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随便拿件T恤裤子往身上一套的人,今早破天荒地纠结起穿着。
西装……太严肃刻板,程奕不动不笑时,神色语气寡淡,自带生人勿近的疏冷,再穿上距离感十足的规整正装,瞧着更加孤高,难以亲近。
可是运动衫裤,又显得不够稳重正式。
……
他盯着柜子里的衣服,停下来,思索片刻。
仿佛头脑风暴,在思考什么难题。
一旁,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顾亦徐则没有半点负担。
她回自己爸妈家里,需要打扮得多漂亮么?何况提前问过了,这只是场普通家宴,没有亲戚、没有外人,饭桌上单她父母,自己,加程奕四个。
亦徐语气轻快:“已经很帅了,你要走秀吗?再打扮就不是见家长了。”
程奕侧目,“那是什么。”
“和女孩约会啊。”
亦徐故意道:“你和我约会都没这么用心过。”
她心底暗笑,能见到程奕这副如临大敌的阵势,还是鲜有罕见,这回是沾她爸妈的光了。
程奕没犹豫太久,最后挑了一款偏日常的通勤装,双排扣深灰长大衣配直筒裤,领口随性敞开,内搭黑色衬衫,没系领带,可休闲,可商务。
他换好衣服,从浴室出来的那一刻,顾亦徐望过去的目光微微怔住。
灰配黑深色系衣服衬得面容愈发俊美冷白,眉黛青山,眼眸深邃冷冽,五官优越英挺,犹如一笔一刀凿刻出的石膏雕像,顾亦徐朝夕相见,时不时都能被这张脸蛊惑。
他原本长得就高,肩宽腰细,风衣长裤上身,更显得人高腿长,凸显不容忽视的气场。
亦徐微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程奕出神。
程奕一步步走近,而后俯身,擦过顾亦徐身边。
“……”
弯腰,拿起顾亦徐身后自己的手机,顺势塞进裤兜。
顾亦徐还杵在那,没反应过来。
他笑着,“看呆了?”
“……”
“每次表情都和第一次见到我那样。”
程奕好整以暇,道:“真这么喜欢我?”
亦徐慢半拍,偏过头去。
她轻咳一声掩饰,“你管我成天在想些什么。”
“我不用管。”
程奕瞥了眼,“你脸上刻着字,它会告诉我。”
顾亦徐扭头瞪他,眼刀子力度软绵绵。
时间差不多了。
程奕没继续闲扯,牵她的手,把人拉起来,“想看,晚点给你慢慢欣赏。”
“现在先去见你父母。”
·
·
珠山公馆一带绵延独栋别墅,是市内最著名高端富人区。
一幢幢独栋别墅毗邻江畔,被私人花园、大小湖泊环绕,生态景象与建筑融为一体。
顾家的新中式风格别墅连带绿化面积覆地上万平方米,屋顶飞檐翘角,屋身灰瓦白墙,庭院方阔,呈对称式结构,随处可见红漆木制窗栏。根植茂盛罗汉松、三角梅灌木等植被的前后花园被冷水围绕,以桥相连。
即便如此,和之前去过的顾家别苑相较,已经称得上低调。
入门起一侧避雨亭曲折回转,衔接通向门庭。
两人到达时还不到九点,一进门,独特显眼的中式装饰迎目而来,古色古香,顾母偏好古典建筑和器具,处处可见赏心悦目的挂画、屛石瓷件。
顾庆民和徐苓君没摆架子,表情温和相迎。
然而,当夫妻俩与程奕对视时,纵使提前做过心理建设,脸上的笑意还是忍不住微僵。
——不论是顾庆民,或是徐苓君,此前都和程奕有过晤面。
但以见未来女婿的眼光看待,还是头一遭。
顾亦徐说一点不慌张是假的,但这种场合下,只能装作最若无其事的那个人。
她喊了声爸妈,“我今天回家,嗯……还带了个人,这是之前和你们提到过的程奕,他是我、我的——”
那三个字,临到嘴边,忽然说不出口。
气氛越发微妙古怪。
程奕一本正经,点头道:“叔叔,阿姨好。”
顾父语气僵硬,“你好,你好。”
“我是亦徐的男朋友,冒昧上门叨扰,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您能笑纳。”程奕拎着大大小小的满手礼盒礼袋,“还有一些剩下大件的,放在后备箱上,我待会再拿过来。”
顾父客气回:“不用麻烦你跑来跑去,待会我让司机拿过来就行,来,东西先搁这吧。”
程奕还没放下,两位阿姨很热情地过来接走,把东西提到一楼存放礼品的储物间。
有句俗语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
但徐苓君显然不适用这句话,她淡然道:“既然来了,先进来坐,别都挤在门口。”
客厅里,顾亦徐嫌进来后热,将外套脱了丢在沙发上,顾母看到了,正欲开口,却见程奕自然地拿起外套随手整理一下,挂在扶手边上。
“……”
徐苓君缓缓合上嘴。
“度假得怎么样,好不好玩?”顾亦徐坐下后,新奇问道:“听说那里沙滩是粉白色的,日落时遇上霞光,从天空、海面到沙滩都是金红一片,特别瑰丽震撼。”
顾父道:“岸上灯塔餐厅很出名,可以在那边享用晚餐边欣赏海上风景,你们去那儿打卡了吗?”
“我们住的酒店在人工岛上,那里新开发了度假区,白天游客可以打沙排。”
“粉色沙砾是有的,靠近潮水边缘的滩涂上都是粉色石头,至于其余地方,都是普通的白色沙滩,哪里海边都能常见。”
“真的吗?”
顾亦徐有些感兴趣,“有没有照片让我看看。”
“你妈妈拍了不少风景照,你找她要去。”
顾母说照片洗出来后都放在房间里,亦徐坐了没多久,便跟着母亲去到卧室。
客厅里只剩两人。
初步聊了几句,不外乎是顾父关心他的个人情况,程奕介绍下自己的学业、年龄、家庭。
程奕不是没和年长男性相处过,学校教授和导师都是温文尔雅的学者,为人宽厚且平和,顾庆民虽然从商,城府深沉老道,但道理是互通的,想博得顾父的好感,唯有真诚二字。
他功夫做足,三言两语间打消不少尴尬。
顾庆民也对话中试探程奕的虚实,得到的答案和自己调查到的基本吻合,态度谦和有礼,令顾父神色逐渐缓和。
实话实说,不止是徐苓君难以相信程奕,他同样担忧——
近墨者黑,出身在那种家庭的后代能好到哪里去?
好比父母行迹卑劣,恶迹昭著,尽管孩子生来无辜,不能选择出生在怎样的家庭,但很难不叫人怀疑受潜移默化下,他会不会步上同样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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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靠近阳台一角,摆放茶几和直角沙发,从小客厅往窗外望去,可以直接观赏花园的景色。
落地窗左侧是一株玉兰,二月早春时节,白玉兰应季而开,树冠宽阔,花繁叶茂。
它于顾亦徐出生前一年栽下,整整二十年过去,树身高至房顶,绿云成荫。
看着那株日渐茂盛的玉兰树,徐苓君感触良多。
身侧,顾亦徐低头翻照片,一张张浏览,有拍风景的,还有单人照或合照,顾庆民合影最多的竟然不是和妻子,而是他钓上来的各类大鱼。
其中一张顾父拎着条七斤多重的黑鲷鱼,大鱼身长半米,挡住大半个成年人的胸膛,对着镜头,笑容自得灿烂。
“这张是谁给爸爸拍的?”
“我拍的。”
顾母说:“为了把鱼钓上岸,他差点被扯到海里去,幸好船员及时拉住,几个人合力才把鱼弄上甲板。”
“费了半小时好不容易钓到,你爸爸舍不得吃,也不可能养着,于是拍完照片过足瘾后,又放回海里去了。”
顾亦徐听完直笑,她爸真逗。
徐苓君却凝望着她,“一一,你能不能和妈妈说句交心的话。”
“……”
顾母温柔问道:“你是非他不可了,对吗?”
亦徐一怔。
随即,她点头:“是。”
“没有别的选择?”
顾亦徐很果断地,摇了摇头。
“妈妈,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他也是。”
“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