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锦山听不下去她的刻薄,板着脸呵斥:“没有依据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就说今天的事儿,你怎么就确定没有你儿子的问题?从我进门JSG开始你就一直在怪别人!”
徐夫人扬着眉尖声反驳:“我自己生的儿子我了解!你捡回来的野猫你了解吗?我看她早就把心思放在徐氏放在你儿子身上了!为了留在徐家她暗地里不一定使了多少把戏,你儿子现在都已经做你的主擅自去给她退婚,你还真沉得住气!”
徐锦山紧锁着眉头沉声道:“我看她跟周垣两个人相处得不错,周垣也不比你儿子差,退一步说就算是她有这种心思,我相信经野也决不会跟着她胡闹!他们两个在一起长大有亲情是正常的,现在我想等着听他怎么解释,不是听你这种没依据的偏见,没有意义。”
“没有依据的偏见?”徐夫人冷笑,“你早听我的偏见当年别领她回徐家的门会有这些事?你早听我的偏见在绑架之后坚持送她走还会有今天?你早听我的偏见早点把她嫁给常家还有现在这些破事儿?我哪一步说错了?你又哪一步听我的了?你跟你妈一样都是有本事请神没本事送神,今天这件事只是开始,她再继续蛊惑你儿子整个徐家就都是她的了!”
“胡说八道!”徐锦山强压着被激怒得越来越盛的怒火,阴沉沉道,“你儿子就那么没用那么容易被蛊惑?他们是表兄妹,有血缘关系,他会做出那么荒唐出格的事情吗?!”
“那你就拭目以待吧。”徐夫人冷冷睨着面前的人,“有没有血缘你心里还不清楚?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看他多半是已经知道了,否则他出来插一脚得罪周家干什么?还真是因为他们家这一次的失利?徐家在乎这个吗?你们当初找她回来是为了把她养大嫁出去给徐家添砖加瓦吗?你们还不是为了她身上的——”
徐锦山黑着脸正要斥责打断,两个人同时瞥见了落地窗玻璃上远远晃出来的倒影,同时收了声。
他们转回了身。来人走进了客厅站定,面无表情扫视着他们,不知道听到了多少。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女孩子略低着头,脸色素净,眼皮浮肿微红,似乎不久前刚刚哭过。
空气中涌动着难以言明的诡异气流。最终,徐锦山先沉下声音开口命令:“你们跟我过来。”
三个人前后走进书房。房门关上的同一瞬间,徐锦山的质问严厉响起:“怎么回事?”
徐经野瞟了眼身旁低着头缄默不语的人,冷淡概括:“她退婚了,前未婚夫躺在医院里,不愿见她最后一面,她非常难过。”
原本就在气头上的徐锦山瞬时被他这副若无其事的腔调激得再次动怒:“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擅作主张?!”
“我是擅作主张吗?”徐经野自若转头意味深长看向身旁的人。房间里有片瞬的寂静,在一冷一热两道视线的压迫下,当事人终于在静默中被迫抬起头,嘴唇微启刚要答话,身侧忽然响起的沉淡声音截断了她的回答:“是,这件事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徐质初怔了怔,侧目看向他。他没有看她,镇定望着面前震怒的人淡声道:“与周家联姻短期内看来是强强联合,但根据我对周家现有业务以及未来规划的了解,他们对于地产行业有意涉足但现金流储备不足,周氏现处的强项领域对于徐氏的帮助也十分有限,相反碍于这层关系徐氏未来势必要向他们提供更多支持。”
“这一次我借城南的项目帮助了周垣算是投石问路,但是截止目前得到的反馈很不理想。我认为这桩联姻整体来说弊大于利,现在终止,对于徐氏来说是及时止损。”
回应的理由冠冕堂皇至此,让人无法信服却有再多疑心也一时无法反驳。徐锦山眉目紧锁,沉声威严道:“对于徐氏来说,真正的及时止损应该是在当初探讨这门婚事之前。”
“这一点确实是我的疏忽,也是我当初因为质初而有所妥协。”徐经野特意停了片瞬,抬眸深深看了眼身侧的人,面不改色沉淡道,“作为兄长我希望她的婚姻能够幸福,所以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出于情感给周垣加了码。但在经过更慎重的权衡之后,我想她一定也跟我一样,会以大局为重。”
一句话又将注意力又轻飘飘转移到了她身上。徐质初被架在两个男人各存深意的审视之间,短暂缄默后,只能轻声表态:“我理解哥哥的考虑。这件事我听家里的安排。”
徐锦山面色并未舒展半分,铁青着脸继续沉沉道:“你们两个但凡考虑一点大局都不该做出这样的事,联姻在你们眼里是儿戏吗?这么大的事情非要走到即将订婚这一步才能试出错?”
徐经野从她脸上收起视线,淡淡开腔回复:“这件事责任全部在我,作为兄长我原应该给妹妹把关,在一开始就阻止这件事。关于订婚取消我已经跟周家谈成了条件,对外会统一宣称是周垣的责任,后续的事情我会安排处理,这一点请您放心。”
语毕他短暂停顿,接着说道:“之前与周氏达成的文娱项目依旧会如期合作,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这部分业务接下来不会再按之前的计划让质初参与。”
徐质初听言目光轻晃了晃,抬起脸似乎想要争取,但被身侧人淡漠一眼扫过来,噤了声。
“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安心在医院陪奶奶,如果觉得闷出去散心几天也可以,我来安排。公司的事先不着急,后续有合适的机会再给你参与。”他停了片瞬,似乎有意让她着重听清楚他接下来的话,“那个文娱项目我还不太了解,以后还是把你交给我身边知根知底的人来带,这样我也放心一点。”
他的说辞无懈可击。她眸底复杂流动,最后应:“好。”
桌子另一侧的人半天没有说话。他不动声色凝视着面前年纪和外表都登对的两个人,耳边蓦然回响起刚刚徐夫人的揣测,越看越觉得狐疑心悸。
他沈默盯住椅子上长久再没有声响的女孩子,想起第一次见她还是在孤儿院里,她长得瘦小又不合群,眼神里带着怯生生的防备敌意,像一只长久被遗弃的小兽,连他看着心里都一阵不忍。
这些年来在他眼里,她一直都是当年那个不肯跟他说话的孤僻孩子,如今她是什么时候出落成快要嫁人的大姑娘的,又是在什么时候长成了这个家里不得不防的人?
***
从书房里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上楼。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徐质初脑袋里很乱,迫切想要独自安静理顺,可身后的人显然不打算让她如愿,在她走向自己的卧室时叫住她,云淡风轻通知:“明天上午简单收拾一下,司机送你去古北的度假村,下周回来。”
她愣了下,脑袋里飞快转着,下意识拒绝:“我不想去。”
“那你想去哪儿?”对方理着自己的衬衫袖口,语调沉静听不出起伏,“还想去医院,然后被人家拎着花扔出来吗?”
徐质初无言以对他的淡定语气,就算任何旁人听起来都绝不会想到他才是始作俑者。她抿唇别开目光,低声说:“奶奶手术还在恢复期,这时候我去度假村,不太合适。”
面前的人意味深长沉眸看她一眼,让她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刚才只要提一句去看周垣的事就会立即踩中他此刻阴晴莫测的脾气。
“奶奶那边我会请人照顾,前期你已经尽心照顾了很多,不需要有负担。再者说这次也可以算作公出,度假村二期的工程即将开始,我希望你也能多了解一些,以后为我分担。”
话以至此,于情于理都再无拒绝的理由。徐质初无奈点了下头,轻声接受:“知道了。我明天早上起来收拾,你也早点休息。”
身后的人再次叫她名字:“徐质初。”
她停住脚步,回身看见他朝自己靠近一步,周身的森冷气息裹挟着凌人的倨傲压迫投射到她身上,逼得她后脊暗暗向后僵直。
“你姓徐,下嫁了是他们的荣幸,不嫁了也不欠他们的,明白吗?”
她慢半拍反应着他的话,欲言又止。
徐经野盯着她的脸,慢条斯理告诫:“在外人面前哭,不如来找我哭。我能给你解决。”
他望着那双垂下去的漆黑眼睛,后半句话压进了晦暗深处。
我能给你解决,也能给你毁灭。
第33章、落地窗【大修】
六个小时前。
从医院里出来时,徐质初郁郁默着脸色,司机立在车旁为她打开后座门。一路上她望着窗外一语未发,可心神却也明显不在外面的风景,直至车程过半时才觉出不对,目光转向驾驶位上的人:“这不是去奶奶医院的路?”
对方恭敬回话:“徐总说您今天身体不适,让我送您回去休息。”
她又看了眼窗外,仍觉疑惑:“可是这也不是JSG回家的方向?”
“您稍安勿躁,等会儿见了徐总就知道了。”
徐质初轻拧了下眉,还欲再问,可想了想,最后收了声。她重新把脸调向窗外,天上阴蒙蒙的,像是要下雨。她脑袋里的片段也乌沉沉地错综乱成一团,一会儿是刚才在医院里被冷言嘲讽的尴尬,一会儿是昨晚他近乎逼迫的诘问,一会儿是担忧徐家知道这件事后她该怎么收场,一会儿又是不知道待会儿要如何面对他。
她疲倦闭上眼,无声长出了口气。
单独去见他一次也好,她想。她不确定关于她的身份他已经知道了多少,也无法确定这与他突然强势取消婚约之间有无关联,但对于她来说,不管是试探还是示弱,面对他一个人的时候总比面对其他的徐家人要好太多。即使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在他面前,她知道自己至少有五成的胜算。
至于如何把这五成几率翻倍,她还没来得及深思,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徐质初迷离睁开眼,外面像是公寓的停车场,车前的人已经走下来替她拉开了车门,同时欠身递上两张卡片,一张是电梯卡,另一张是硬纸片,上面写着详细的楼栋和房号,字迹熟悉,尤其是顿笔,隐隐划破了一点纸张,隐晦提醒着她写字人并不太愉悦的情绪。
徐质初捏着卡片走下车。这是与她那座小公寓截然不同等级的小区,从进入电梯间开始目之所及的每一处建造和摆设就都高调彰显着阶层分别,电梯门打开后的宽敞走道堪比普通人家的客厅,侧边的窗一眼就能近距离望见朝阳区的地标建筑。
有钱人的奢侈生活她这些年见多了也早就见怪不怪,她收起来视线,也收起了混乱的思绪,走到房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开得很快,仿佛主人特意在等着她似的。她拉开门走进来,房间里一片安静,她没看见人,只有一双女士拖鞋端端正正摆在门前。
弯身换好鞋后她走进客厅礼貌环视,眼前是间男性风格很强的住处,每一处陈设都透着低调质感的简约,装修上以高级的深灰色调为主,因为足够宽敞并不会让人觉得压抑沉闷,尤其落地窗外寸土寸金的开阔江景,尽收日升月落。
她站在窗边看得有些出神,直到玻璃上模糊映出另一道轮廓时她才恍然转回身,他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沉淡视线沿着她的描摹着窗外景色。她谨记着自己的客人身份,静了静,率先客套打破沉默:“这里的江景很漂亮。”
“晚上有月亮的时候更漂亮。”他没有看她,声音很淡,“来餐厅吧。”
语毕他先一步转身离开。徐质初原地望着他的背影片瞬,抬脚跟了上来。
餐厅正中摆着一张黑色的实木长桌,他坐在里面的一侧,坐姿一贯舒展笔直,气场矜贵又清冷,仿佛在静等着食物上桌。
徐质初拉开椅子坐下来,面前的餐盘里已经精致布好了餐食,每一份的量都不多,但种类却极丰盛,饶是她原本没什么食欲也被勾起了生理上的饥饿感,可面前人却明显没有要开动的意思,或者换句话来说,此刻两人间的氛围,并不是让人想要进餐的愉悦氛围。
他们同时静默着,各自胶着着心事,也各自酝酿着暴风。良久之后,还是桌子另一侧先拿起叉子,漫不经意宣告着他本次邀约的目的:“之前你说等搬出去后要请我去新家做客,现在订婚取消了,你可能短期内没有机会请我做客的机会了,所以我来请你。”
“请我什么呢。”徐质初没有动作,声音很静,不似讽刺,“请我跟你分享被人赶出病房的感受吗?”
他抬眸看她一眼,语气不明反问:“谁这么厉害?”
她不答话,他便自己猜:“周宁?她爸都不见得敢撵你走,她倒是敢给你脸色看。”
徐质初看着他的脸,语气轻淡缺乏质问的气势,却另有种属于她的平静气场,并不会叫人随便看轻了她:“为什么要这样?”
“我昨天说过,周垣不是合适的联姻人选。”他慢条斯理切着盘子里的食物,轻而易举将问题抛了回来,“你是不相信他不合适,还是不相信这是我的理由?”
徐质初缄默着,漆黑眸底千回百转。没有给她逃避与反应的时间,面前的人再次抬起眸看向她,清冷视线露骨迫人:“如果你认为这不是我真正的理由,那你觉得,我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气氛难捱地沉寂着,每分每秒都被放大了响在耳边,炙烈又漫长。
最终是徐质初先一步从这样的灼人对视中败下阵来。她别开脸,细长手指捏着面前的半杯冰水,低声开口:“我相信这是你的理由,但是他刚出了车祸,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
“这个词用在这里我觉得不是很合适。”对方好耐性地挑着她的语病,“中文里还有个更合适的词叫夜长梦多。”
“你们的结合对于徐家来说是个错误,这个错误赶在订婚前结束还不算太迟。当局者迷,你作为当事人难免会有非理性的判断,所以这件事还是由我这种旁观者处理最合适。既然是我来处理,那我就没有时间等到他的身体康复,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一件事上。”
徐质初暗暗拧眉:“如果你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我也可以自己去处理这件事。”
他淡淡反问:“我现在的理由不够正当吗?”
她一时无言。面前的人凝视着她,清冷眸底下深掩着若有似无蛊惑:“因为徐家的理由你觉得不够正当,那你是希望我因为什么而阻止你跟别人的婚姻?”
空气彻底静了下来。
餐桌两端的两个人之间宛若隔着张薄得不能再透的玻璃纸,被双方不同的气场涌动振得无声作响,一方有意无意向前试探,另一方别开视线镇静回避。
“我确实难以接受。”她避重就轻回,细长手指在桌下缠着衣摆,“订婚日期是一年之前决定的,如果家里是在这一年时间中提出反对意见,我完全可以理解。”
“那你要怎么样才能接受呢?”他略微蹙起眉,语气微微苦恼,仿佛真的是一位顾及妹妹感受的体贴兄长,“假如周垣也像之前常家那位小公子一样滥交嗑药,你就可以接受了?”
徐质初瞳孔微振,手上的小动作缓慢停了下来。
常家的那件事情他们各自心照不宣,他们就像伏在暗处的两条线,一个暗自攻击,一个沉默等待,全程没有交汇,目标却殊途同归。今天同样是取消婚约,呈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处境,这一次他们的目的地背道而驰,他先一步强势截断了她的路,冷漠看着她悬在绝壁。她突然对眼前的人感到陌生,又走神怀疑或许这才是原本的他,脱离了那层兄妹身份之后,对待旁人冷漠又锋利的他。
从很久以前她沉溺在他冷淡关切的开始,也是她不停挣求清醒却更加惶畏深陷的开始,这一刻终于还是来了。她终于被他摆到了外人的位置上,他们对立坐在长桌最远的两边,相视却又抵不进互相眼底。她的真实身份他已经知道了多少?他要开始剥夺不属于她的东西了吗?周垣只是第一件,接下来的,是什么?
“我很忙,没有时间一直盯着你的事。”
隔着凝固的气流,他拿起来酒杯,漫不经心开腔:“不管是上一次还是这一次,我的初衷全都是从你出发,为你考虑,也为家里考虑。取消婚约不是嘴一张一合一通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每一次后续的处理都很麻烦,远比把你随便嫁出去麻烦得多。但你是我妹妹,我不想这样。”
这样堂皇的软硬兼施让人根本无力还击。徐质初定了定神,低着眸低声应:“是。”
他继续淡淡道:“这些我不用你知道,也不用你帮我分担,但我希望你至少能懂事一点。”
她静默着,良久,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忽然启唇:“这次的事,我会跟舅舅说是我的问题,是我太任性。”
面前的人抬眸看过来一眼,静待着她突然懂事后的下文。
“你能不能帮帮他?”
摇晃的红色液体险些溅出杯口,他发出极低的一声轻笑,似乎没有想到她会选择在这时候跟他谈条件。
她的脸色平静,从进门前就泛红的浮肿眼皮是她的妆造,拖着双方快速沉入这场逐渐危险的角色扮演。
“哥,你帮帮周垣吧。”
作者有话说:
常家小炮灰出自第5章,徐总不想把妹妹嫁给人家就做局把人嗑药视频传出来给人整局子里去了。苑苑对此事心知肚明,因此徐总这章再拿这事儿出来类比周垣的意思是暗示他这次下手已经很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