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陵不答,只是微笑看着她。
夏郁青反应了两秒钟,“跟我有关?”
“算是。”
“该不会是,许愿要跟我在一边吧?”
“不是。”
夏郁青好奇心被勾起,“那究竟是什么?”
“不告诉你。”陆西陵往外走。
“喂!”
“快洗澡吧。”陆西陵直接关上了浴室门。
打死他也不会说,去年生日,他许的愿望是,他要一个机会——证明他比苏怀渠更适合她。
那是他这辈子实现最快的愿望。
夏郁青洗完澡,倒在床上。
想再等一等陆西陵,哪想眼皮沉重,撑了没到三分钟就睡着了。
陆西陵从浴室出来,也没将她吵醒。
从抽屉里拿出一早准备好的礼物,放在了那礼物堆里。
他到她身旁躺下,刚准备关灯,她倏然醒了,“……几点了?”
“你刚睡没一会儿,继续睡吧。”
“不行……我今天的日记还没写。”
陆西陵被她的敬业精神折服,“明天再写吧。”
“你知道破窗效应吗?”
“……”
陆西陵起身去了趟书房,将夏郁青的包拿了过来。
她分明已经困到不行,却还是将台灯移了过来,将手账本摊在枕头上,拔下了钢笔笔盖。
陆西陵靠着床头,时不时看她一眼,抬手捋一捋她落下的长发。
以书写时间判定,她这篇日记篇幅比较长,她打着呵欠,好不容易写完,盖上笔盖,竖起手账本。
一张小纸片从本子里飞了出来,落在了枕头上。
陆西陵伸手拈起,“这是什么?”
夏郁青伸手去夺,他手抬远躲过,看了一眼,才发现,那竟是好久以前,前年冬天,他第一次在清湄苑留宿,她压在水杯下面的那张字条。第二天早晨,他早起离开,在字条背面回了她的留言。
“这都还留着?”陆西陵哑然失笑。
“……你给我的每一样东西我都会好好珍惜。”她小声说。到底是不好意思。
陆西陵拿过她的手账本,将其夹了回去,合上,拿过她手里的钢笔,一并替她放在了床头柜上。
手掌往枕头上一撑,低头亲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她点点头。清幽的光线里,离这样近地看他,哪怕已经在一起这样久了,依然会心脏怦跳。
陆西陵低声说:“喜欢你不需要什么理由。不喜欢才得费心找理由。明白吗,青青?在我这儿,你什么都好。”
她怔然点头,似要溺在他深邃温柔的眼中。
陆西陵摸摸她的额头,抬臂关掉了她那侧的台灯,躺回去,将自己这一侧的灯也关上。
没听见她说“晚安”。
就当他以为她已经睡着时,她忽然翻了个身,挨近,手指碰上他的嘴唇。黑暗里,潮湿的呼吸靠近。
陆西陵轻笑:“不困?”
“……你可以让我不困。”
陆西陵呼吸沉了三分,而她不再发一言,直接吻他。
因她的主动而起,他索性全交由她主动。她坐在他身上掌舵,亲吻他时,如芦苇低伏,一头长发垂落,像黑沉湖底里的水藻。
夏郁青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因为今日是生日,又是节假日,她才稍稍没有为自己的放纵而感到愧疚。
起身时,却见床头柜上的日记本上,多了张纸条。
以为是陆西陵写的留言,拿起一看,却发现,那是张揉得皱皱巴巴之后,又尽力展开的借条。
是她来南城的第一天写的。
隔日上午,陆西陵陪同夏郁青回老家。
暑假跟齐秀英见过面,知道了妈妈已经逝世的消息之后,夏郁青就联系到了老家的匠人刻碑。
趁着假期,她想回去一趟,请人帮忙立碑。除此之外,还可以顺便探望彭老师。
陆西陵不放心她一人,选择同去,同时,也想去看一眼她长大的地方。
他担心这一趟夏郁青的伯父一家有可能捣乱,不管对方是否有这个胆子,出于未雨绸缪的考量,也带上了周潜。
陆笙听说了,也想跟着去,她至今还记得夏郁青第一回 去陆家吃饭,提到的那些土特产。
可她正跟周潜闹别扭,很是犹豫,直到他们快出发了,她才急急忙忙地加入队伍。
飞机抵达枝川市,四人换乘周潜提前租好的一部SUV,开三小时车抵达鹿山县。
从县里再开一个半小时,赶往镇上。
夕阳下远山接翠。
夏郁青探出车窗往外望,看见熟悉的山岭与峡谷的起伏。
阔别两年,她依然能记起,那天清晨,逃离了家乡时的心情。
就是这些重峦叠嶂,将她的祖辈,将无数如她一样花样年纪的女孩,困缚了一生。
第50章
小镇闭塞,镇上的人难以离开,离开的人又不愿回来,于是被城市化的进程抛下,发展缓慢,时至今日仍是灰头土脸的脏乱模样。
夏郁青只在南城待了两年多,再回镇上,便觉得这小地方破败不堪,而明明读高中时,在她心里,镇上已是相对村里,极为繁华的存在。
她不由想要感叹眼界的重要性。
若她没有孤注一掷逃离家乡前往南城求学,恐怕她也将成为井底之蛙,以为井口大的那一方天空,就已广阔得不得了。
他们下榻的地方临着街,隔音不好,墙皮与纸糊的没什么两样,街上摩托车疾驰而过,那声音清晰可闻。房间小,无所谓装修风格,床品干净与否也禁不起细究。
而这已经镇上条件最好的宾馆。
夏郁青很怕他们住不惯,所幸还好,陆笙说,就当是来体验生活了。
镇上的夜宵文化倒是真不错。
临河一带,离高中和文化广场都近,整整一条街都是烧烤摊,天黑后各家陆续开张,烟熏火燎,最真实的市井气。
夏郁青读高中那会儿,周六晚上不上晚自习,学校也准许住读生自由活动,她有时候就会跟宋苗来这附近吃东西。
循着记忆找到那时候的那家店,所幸还开着。
夏郁青做东,点了店里的招牌烤鱼,可惜三位江南人士吃不得辣,叫店主少放了辣椒和花椒,口味逊色了不少。
休息一晚。
第二天清晨,夏郁青跟陆西陵和陆笙去了一趟刻碑的老师傅那儿,确认无误,支付尾款。
周潜不跟他们一路,陆西陵让他到鹿山县里去了,说是让他去办点事。
立碑的时间定于明天上午,依照老家的习俗,到时候少不了鞭炮、纸钱和香烛,夏郁青跑了趟奠仪店,将这些东西也备齐了。
下午两点,周潜回到了镇上,开着一辆似是新租的面包车。
这边,夏郁青他们租的那辆轻卡,也已经装载完毕。
一行三辆车,轻卡走在最前,夏郁青三人坐的那辆车紧随其后,周潜开的面包车殿后。
进村是泥路,车行颠簸,速度缓慢。
绕了几个大弯,四十多分钟,到达村口。
行在最前方的轻卡忽地停了下来。
陆西陵跟着停车。
夏郁青落了车窗探出头,问坐在轻卡车斗上的人:“师傅,怎么啦?”
“有人堵路,不让过。”
夏郁青一愣,赶紧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陆西陵想阻止,迟了一步,也立即跟着下了车。
夏郁青跑到轻卡车前一看,前方唯一进村的路上,站了七八个人,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大伯夏行财和堂兄夏浩。
夏郁青很难克制看见夏行财时,那一瞬间心里陡生的恐惧,“……你们想做什么?”
“做什么?你妈跟人跑了,早就不是夏家的女人,烂裤裆的贱货,还想在我们夏家的祖坟里立碑?”
夏郁青被这样的污言秽语气得脸通红,“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妈!”
“你跑城里傍大款,跟你妈一个样!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坑得老子欠一屁股债,还敢腆起个脸跑回来!”
陆西陵走了过来,将夏郁青肩膀一揽。
她抬头看他,眼睛已经红了一圈。
陆西陵声调不高,语气也平静:“麻烦让个路。”
夏行财拿酒色掏抠了一双眼睛打量着陆西陵,“你就是我侄女傍的那大款?少说人我是替你养到高中毕业了,你就这么把人占了,说不过去吧?看你也像个体面人,我们村里的规矩,嫁姑娘少说二十万彩礼。我也不多占你一分便宜。”
夏郁青急忙扯了一下陆西陵的袖子,“别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