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得到意料之中的结果,是不会这么快乐的。意外之喜,本身就是在抛硬币。
你想要字,竟有了字。你想要花,就真的有花。
但兴奋的时间,也只有这短短一会儿。
等反应过来后,江聿梁真想一掌把自己拍晕。
俗话说得好,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今天,江聿梁打算把这句话贯彻执到底。
“多谢陈总关心,我已经好的差不多——”
“你在RC工作吗?”
陈牧洲忽然打断她,这么问道。
江聿梁愣了愣:“嗯?”
她有点奇怪。
“没有啊。”
R.C华际在业内风头正盛,本身底子也雄厚,虽然是高压工作,但工资薪水也极有诱惑力,如果是二十五六的年轻人,能进这家公司的也算人中龙凤了。
陈牧洲看向她眼睛,偏浅色的瞳仁平静似深潭。
明明没有什么情绪,但这人天生压迫感就够强的。江聿梁暗自定了定心神,才不躲不避的迎上。
陈牧洲:“不用总来总去,你不是我下属。”
他不再看江聿梁,抬腕看了眼表,扔了一句:“我也不是你上司。”
江聿梁足足花了五秒才反应过来。
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是……嫌叫老了?
……
虽然无语,但哪个上位者没点这样那样的怪癖。本着金主至上的原则,江聿梁还是在脑内认真检索了一番。
有什么称呼既尊敬,又体现不出年龄感。
一时之间,江聿梁真想不出来正确答案。
总不能直接叫名字吧。
“陈牧洲。”
他平静温和地提供了一个选项。
对江聿梁来说,就像平空扔了颗炸|弹出来。
陈牧洲瞥了眼她,将她的错愕震惊尽收眼底,问她:“第一次听说?”
江聿梁迅速微笑道:“好的,没问题。”
八百万呢。一天换一个称呼,不重样叫一年都行。
“不过……”
江聿梁迟疑了下,还是问出了口。
“真的很巧。您怎么知道我在这?”
她其实是想问,怎么每次都这么巧。
陈牧洲好像总能精准地踩到点上,在一些……
微妙的当口。
比如挨揍那天,比如现在。
她也没期待陈牧洲真会回答,刚问出口就反悔了。
“算了,没什么——”
“不巧。”
陈牧洲说。
“我是来找你的。”
他说话时,语气如同轻然拂过的风。如果不及时抓住,一闪便逝。
江聿梁唰地转头看向他,没有掩饰惊讶。
陈牧洲头都没抬,一半面孔藏在阴影里,眼眸微垂。
眼窝很深,深到光影在其中也能过渡似的。
江聿梁甚至能想象。一道光线会如何陷进去,又如何流淌。
大概是空间的问题。车内这一方密闭世界,完全自成一体。待在其中,会不自觉地被他影响。
对江聿梁这种感官敏锐的人来说,尤其明显。
她短暂地出神,又很快回过神来:“找我?”
心跳差点漏拍。
莫名其妙。
“黄友兴。”陈牧洲看向她:“你应该还记得?”
江聿梁:“……当然。”
要不是中间出了意外,她早就开始重新约对方时间了。
江聿梁意识到什么,呼吸差点吓停:“黄总他还好吗?”
难道又出意外了——
陈牧洲没有马上回答什么,目光若有所思地停在她面上。
江聿梁难得显出焦急,因为没得到回答,又问了一遍。
“他身体……怎么样啊?”
陈牧洲收回视线。
“清醒不少了。我听他属下说,你一直想约见他。”
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好像黄友兴在他手下干活一样——
腹诽到一半,江聿梁想起来,哦,确实。
她在新闻上看到过,达英马上要被R.C收入麾下了。
江聿梁便点点头,大方承认了:“是。我有些很重要的事要问黄总。”
“噢?”
陈牧洲饶有兴致地反问道:“有多重要?”
江聿梁卡壳。
陈牧洲看起来不像这么闲又没眼色的人啊。
今天怎么突然空出来了这么多时间说废话。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陈牧洲忽然丢了份资料出来。
十来页,不算厚。
江聿梁有点奇怪,拿起来看了眼。
好奇在看到内容的第一秒立刻荡然无存。
江聿梁脸色骤变。
她的个人资料。说事无巨细都轻了。
常规如名字年龄学校住址喜好擅长。
细节如每日行踪,工作日偏好的便利店,等红灯的习惯。
再深一点的,甚至有对她本人个性的分析,周边人际关系网。
这些还只是前几页。
虽然现在隐私泄露已经很常见,但这样汇总在明面上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被人扒干净扔在大街上。
陈牧洲视线落下,看见她用力到骤然发白的指尖。
江聿梁:“这是——”
陈牧洲:“做完笔录隔天,邮箱收到的匿名件。”
江聿梁沉默了会儿。
她当然明白。这是警告抄送陈牧洲,别多管闲事的意思。
“发邮件的,跟想让黄总出意外的,应该是一个人吧。”
她没有在问他,只是在轻声自言自语。
不对。有哪里不对。
江聿梁觉得有些打结的东西,像是在解开崩断的边缘。
突然之间,尽数断裂。
她只是刚好救了黄友兴。即使再夸张,也不至于盯她盯到这个地步。要报复,一两次也够了,不至于这样。
现在这是详细地摸查她的底子。就好像……在确定她的身份一样。
江聿梁想到那张合影。
黄友兴早年合照上的中年商人,是跟江茗一起坐小艇出海的人,出了意外后,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是为了确认合影上这个人的身份,才要找黄友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