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nnell目光看着她站起来走出房间,随后,像是很有意思般的笑了起来。
他舔了舔下嘴唇,跟上去:“我带你去超市,答应Vivi照顾你了。”
Connell是个极好的伦敦导游,他出生在伦敦,对这里更是了如指掌。梁风问过他为什么会一个人这么拮据地生活。
他很是不在意甩甩头发,回她:“没听说过富二代不肯接手家族企业,与父母关系破裂流落街头吗?”
梁风面目纠结,勉强接受他近乎“言情小说”般的解释。
合租因为Connell变得格外轻松,他虽然没到洁癖的存在,但只要梁风指出来的卫生问题他一定改正并且不再犯。
白天很难在家里看见他,因他总是背着他的宝贝相机不是在帮人拍照赚钱就是在自己满大街乱逛寻找好看的人事物。
偶尔半夜回来,看见梁风卧室里灯没关,Connell会敲敲她的门和她兴奋地分享他今天刚刚拍到的照片。
他对摄像有天生的痴狂,渺小的尘埃在他的镜头里也是浩瀚的星辰。
渐渐地,梁风开始沉迷于这片崭新的世界。
二月初开学,梁风正式开始艰难的留学生活。她英语勉强达到了语言要求,但是听课和交流还是不甚容易。在Connell的介绍下,她在一片华人社区的7-11找到了夜间兼职的工作。既可以赚钱也不影响她白天上课写作业。
Connell时常同她用英文对话,逼她快速地掌握这门语言。有时候梁风实在听不懂,Connell就会毫不留情地大笑。
他是梁风见过最直爽最真诚的人,你不会从他的话语里品尝出任何的讽刺与敌意。
有时候Connell在梁风打工的街区工作完,会到7-11等她凌晨一起回家。坐一路公交在泰晤士河边下车,然后沿着夜晚的泰晤士河,兴奋地给梁风看自己今天一天的拍摄成果。
偶尔周末,赵轻禾开车请他们过去玩,一群人玩到深夜,就在赵轻禾家的客厅里打地铺。
Connell不放过任何拍照的机会,将他们宿醉的模样一一拍下。然后摇醒昏昏欲睡的梁风,叫她继续每天的点评。
“你把我拍得好丑。”梁风醉意熏人,只看得到自己脸颊红红。
Connell接过相机凑近看了又看:“我觉得我拍的很好看。”
梁风不服:“很丑!”
Connell声音更大:“不丑!”
“很丑!”
“不丑!”
Connell气急,正要把相机拿起来重新再拍一张证明自己的时候,梁风忽然看着他,平静地说了一声:“谢谢你,Connell。”
Connell一愣,“你喝多了。”他笃定。
梁风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我要睡一会,Connell。明早我接了一个兼职五点要赶过去,很累。”
奇异、荒诞。
像闪着五色光芒的通天旋梯。
上课的时候,时常觉得不真实。看着书本里才会出现的名字,如今站在自己的身边对她说:“Fiona,你来回答这个问题。”
视频里才会出现的名牌高定,变成课堂里随意拿来指摘评价的作品。
不再只是仰望,而是将自己当成这行业里的一份子,认真地点评。
可更多的时候,也察觉到异常的真实。
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明亮的7-11里,脑海里是白天上课的内容,嘴巴上说的是:“Have a good day!”华人街区并不安全,不远处的商场偶有枪击案的消息。
抢劫更是家常便饭,Connell无法陪她回家的晚上,梁风每天都是握着一把小刀快步走到街区的公交站。她心愿很简单,只希望每天能平安到家。
夏天来临之前,赵轻禾开始准备毕业展。
梁风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忙碌的她。因知道梁风已经快速地融入伦敦生活,赵轻禾也更多地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毕业展上。
五月末的时候,赵轻禾请Connell帮忙拍毕业展的定妆照。梁风顺路,正好去看看赵轻禾。
赵轻禾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梁风。
她眼睛撑圆,半晌才发出声音:“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梁风轻轻地笑起来:“那我是不是够格给你当模特了?”
赵轻禾仍是有些不可思议地摸她几乎纸片般的腰:“你是不是太累了,真的别把自己累倒,我听Connell说你时常打工到半夜。”
梁风拍拍赵轻禾的手,然后熟稔地帮着Connell把三脚架搭起来,混不在意道:“我是夜猫子,习惯了。”
“你缺钱的话,我可以借你一点。”赵轻禾低声说道。
梁风几分夸张地扬扬眉,然后轻笑道:“好啦,你别担心我。你的毕业秀最重要了!不过日子定下来了吗?”
“定了,早上学院刚发的通知,六月十号。”
“行,那天我一定去给你捧场。”
“谢谢你。”
“你还和我客气什么。”
梁风说完就推着赵轻禾一起去了模特那里,然后专心地帮模特调整起了衣物。
赵轻禾即将毕业开展。这对于学院里即将毕业的每一位学生都是头等的大事。
各个学生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让自己的设计出彩出众,赵轻禾也不例外。
模特都是她精挑细选的,单单是试衣服看风格合不合适都试了三四十个模特。每天都是焦头烂额忙到凌晨。梁风原本也是想来提前学习学习,所以看到活就帮忙。
赵轻禾终于得空闲下来,谢过梁风,跑去了一旁的休息间说是要打个电话。
房门关起来,隔绝了大厅里模特说话的声音。
赵轻禾浑身酸痛地坐在沙发上,播出了微信电话。
-
贺忱年后跟着沈颐洲去了趟美国。沈恪与箫琴离婚,家族里原本被分担出去的生意一并加到了沈颐洲的身上。
贺忱跟着他在美国待了小半年,五月初的时候,刚刚返回燕京。
两人在美国没多闲着,原本箫家在推进的一桩生意因为沈萧两家的变故而被终止。商业活动最忌惮家族生变,既带来合作方的不稳定,也给容易给资金流转带来麻烦。
这生意原本停摆了很久,差点流产。
最后是沈颐洲飞到美国,硬是把它又留了下来。
几乎小半年,日日忙于饭桌之间。
贺忱几次吃不消,沈颐洲直接叫他回国别跟着。
贺忱不肯。
沈颐洲朝他冷冷笑,一语戳破他:“怎么,你以为我要跳楼?”
贺忱立马回他:“那倒不至于。”
沈颐洲皱眉。
贺忱几分欠揍:“怕你想找个知心人说说话。”
沈颐洲:“我看你趁早滚。”
戴明善来找沈颐洲那天,贺忱其实就在边上。
沈颐洲没让他走,叫他一起跟着看。
贺忱问他:“你打算怎么办?”
沈颐洲笑地断断续续,阖目去抽烟:“怎么办?我没打算怎么办。”
于是他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叫贺忱去问问,梁风到底给严琛牵上线没有。
贺忱知道,他在给梁风一个机会。
一个一生只会给一次的机会。
一个一生只会犯一次的错。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就一如往常地送她走。
“你就这样放她去读书了?”
“每个人我都要管下半辈子?”
贺忱被怼得一噎,却也不敢再问。
因沈颐洲当真像是什么事都没有,他仍然是那个言笑晏晏的沈颐洲。卧在纸醉金迷的浮华里,双眼一阖,轻轻地朝身边的笑。
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上次告诉过你呀。”
沈颐洲没什么情绪地笑笑:“姓陈?”
“不是啊。”
“姓梁?”
“……也不是。”
“抱歉,实在记不得了。”他眼帘微微撩起,发现眼前的这张面孔也没有任何的印象,“我见过你?”
身边的女孩彻底白了脸。
“上次,我坐过你的——”
“抱歉,”沈颐洲抬手打断了她,“我接个电话。”
昏暗的包厢里,那女孩的脸随后烧红。
因沈颐洲根本不记得她的名字,也根本忘记了曾经送过她一程。
却听见他低沉的、近乎温柔的嗓音,懒散地应和着电话里的人。
那分明是个女声。
“我六月要开毕业展啦!”
沈颐洲低低地笑:“恭喜你。”
“你最近在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