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读康德,他向往爱情,他崇尚一朵花应该拥有她自由的美丽。所有白描厚涂,山林蜂鸟,镶嵌在教堂里的水钻,散落在睡眠的菡萏花瓣,都不被客观赋予含义。
物理学家不会像画家那样,去捕捉花草在不同光影里的曼妙,画家也不会像哲学家那样,试图从千差万别的叶子当中找出他们共同的使命。
化学键脱离一般规律,年轮像是能回拨。
在片刻的凝视之中,梁季禾突然笑了一下,笑得惊艳,也笑得惊险,这么多年,他的审美好像从来没变过。年少时喜欢的感觉,如今轻轻一碰,便悉数实现。
但陈子夜还压着心事。
她下了决心,才能讲清楚这句话,“梁叔叔,帮帮我……”
……救救余樵吧。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她的一句“帮帮我”,半句不是恋人的爱意,半句却是朋友的义气。
像热力学第二定律。
在此刻包含的全部原子,再度按照热力学第二定律回归自然状态时,可以是浪漫的接洽,也可以是漫长的接纳,也许他们既经过了身体的变化,心理上的博弈,也产生了感情隐秘处的可爱。
陈子夜手倒着撑着桌面,脚踩在地板上。
人还在恍惚迷离之中,她轻轻拉了下梁季禾的手。
被内心更炙热的失礼感冲昏了头,想立即缩手,却被梁季禾反握住,他面色沉了下来,呼吸还带有刚刚急促的意味,替她做了最后的决定,“我说过,停在这里。”
陈子夜快哭了,但也明白他语意里可讨论的余地,几乎没有。
“告诉我,你我之间,刚刚算什么。”
陈子夜低下头,没有回答,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的混乱,咬着嘴唇顿时觉得委屈,“您说算什么就算什么,我又不会赖上您……”
梁季禾满意地笑了下,不忍心看她委屈,重新把她抱在怀里,“怎么像我欺负你了一样……打电话的时候不是气势汹汹的?”见她没有说话,静了片刻,在她耳边叹了口气,“我帮你。”
“真的?”陈子夜心情忽上忽下,抬起头问他。
“嗯。”梁季禾扯了下嘴角,脸色又沉下来,很有耐心地替她解惑,语意严厉,却不是威胁,“要是你刚刚说,我们这样只是交易,是谈判,那我可能真的会弄死你。”
陈子夜见他笑了一下,拿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受他的蛊惑,“……那您还吓唬我。”
梁季禾把她的手从眼睛上拿开,亲了她鼻尖一下,柔声哄着,意思却是再坚决不过,“不想你我的关系停在这里,就把你和余樵的关系断掉。”
感受到他眼里的隐隐的不悦,陈子夜解释说,“……我跟余樵本来也不是您想的那样。”
“哪样都不行。”
“您讲不讲道理……”
梁季禾看向她,游刃有余地笑了一下,“不讲。”
陈子夜气急,想说的话被他这句耍赖噎了回去,闷闷说了句,“本来也没多少联系……”
梁季禾神色未动,把她打横抱起来,推到床上,手臂还垫在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位置没有松开,嘴唇贴在她耳边说,“你最好不要把我的话当玩笑。”
“我没有……”
“没有就刚好不用再见。”
“……那至少让我道个别,就算连朋友都不再是,也总要礼貌地说一声。”陈子夜一躺到床上就开始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至少……至少……让我去警察局接他回去。”
梁季禾以吻缄默,不再给她拒绝的机会,惩罚似的咬着她的嘴唇,截断她的想法,“不行。”
—
陈子夜回到戏院时,已经是第二天。
她躺在梁季禾的房间里醒来,身上平整地改好被子。
昨晚梁季禾没有跟她动真格,但身上留下了不少昨晚或轻或重的痕迹。
她面上一热,胡乱又往脸上拍了拍冷水。
一定是昨晚的酒醉还没有醒……
她睡着之前梁季禾还在她身侧,醒来时他已经在楼下用餐,陈子夜慌慌张张地跑下楼,步伐不重,但整个人都陷入懊恼之中,“梁先生早!我、我得回去了!我早上得练功!”
梁季禾拿筷子的手一顿,笑着说了句,早。
林叔端着热粥从厨房里走出来,也跟陈子夜问好,特意闻了一下花粥的香气,“陈小姐,不知道您平时喜欢吃什么口味,梁先生就中西式都准备了一点。”
“不、不用客气,我什么都吃的。”
才发现林叔说的是“梁先生准备的”,而不是他吩咐的,陈子夜疑惑地嗯了一声。
被梁季禾打岔,他对林叔说,“您也赶紧吃早餐。”
转过头,见陈子夜站在原地局促着往玄关处看,梁季禾压抑不住笑声,站起来牵过她的手,领着她到桌边,数落她说:“昨晚怎么不记得今天要早起练功?”
“我……”
“好好吃饭,练功也不差这一会儿。”
陈子夜扁扁嘴,心说,昨晚什么情况您也不知道不知道。
林叔也在一旁笑了下,立刻藏住,又给陈子夜拿来一叠凉拌水萝卜,“就粥吃,您尝尝。”
“谢谢林叔!您太客气了!”
梁季禾跟她坐在一侧,替她搅了搅粥里的芍药花瓣,继而转过头,使坏似的笑容,对着陈子夜说,“你师父要是问起来,你想怎么说。”
“……那我就说,我在警察局等了一晚上。”
梁季禾也不跟她计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编瞎话张嘴就来。”
陈子夜脸上过不去,怕被他误解,喝了一大口粥,含含糊糊地抱怨,“认识您以前我从来没骗过师父,我又没什么机会夜不归宿……”
“那是我的错了。”梁季禾吃了一口蒸饺,笑着故意点点头,“那以后机会可就多了。”
陈子夜想起昨晚,明明什么都没发生,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梁季禾见她不好意思,耳朵已经通红,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吓得陈子夜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压抑着声音警告梁季禾,“别摸我耳朵……”传到林叔耳朵里,全然是小姑娘的娇嗔。
梁季禾只是笑,抬一下手表示投降。
任由她安安静静吃着饭,不再继续拿话逗她,快结束时,陈子夜有点犹豫,但还是转过头,问他,“已经过去一晚上了,余樵什么时候能……”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哦……”
陈子夜用余光瞥他一眼,小心地夹了一块酸萝卜给他,“那您解决完能不能告诉我一下……”
梁季禾定下手里的动作,朝着她一言不发地侧身坐着,陈子夜试探似的转了下头,撞上他玩味的眼神,只好作罢,丧气地说,“好吧……我不问了。”
“你终面都准备好了?”梁季禾突然问。
“……在准备了。”
“那就是没准备好。”
陈子夜觉得他大早上找自己麻烦,肯定又要数落自己要演一辈子丫鬟,闷闷哼了一声,“不是有你吗……”原本只是一句赌气话,却让梁季禾心情更明朗了一些。
他伸手又捏了一下陈子夜软嫩的耳垂,“我可不会帮你作弊。”
……您把从未对外上映过的《梅妃礼》送给我不就是作弊么?
陈子夜没说出口,既然捡了便宜,当然得闷声捡!
这是陈池羽偶然在饭桌上说过的一句。
陈子夜觉得颇有道理。
见他摸个没完,她偏头躲开,耳朵又热了几分,无奈气急地瞪了他一眼,“我乱说的。”
梁季禾冲她坏笑,“看你愿不愿意求我了。”
知道他又在揶揄自己,眼神还停留在她的脖子上。
陈子夜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个人,这么不正经……
她赶紧把话头掐断,说吃饱了,准备回戏院了。
刚一站起身,门铃声响,林叔迎上去把门打开,人没进来,梁韵的声音先冒火,“梁季禾——你这什么破门,能不能识别一下我的脸啊?怎么我是整容换头了吗?”
梁韵牵着女儿站在门口,见到陈子夜也在,反应极其镇定。
反倒是陈子夜局促得连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轻声说了句梁小姐早。
梁韵连打量她一眼的欲望都没有,直接坐到桌边,吩咐林叔按她的习惯准备早餐,另外记得牛奶要加冰,她就算是冬天也不爱喝热的。
“坐吧,站着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陈子夜点点头,不敢立刻离开,显得像梁韵来了她就走,看了一眼梁季禾,他碰了碰她的手,安慰似的让她坐下,转而对梁韵没好气地说,“你跟陈池羽没家?”
“没有啊,谁跟他有家。”
梁季禾无语地扯了下嘴角,“我这里又不是酒店。”
梁韵吃了半口面包,本来一大早被陈池羽打骚扰电话就无处撒气,还碰下梁季禾当着外人面给她下逐客令,她轻哼一声,笑着对陈子夜说,“你想不想知道他前女友?”
作者有话说:
我看有朋友们在问文多长,我小沈写不长的,小故事可能没几万字了。
后面甜度应该会高一些,朋友们陪我撑到现在不容易!超酷!周一快乐XD
我已经改了四五遍了,意识流的脖子以上都不行的话,那就还是看看我们拯救世界的物理吧。
晚安!明天见~
现在是我改的第七遍了,我哭。
现在是第八遍了,我在穿越吗hhh
现在是第九遍,我在机场喝了一杯咖啡XD,满血了,继续填了填我喜欢的东西。
第27章、比较
梁季禾的前女友?
陈子夜当然是感兴趣的。
不止她, 连林叔都闻声从厨房走了出来,他低着头佯装正要过来收拾碗碟,陈子夜也是, 低着头默默递给他,二人眼神交汇的那一刻,纷纷别开眼, 唯恐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