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盂树低低地靠了一声,似乎是在懊恼自己吓地乱动结果碰到了她的手,很丢脸地把手抽了回去。
后面的一分钟,黎青梦直愣愣地睁着眼,再恐怖的画面都无法覆盖掉刚才两双手交叠的触觉。
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短暂,大概只有几秒钟。
康嘉年已经叫得嗓子快哑了,但是他的叫喊没有得到黎青梦或者康盂树两人任何一人的反应,不禁怀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都害怕得把眼睛闭起来了啊!?”
黎青梦这才回他:“没有,我看到我进到房间,女人从外面关上门。水从外面淹进来了。”
康嘉年大呼小叫道:“完了,这游戏的结局不会是把我们会淹死吧?”
黎青梦没说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吸气的动作,仿佛真的被VR带动全部感官,浸泡在一场无法自拔的深水里。
*
VR结束后,三人从体验馆里出来,康嘉年的表情不减兴奋。
他对全程都很淡定的黎青梦又上了一层崇拜滤镜,感叹道:“你真的不怕啊,太牛了,胆王!”
黎青梦谦虚道:“也没有,我之前玩过这种的,所以比较习惯。”
“那也比我哥出息多了,我哥肯定下次也不敢。”他嘲笑康盂树,“哥,每个项目按33块算,你起码浪费了30块。”
康盂树强撑道:“胡扯,最多15块。我后面还睁眼了,也没像你一样哇哇乱叫。”
说着康盂树心虚看了一眼黎青梦,大概是怕她捅出来他吓到胡乱抓手的事。
但黎青梦什么都没说,指了指旁边:“我该去买风扇了。”
康嘉年拉住她:“说好了呀,我们帮你搬!”
他捅了下康盂树,康盂树这才嗯了一声。
黎青梦还是很坚持地说不用,她自己可以。
结果摊位上没有小风扇,全是那种长柄的,体积大,她看着头皮一紧,但记着自己刚才的话,交完钱一声不吭地独自双手扛起装着风扇的箱子。
康嘉年赶紧上前搭把手,唯独康盂树还在原地磨磨蹭蹭。
康嘉年着急道:“哥你干嘛呢?”
他摸着鼻子:“她不是说自己可以吗?”
康嘉年无语了。
黎青梦面色平静道:“嗯,真的没关系。你们回去吧。”
她示意康嘉年放手,康嘉年犹豫了下,放开道:“你真的一个人回去没问题?”
黎青梦笑笑:“我不至于这点都扛不动。”
她挥手告别,提着它慢吞吞地走到自己的小电瓶旁。
比划了下位置,电扇要放上去有点勉强,她的电瓶是迷你个头,前面放置脚的地方塞下它,她的脚似乎就无处安放了。
要不打个车回去,然后再来拿车?早知道就不开电瓶过来了。
黎青梦皱眉盘算着,地上的风扇突然被人拿起。
康盂树单手拎过风扇,放到自己刚开过来的车上。他的电瓶和摩托差不多大,轻松地就塞下了。
“你这样算了吧,还是我帮你拿过去。”
他一锤定音,径直跨上电瓶,直接扛着她的电风扇跑了。
“……”
黎青梦只能赶紧跟上,给他带路。
康嘉年被打发自己回去,剩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地朝筒子楼开,到楼下时,康盂树也没说话,很干脆地把车一扔,扛起风扇上楼。
“喂……”
黎青梦没有想让他上去的意思,他人已经闪过三楼窗台,向下张望道:“你家几楼?”
她妥当地停好车,仰头回:“……五楼。”
等她气喘吁吁爬上五楼时,康盂树已经抱臂靠着门快唱完一首歌了。
“缺乏运动。”
他点评道。
黎青梦撑着门平复呼吸:“……工作需要,我只能每天坐着。又不是我想的。”
她以前倒是有跑健身房的习惯,但搬来南苔后就放弃了健身。一是没有那闲工夫,二是南苔这儿的健身房……不提也罢。
康盂树低头刷刷刷点开手机,接着她感觉自己放在屁股兜后的手机跟着狂震。
一点开来,好几条他转发的链接,清一色都是——
【久坐一族,你的锻炼方式对了吗?】
【每年久坐致病,该如何锻炼?】
【久坐的运动建议】
康盂树晃了晃手机:“我开车也要久坐,这几个是我收藏的,很不错,你有需要可以参考。”
“……好,谢谢。”
她收起手机,动作缓慢地去掏钥匙。
康盂树见状说:“里面我就不拿进去了,走了。”
她还在纠结该不该让康盂树进去,他已经替她做了决断。
黎青梦掩住内心一闪即逝的失落,又莫名地松了口气。似乎知道这是最好的点到即止。
她点头又说了句:“谢谢。”
“谢康嘉年去吧,他押着我非要过来送。”
康盂树不以为意地耸肩,说着抽身下楼。黎青梦看着他的衣角消失在楼梯拐角,收回视线抱着电风扇进了家门。
她拆开箱子,按照说明书上的图片示例组装风扇叶,摊主卖的时候说非常简单,但其中有两个螺丝她愣是没明白怎么装,折腾大半天,在热得和蒸笼一般的房间里汗流浃背。
最后,她实在没办法地拍下那两个螺丝,想来想去,发给了康嘉年。
“你还记得那摊主有提到这两个螺丝是干嘛的吗?说明书上好像没写。”
康嘉年没回,估计是没看见。
手机从掌心里脱离,她向下躺倒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任后背的肌肤和地面相贴,以此获得一丝凉意。
大脑短暂的空白,她突然间什么都不想做,什么见鬼的风扇,什么见鬼的夏天。
黎青梦失神地盯着天花板,不知道过去多久,门外的敲门声将她拉回人间。
她惊愕地爬起来,戒备心起:“……谁?”
“是我。”康盂树无奈的声音,“康嘉年跟我说你组装搞不定。我刚一半路上呢,就被他轰来帮你。不然他不让我进家门。”
门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门被打开,汗湿的黎青梦站在门后,后脑勺的头发被压得扁扁的,前额的头发一撮一撮粘在额头和鬓边,确实相当狼狈。
她抿了抿唇,摊开手心里的两颗螺丝:“……我不知道这个该放哪里。”
康盂树叹口气,拨开她往里走:“我看看。”
黎青梦连忙把说明书递给他。
他嗤笑说用不着这个,蹲下来对着组装到一半的电风扇敲敲打打,把她刚组装好的部分又拆卸下来,三下五除二地拿过那两颗螺丝,放在了它们归属的位置。
黎青梦无措地在一旁看着,眼见自己毫无用武之地,转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水。
她出来时,康盂树也组装完了,他扛起崭新的风扇说:“你这个是不是要放房间?这里吗?”
他指着一扇开着的门。
“啊……是。”
她下意识地点头,看着康盂树把风扇拿进她房间的刹那,大惊失色地忙说等等,想把人拦下。
然而,晚了一步。
康盂树举着电风扇,视线在扫着可以摆放的空地时,瞥过窗户。
房内没有开灯,借着客厅打进来的灯光,还有窗外的月色,足够他看清自己送她的那道彩虹,被端正地贴在床边。
身后黎青梦已经冲了进来,一把跑到窗边,拉过窗帘。
渺小的彩虹瞬间被白纱窗挡住,但重影却还在他眼前流连。
黎青梦故作镇定道:“风扇我自己会找位置放,你回去吧。渴的话桌子上有水,我刚倒的。”
康盂树说着好,把风扇放在客厅的灯投进来的光影处,插上电,按开按钮,风扇叶呼呼旋转。他接着说了句,好像没问题了。转身往外走。
黎青梦停在原地,盯着房间的墙面上随之映出的风扇叶投影,滚动的黑白影子像无声的走马灯。
……他应该看到了吧,那张报纸。
虽然贴在窗边没什么别的意思,但至少代表她好好地保存起来了,可她收到的那一刻还在他面前装逼,假装对这张报纸很不屑。
真是太丢脸了。
黎青梦掩住脸,懊恼地晃着脑袋。
“对了——”
康盂树的声音去而复返,她迅速撤下手,看见他靠在她的房间门口,颀长的影子插在走马灯中间。
她轻轻吞咽:“……还有什么事?”
康盂树微眯起眼,突然不说话了。
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莫名加剧了她的紧张。
“到底……”
怎么了还没出口,他径直朝她走来,停在她身前一寸,蹲下身,捏住她的小腿。动作一气呵成,就像盯准猎物后决定出手的猎人,不让猎物有抽离的时间。
被握住的小腿肉不受控制地小幅度痉挛,就好像上帝在她的身体里藏了一张芯片,而他的手指是触动的开关,只要他贴上来,她就会为之颤抖。
她拢紧长衫,把自己的腿盖住,一边试图往里收腿。整个人往后挪了一步,背脊哐一下贴上窗棱,五金的窗框硌上蝴蝶骨,疼得她龇牙咧嘴。
他蹲在黑漆里,拧着眉抬眼:“别乱动,我是看你的湿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