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翻过来,还有三个字:【对不起。】
她握着那纸条发呆,江越正好发消息给她,问她醒了吗。
方北夏立刻警觉,问他是不是在主卧里安了摄像头。
江越回复,这叫心有灵犀。
她轻轻牵了牵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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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越忙完,回了趟家。
谢文希跟在他身后问,夏夏是不是生气了。
江越埋头翻东西,顾不得回答问题。
谢文希急得团团转:“你到底有没有不该写的东西?”
江越苦笑:“你才是始作俑者吧。”
谢文希叹一口气:“我这不是想做助攻嘛……”
江越说,没什么,你别管了。
她听出江越语气松动,立刻关切,你们俩还好吧。
江越笑笑,还没,不过应该马上就好。
在谢文希不解和担忧的眼神中,江越拎着一碗骨汤小馄饨和烧麦回家了。
方北夏还在床上躺着,没什么精神。
他搬来床上专用的小桌板,盯着方北夏吃馄饨,吃药。
“好吃。”方北夏小口啜着热热的汤,“哪里买的?”
“我们家阿姨做的。”
“你回家了?”
“嗯……”
“回家干嘛?”
方北夏又想起昨天那张信纸,心想该不会又有什么东西冒出来吧。
“一会你就知道了。”
江越口风颇严,低头开始倒腾。
方北夏便拿着病人姿态,观察他要做什么。
他取了个机器,是只能投照片的简易投影仪,方北夏从前用那个做过道具,一眼就认了出来。
投影仪……
她的投影仪成像更好,高清素材也更多,屋顶就像霍格沃茨,随她心情变换。
她经常会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看鸟群飞过天空,看鱼游过海底,大脑放空。
江越也不管她嘲讽的眼神,自顾自地架机器,拉窗帘。
什么都弄好之后,方北夏问:“你要放大招了吗?”
江越“嗯”一声,打开投影仪,天花板铺上一片星空。
“这不是我玩剩下的嘛……”
素材还这么一言难尽。
说是星空,又不太像,背景黑咕隆咚,只有一颗明亮的光源,其他星星都略显黯淡。反而更像开着闪光灯拍摄的灰尘。
江越用平常口吻说:“这是你生日那天的宇宙。”
方北夏噤声,瞬间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她的素材再漂亮,也没有这张来得特别。
她盯了一会,喃喃自语:“这是哪部分的宇宙,为什么只有一颗星那么亮。”
“可能那颗星星就是你,你的出现,让其它星星都黯淡无光了。”
啊……好会讲……
刚才还在嫌弃他的设备落后,转眼就被他的浪漫打败。
方北夏撇了撇嘴,好吧,器材党输给了情调党。
她恋恋不舍地仰头看着这一片丑丑的宇宙,不舍得错过任何一个细节的浪漫。
脖酸之时,图片转换,又变成一张漂亮的星空照。
她认得那张照片,是江越在她生日那天拍的。
江越在脚边的袋子里翻找,顺口问:“还是你玩剩下的吗?”
“好吧你赢了。”她不甘道,“你从哪里找的?”
“两年前看到NASA官网可以查生日,就下载了。”
当时他下意识地输入了方北夏的生日,这张照片被保存了许久,总算派上了用场。
方北夏目光下移:“你那里面装了些什么啊?”
好像有不少东西,叮当作响的。
她觑了一眼,好像都装了些旧东西,没有红酒,也没有香薰。
江越踢了踢纸袋:“这是哆啦A梦的口袋。”
方北夏“切”了一声,等着看他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江越还没开口,方北夏先打了两个喷嚏。
这次的浪漫破坏者是她。
江越从床头抽了张纸,摁着她的脑袋,给她擦鼻涕。
像照顾小朋友。
他歪着头在她脸前看了看,未施粉黛,清纯得像高中生。
他笑着说:“吹出鼻涕泡了。”
方北夏难为情:“我生活还能自理……”
江越捏了捏她的脸,说:“昨晚我想了想,还有什么事没交代过。杂七杂八想起来几件,今天又回家翻了翻,翻出来一些过去的物件,决定来个高中生江越的坦白局。”
方北夏咽了下口水,不知他要怎么开始。
他先取了个卡片机,墨蓝色,那是十年前最流行的索尼款式。
他按了开机键,翻里面的过往照片给她看。
熟悉的教学楼映入眼帘,角落里,有个糊掉的、没照全的校服身影。
方北夏指着屏幕,不确定地问:“这是……我?”
江越点点头。
“你偷拍的?”
他又不好意思地点头:“是不是有点变态……”
他说,卡片机不大,他上学经常带着,什么都拍,当然,抓住一切能看到她的机会拍她。
方北夏一张一张翻阅。
相机里几乎没有一张她的正面照,大多是远远的,模糊的。
他怕被同学发现,更怕被方北夏发现,只能偷拍一些不清晰的身影。如同他眼中的方北夏。
方北夏撇嘴:“是有点……”
“你喜欢买的便签纸,我也去买了好多沓。”他从袋子里拿出几沓没拆封的便签纸,顺便取了卷白色纸筒,“还有这个,我当年到处收集《蓝色大门》的海报。”
方北夏惊奇,这海报她都没有。江越说他只找到一张,剩下的都是他找打印店打印的。
“后来《蓝色大门》被挤出我最喜欢的电影了。”
“我知道,《花与爱丽丝》,我也有。”他又取出一卷白色纸筒。
……
在这些零碎的小玩意中,方北夏陪江越坐了一次时光机,把回忆里的犄角旮旯都扒了个干净。
零零散散的文具、海报、小玩意堆起一座小山,摆得像创意集市的摊位。
复古,搞笑,又有些心酸。
每一样都跟她有关,每一样都是少年江越不为人知的暗恋。
方北夏眼眶渐热。
她抹泪:“你好像小男孩哦……”
江越笑笑,调整了表情,握着她的手,正色道:“我会写那封信,不过是我对你不够了解,尽管传了两年纸条,但喜欢的其实还是一个想象中的人。我不知道你高中为什么不开心,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失约,就狭隘地猜测是你不愿意见我。”
“我没有告诉你最后两张纸条写了什么内容,就是不想让你陷入无谓的情绪中,毕竟那封信出自不成熟的江越之手,即使在写下那些幼稚的话的时候,他仍然是喜欢你的,他只是别扭。”
“我就是这样别扭的一个人,过去喜欢你,不敢承认身份,现在喜欢你,又无聊地兜圈子。想让你喜欢过去的我,又怕你不在意现在的我。”
“重逢后,我又重新了解了从前的你。我才确定,高一的一见钟情并没有错,我喜欢过去的你,更爱上了现在的你。”
他揉着她的手说:“如果能回到过去,我可能会让那时的我多一点勇气,如果他还是那么别扭的话,我会告诉他,我们将来会遇到的。”
方北夏心跳如擂鼓,如急雨。
之前都是平平淡淡之中的甜蜜,这次毫无保留的坦白局,才是牵动她心跳的告白。
她的“笔友”真实、勇敢地站在了她面前。
“好了,高中时的江越,现在没有任何秘密了。”江越轻松地长出一口气,用商量的口吻问,“以后也尽量改改我这别扭的性格,好吗?”
方北夏眼角又刷刷掉泪,鼻腔堵塞:“第一次听你讲这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