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的时候岑悦彤和岑蔚睡一个房间,后来家里换了大一点的房子,岑蔚才有了自己的房间。
她很少回来住,但顾可芳一直给她留着。
从山上下来,她就一直待在卧室里。
到了晚上,岑悦彤喊岑蔚出来吃饭。
她的行李箱没有收拾,还靠在墙边。
岑蔚走出来,手里捏着两张银行卡,把它们轻轻放到桌上。
另外三人的脸色立马变了。
“你这是干什么啊?”顾可芳惊慌失措地问。
一张是她存的钱,一张是岑烁留给她的,岑蔚不要。
岑悦彤拿起那两张卡塞回她手上,缓和气氛说:“吃饭了吃饭了,快去洗个手。”
岑蔚站着没动,还要把卡放回去。
“干嘛呀你?”顾可芳的声音开始颤抖,“要跟我们分家是不是?我养你那么大还养不熟你了是不是?”
岑蔚抽泣着摇摇头。
岑悦彤拽着岑蔚坐下,把银行卡拿走,把筷子塞到她手里:“先吃饭,好不好?”
桌上有道玉米骨头汤,大骨是顾可芳让岑烨特地去菜市场买的,说要给两个女儿补补。
岑蔚抬眸,看到那汤的第一眼胃里涌上一阵恶心,她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反胃感越来越强烈,岑蔚推开椅子跑进卫生间。
她肚子里没有可吐的东西,越呕胃里越难受。
岑悦彤跟进去,顾可芳给她拿了杯温水。
岑烨站在门口看着面色苍白的小女儿,又担心又着急:“她这两天是不是都没开口说过话啊?”
岑悦彤拍着岑蔚的背:“估计是应激反应。”
“那怎么还吐了?”
岑悦彤顿了顿,说:“奶奶今天拉着她去看骨灰,我忘了,应该提醒你别做骨头汤的。”
顾可芳咬牙低骂:“这老太婆。”
岑烨叹了声气,三天鸡飞狗跳,全家人都精疲力尽了。
岑蔚吃不下东西,吐完回了卧室躺进被子里。
睡觉前,岑悦彤进她房间,坐到她身边问:“你睡着了吗?”
岑蔚背对着她,摇摇头。
“奶奶真的很讨厌,对吧。”岑悦彤躺了下来,“我也不喜欢她,太偏心了,小叔是有出息,可小叔不是好人啊。咱爸呢虽然这一辈子庸庸碌碌,对她该尽的孝从来没少过吧,可她就是看不见。”
眼泪浸湿枕头,岑蔚吸了吸鼻子,她说的是咱爸。
“妈刚刚跟我说她后悔了,说应该把你送走的,不能让你姓岑。”岑悦彤说,“我说不行,你只能是我妹妹。”
她隔着被子抱了岑蔚一下:“我很爱你,爸妈也很爱你。”
“所以快点好起来吧。”
她走的时候帮岑蔚关了卧室的灯。
一片漆黑里,岑蔚把脸埋进枕头,泣不成声。
那个潮湿的初夏,岑蔚都在房间里度过,除了睡觉就是在纸上画画,不愿意出去见人,不愿意开口说话,没办法吃荤腥,看到肉就会反胃。
第十天的时候,岑蔚终于打开了手机。
屏幕上跳出无数条推送,断联了那么久,她都不知道要先点开什么。
周然还是会给她打电话,每天一通,基本都在傍晚六点的时候打来。
岑蔚瞄了眼左上角的时间,现在刚好是18:03。
If I call you on the phone
Need you on the other side
岑蔚按下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
“喂,岑蔚?”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惊喜,可能是没料到她今天会接。
岑蔚想说:不是让你别再打来了吗?
“我知道你们女人说的话不能信,但我怕打多了你会烦,所以我每天只给你打一通。”
岑蔚想说:千万不要来找我。
“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什么,我没办法不担心你。我去问了何智颖,她也说联系不上你。你不用有压力,我打给你,只是想确定你没事。”
岑蔚想说:我好想你。
“程易昀今天又在说薄荷黑巧销量不好,要从菜单上删掉。”周然在那头低声说,“我说我喜欢,让他留着。”
作者有话说:
文里写的很清楚,呕吐是被拖去看火化炉之后的应激反应。
第33章 第三十三封信
岑蔚想说:山城又没有心橙, 留着我也喝不到。
“这两天一直在开会,公司要敲定首轮门店扩张的城市,山城在名单里,大概明年就能落地。”
岑蔚用力咬着手指, 强忍泪水, 也不敢呼吸。
那头沉默很久, 周然轻轻问:“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岑蔚摇摇头, 可他看不见。
“那你好好休息,我挂了。”
岑蔚把手机从耳边拿下,蜷缩身体抱住自己。
客厅里, 顾可芳拍拍岑悦彤, 问:“妹妹是不是又在哭啊?”
岑悦彤叹了声气,她白天在宠物医院照顾生病的猫猫狗狗, 晚上回来家里还有一只可怜的小狗等着她。
“让她哭吧, 她得自己走出来, 我们拽不动的。”
岑蔚很少会看手机,也不怎么回消息。
没有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也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也许是大家都太忙了, 工作就把生活占满,留给自己的时间都很少, 无暇再关心别人的。
周然起初会给她发很多消息, 岑蔚看到后会挑着回。
他问她家里的杯子和快递箱要怎么处理, 她自己回来拿还是他给她寄过去。
岑蔚说:没关系,你扔了吧。
后来周然也不发了。
但他突然开始在朋友圈活跃了起来。
岑蔚每条都看,每条都赞。
一般没什么文字, 都是图片。
有写字楼, 有蓝天白云, 有心橙的咖啡,有超市货架上的薯片,有街道夜景,有播着悬疑片的电视机,有他办公桌上的马克杯。
五月底的时候白朗睿来看过岑蔚一次,他是听祝樾说的,两个人是大学同学,祝樾又是岑悦彤的男朋友,当年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岑蔚才和他认识。
白朗睿带了一些调理身体的药来,主要是改善胃口的,岑蔚最近瘦得太厉害。
他进房间的时候,岑蔚正坐在椅子上听歌。
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眼里闪过惊讶。
白朗睿一瞬间眼眶有些发涩。
这一点也不像岑蔚,记忆中她总是笑盈盈的,不会生气也不会抱怨,是永远追随太阳的向日葵。
她现在太死气沉沉了。
白朗睿清清嗓子,扬起笑脸问她:“今天阳光很好,要不要我带你出去走走?”
岑蔚摘下一只耳机递给他,目光又回到窗外。
对面居民楼的墙壁上布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一片,岑蔚总喜欢盯着那儿发呆。
白朗睿是请假过来的,当晚就要回去。
走之前他问岑蔚:“如果我早一点知道的话,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岑蔚看着他,摇摇头,也许是说不会,也许是说不知道。
六月,山城的天气已经很是闷热。
岑蔚不会再一个人哭了,会应家里人的话,但她还是不愿意出门,吃饭只吃菜。
她的平静不是痊愈,更像粉饰太平。
今天下班后,岑悦彤带了只小狗回来。
她敲敲岑蔚的卧室房门,把小狗放到地上,让它摇着尾巴跑过去。
听到吱吱的叫声,岑蔚放下手中的画笔。
小狗绕着她的腿打转,看着像金毛和土狗的串串,小家伙挺乖,岑蔚把它抱进怀里,问岑悦彤:“哪来的?”
岑悦彤说:“送来检查的,没主人,我觉得挺可爱就带回来了,送你养了。”
岑蔚瞪大眼睛,她什么时候说要养狗了。
一低头,对上它乌黑的圆眼睛,她心里的不愿意又瞬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