿下跳地鼓掌。
说完她想起来,那时差不多的时间段,江越应该在操场上表演。
艺术节上江越吉他弹唱了一首《You’re beatiful》,当时轰动全校,收获无数迷妹。
“听说挺有意思的。”江越看着远处,“我朋友去看了。”
方北夏笑笑,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
“‘笔友’去看了吗?”江越冷不丁地问。
方北夏摇头:“他本来要来的,只是临时有事,提前跟我说了。”
江越挑起一边眉毛:“那他也不怎么样啊……信守承诺都做不到。”
方北夏替“笔友”辩解:“他人很好的,失约一次没什么,谁还能没个急事。”
“是么。”江越瞥她一眼,不信的样子。
他们聊成绩,聊苦恼,聊未来的出路……她甚至对他产生了依赖,大大小小的事都会问他的意见。
“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安慰我,有烦心事的时候,他会给我建议。”方北夏回想跟“笔友”交流的点滴,“我心态不是很好,所以很需要鼓励。”
“那……”江越艰难开口,“要我鼓励吗?”
方北夏诧异看他一眼,然后说:“投资看收益,你不用鼓励我,鞭策我就好。”
江越扯嘴角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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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拂过,一丝凉爽,好像也拂去了疲惫。
天色转暗,两人从江边离开。
方北夏上车坐好,江越突然主动越了半个身子过来,帮她系安全带。
这个动作太过暧昧,一开始她愣了一下,只能绷直身体,努力让自己跟座椅贴在一起。
心跳如同擂鼓,她红着脸说:“我自己来吧……”
下车前,她怕江越故技重施,车刚停稳就摘了安全带。
江越瞥见她的小动作,默默笑了下。
“放松点,方北夏。”江越修长的手搭在方向盘上,袖管挽了半截,露出结实好看的手臂曲线,“有我兜底。”
回到家,她想起车上那一幕,心跳瞬间失序。
今天的江越好像有些不一样。
没有从前那么尖锐、那么桀骜了,甚至有些温柔。一点也不像他。
坐在书桌前,她抽了张便签纸,随手写:【《小纸条》要开机了,有点紧张,不对,是特别紧张。】
她把便签随手夹进文件夹,准备去洗漱,才发现开衫左边口袋露了一截白色的东西。
本以为是随手塞进口袋的便利店小票,她拿起来摊开,才发现是张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纸片。
上面是两个字,“加油”。
第16章
方北夏举着纸条端详了半天。
“加油”那两个字龙飞凤舞, 飘逸有力。她又在台灯下透了透,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张从A4纸边角撕下来的普通纸条。
纸条是什么时候被放进口袋的?完全不知道。
方北夏回想起, 江越在车上为她系安全带, 两个人有过一点身体接触。
会是他吗?
她灵光一现, 从抽屉里找出一个盒子。盒子不重,里面装了些贺卡、徽章之类的小玩意, 还有一堆形状各异的纸条。
跟“笔友”传的纸条有很多, 大多数都放在家里, 方北夏现在的公寓里只有一小部分。
她一股脑全倒出来,一张一张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