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月甚至听到,她身旁有几个衣饰名贵的年轻女孩, 都在窃窃私语地议论他。
“这就是刚才霍煊他们提到的那个什么‘薄公子’吧。”
“对,是薄骁闻,据说人家的家世背景可不一般。”
“什么背景不背景的, 我不关心。我想说这长相也太标致了吧,就这种禁欲范儿, 光看脸我就能高.潮。”
“你看他的鼻子, 再看他的手指,绝对错不了,懂的都懂!”
关系好的女孩子们凑在一起, 话题总是百无禁忌。
尤其是这帮平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们, 从小奉行“男女平等”, 也从来不怯于去谈论“男色。”
然而她们这些越说越放飞的话题,却让黎初月听得一阵脸红、一阵心跳。
此刻,黎初月虽然人漂在大海里的豪华游轮上,但她的思绪,早就不受控制一般地回到了苏州乌篷船里、那个摇摇晃晃的夜......
因为人的心思没在这里,黎初月也没听清薄骁闻在视频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吉祥话。
她只觉得他的声音还是那样的低沉、清澈,一如往昔。
黎初月收回思绪,视线再次回到大屏幕上。
就在薄骁闻的祝福视频临近结束时,他挪动了一下镜头,面前露出了半张茶几。
黎初月忽然发现,在他身前的茶几上,放着那条她曾经帮她选的领带。
今日他穿了正式的衬衫,却没有去打那条领带。
这样一个平常的画面,竟让黎初月在喧嚣的人群中,忽然间鼻子一酸。
......
陈奕的这场游轮婚礼办得极尽奢华,甚至用“铺张浪费”来形容也不为过。
宴席菜肴和烟酒,全部都是最顶级的水准。就连宾客的伴手礼,也都是一线奢侈品牌。
典礼仪式结束后,钟瑜和黎初月回房间换衣服。
钟瑜来不及脱外衣,就直接往2米的床上一躺,忍不住开起玩笑:“这资产阶级的神仙日子,果然是我等凡人不敢想象的。”
黎初月上前拍了拍她:“快起来换衣服吧,马上就是after party了。”
陈奕怕他的这帮“狐朋狗友”们无聊,特意组织了不少适合年轻人的活动,比如在游轮上开派对,为此他还请来了国内著名的DJ一起登船。
黎初月换上了一条黑色的修身连衣裙,钟瑜则是一身闪瞎双眼的亮片装。
两个姑娘想着,既然来都来了,那不妨就好好玩个痛快。
婚礼的after party是在游轮的甲板上进行,场地一半在室内,一半在室外,现场还有live乐队,处处漂浮着一股“纸醉金迷”的味道。
黎初月和钟瑜到达场地的时候,两人就直接被摄影机怼脸拍了。
霍煊看到后,上前笑着解释:“你俩别介意,他们这是在直播。”
原来陈奕为了让他遍布世界各地的朋友,都能分享他新婚的喜悦,特意找了专业的摄影团队,给自己的婚礼搞了个“全球直播”。
此刻,陈奕也牵着他的新娘,两人一起走了出来。
下午仪式的时候,因为人多距离远,黎初月其实并没有看清楚新娘的模样。
这会儿仔细一看,发现新娘的长相虽然算不上惊艳,跟陈奕历任的模特、网红女友也比不了,但她整个人却有一种“人间富贵花”的气质。
或许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身上会不自觉地散发着自信的气场。
这场子里很多人也都是第一次见面,男男女女们互相聊起天、互相介绍起来。
大家得知黎初月和钟瑜两人是学昆曲的,便纷纷开始起哄,让她俩上台唱一曲。
霍煊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杜丽娘、窦娥,你俩都是专业的,就给我们表演一个呗。”
钟瑜心直口快:“人家大喜的日子,你要听我唱《窦娥冤》啊!”
众人一阵哄笑,但气氛却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黎初月认真想了一下,大家耳熟能详的那几部著名昆剧,严格说起来,寓意其实都不适合在婚礼上演唱。
即便是勉强上去表演,效果也不会有多好。
在这种场合,喧宾夺主是大忌,然而眼下众人的目光,却都齐齐汇聚在了她们俩身上。
让气氛僵一直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看来今天不上台是不行了。
黎初月抬眸看了眼舞台,发现甲板的高处,放了一架三角钢琴。
她沉思片刻,而后走上前,落落大方地开口:“今天确实没有提前准备,如果大家对昆曲感兴趣,那我就弹几首由经典昆曲剧目改编的钢琴曲吧。”
言毕,黎初月在黑色钢琴前款款落座,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之上。
其实黎初月在钢琴上的造诣并没有那么深。不过她常年在西餐厅兼职,这项技能也并没有荒废。
眼下,黎初月弹起了大家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在外行眼里,就有些惊为天人了。
夜色朦胧,海风轻拂她的长发,干净利落的肩颈线条、白皙的手臂、连带着跃动在黑白琴键上的修长手指。
这幅画面太过美好,以至于大家都悄然之间噤了声,全然沉醉在婉转动人的旋律中。
……
东八区的晚上十点,也是欧洲零时区的午后两点。
薄骁闻靠在沙发上,慵懒地刷着手机。他在不经意间随手点开了陈奕婚礼的直播链接。
然而进入视频的第一个画面,就是一个正在月色之下、弹着钢琴的女孩。
直播画质并非高清,海上传回的信号也时断时续,但薄骁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是黎初月。
一年未见,她没有变。跟以前一样,温柔中又带着倔强。
薄骁闻并不是一个嗜酒的人,但那一晚,他一个人在大洋彼岸,喝掉了整瓶的白兰地。
黎初月结束了游轮上“醉生梦死”的两天两夜。
回到北京后,她就开始准备起自己在新月剧团的第一场演出了。
一切准备就绪。
南盛把全团的开张首演交给了黎初月,她要挑大梁出演《牡丹亭》里的杜丽娘。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她是要以一个职业昆曲演员的身份登台。
《牡丹亭》这部戏,黎初月从十来岁就开始接触,后来几乎贯穿了她整个昆曲的学习生涯。
戏里的每一声、每一调、每一句唱词,她早就烂熟于心。
加入南盛的剧团后,黎初月也跟团里的小伙伴们排练磨合了很久,但演出临近,她还是免不了会紧张。
这一天,黎初月刚结束彩排。
她一抬头,就眼瞧着钟瑜提着一个防尘袋走了进来,大老远地喊着她:“小月儿、小月儿!”
黎初月笑着走上前,伸手帮她一起拿东西:“这是怎么了?”
钟瑜把黎初月拉到了一个宽敞的地方,而后打开了防尘袋的拉链,里面竟然是一套完整的昆曲戏服。
帔和褶子是淡粉色搭配乳白色,上面的刺绣图样精致又华丽。
钟瑜指着戏服,略带骄傲地说:“小月儿,这是我考上戏曲服装设计专业后的第一件作品,就送给你首次登台表演穿!”
黎初月一时有些惊喜和意外。
钟瑜接着附到黎初月的耳边,悄声开口:“小月儿,我完全是按照你的三围尺寸缝制的,熬了我好几个通宵!”
黎初月捧着沉甸甸的戏服,突然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
正式演出那天,黎初月特意去疗养院接来了母亲黎雅。
重要的人生时刻,一定不能少了家人的见证。
黎雅知道女儿是第一次正式登台演出,她特意盛装打扮了一番,还化了淡妆,卷了卷头发。
临走之前,黎雅还不忘从自己的首饰盒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条珍爱的玉坠子,郑重其事地戴在了脖子上。
黎初月看到这个玉坠子,随口提起:“妈你这坠子,我们老板也有个差不多的。”
“是吗?”黎雅也很好奇。
“是呢!”黎初月笑着说,“我们老板人特别特别好,等一会儿到了剧场,我介绍他给你认识。”
“好啊。”
母女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出发上了路。
因为今天是第一场演出,所以整个剧团的上上下下都格外忙碌。黎初月刚一踏进剧院大门,就被化妆师催着去上妆。
她无奈笑笑,只得把黎雅暂时交给钟瑜照顾。
黎初月此前跟钟瑜说起过黎雅的病况。所以钟瑜也格外上心,直接拉起了黎雅的手。
“阿姨,今天小月儿上台,全程都有我来陪您,咱俩去第一排坐,我给您照相!”
钟瑜回头,又悄声对黎初月道:“阿姨这儿有我呢,你就放心吧,快去准备演出!”
黎初月感激地点点头,又嘱咐了黎雅几句,就直接去了后台。
上妆、做头发、换戏服,忙忙碌碌了一下午,演出开始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隔着舞台上的那一条大幕,黎初月仿佛感受到了幕布的那一边,观众正在陆陆续续地进场。
倒计时开始,黎初月站起身,走到台口做着最后的准备。
此刻,她穿着自己最好的闺蜜亲手缝制的戏服,台下还有她最爱的妈妈的见证。
能在这样的氛围中,完成自己的初舞台首演,想想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然而这一刻,黎初月心中突然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奢望。
如果自己那个素未蒙面的爸爸,现在也能够在现场,那该有多好呢?
黎初月一边妄想着,一边整理着戏服的裙摆。
“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