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挑选余地,他只能取了个杯子,接了杯温水。
等言柚洗完脸出来,递过去给她。
言柚捧着水杯,抿了口,暖意淌过心尖。
程肆重新靠进沙发里,懒散地坐着,长腿敞着,神色倦倦。
言柚才想起他这两天舟车劳顿,这会儿估计是很累了。
她却还来打扰他。
“阿嚏!”她忽然打了个喷嚏。
程肆扫过来:“感冒了?”
好像确实有点脑袋有点晕乎乎的。
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在墓园吹了太久的风,还是哭了太久闹的。
言柚琢磨不准。
“头晕不晕?”程肆诊断似的问。
他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此时散掉了平日里的冷淡,天然自带的那点儿深情便足以让人无处可逃。
言柚看着他。
愣愣点了下头,下一秒,又紧跟着摇头否定。
程肆被这小姑娘的反应搞得笑了一声。
手机震动两声,高违发来条问他是否平安到达的短信。
言柚在沙发另一边坐下,趁他玩手机,问了个萦绕心头许久的问题:“哥哥,你为什么来江城?”
程肆头也不抬:“今晚为什么哭?”
言柚讨价还价:“我说了,你也告诉我你的——阿嚏——你的答案吗?”
程肆又看了她一眼,回完信息,退出去在外卖软件上搜索附近药店,买了两盒感冒药。
他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椅背,对言柚的提议,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大概是洗完了澡,神态都透着慵懒散漫。
言柚还没开始坦白,就听这人换了话题问:“怎么还背书包,里面装的作业?”
言柚点了下头:“我离家出走了。”
程肆好笑道:“离家出走还带作业?”
“……”
“那你还挺好学。”
有人敲门,外卖到了。
程肆起身去拿。
等他提着东西回来,两人挪到靠进厨房的小餐桌前坐下。
言柚才又开口,声音温吞:“我第一次离家出走,但是感觉好像还挺好的。”
那些话说出去,好像就真的像是把她心底压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尽数泄了出去,现在,只觉得轻松。
程肆低低地“嗯”了一声,打开外卖盒,把一份热粥推至小姑娘面前,撕开勺子包装纸,搭在碗边。
“喝吧。”
说完又打开一盒芋头糕,放到她面前。
动作再自然不过。
言柚愣了一下,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盛了满满一小勺甜粥送进口中,那点儿甜就像长了翅膀,飞进身体每一处。缠绕滋生出阵阵暖意,逼走了所有寒冷。
“哥哥,”言柚拿了一块芋头糕,咬了一小口,“谢谢你告诉我那些。”
没有人可以给你委屈受。
以前,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的话。
时间太久,她都快习惯了在那个家无止境地去讨好。
习惯了扮演着一个多余的角色。
所有被忽视都默默趁承受。
她从前也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缺席了七年,所有爸妈更爱姐姐和弟弟是应该的。
所以明知不被爱,还是很努力地怀抱着一份希望。
觉得只要她更贴心,更努力一些,他们总会看得见她。
也会把她当女儿看。
可是没有。
十年了,从来没有过。
所以她放弃了。
一顿饭吃完,言柚发觉那一份粥,程肆竟然也喝完了。
芋头糕和灌汤包也吃了好几个,终于有点胃口了。
程肆收拾好外卖盒后,感冒药也刚好送到。
言柚本来还在低头翻书包,找本练习册做几页。
刚找出来打开,旁边放下个杯子。装了半杯冒着热气的褐色液体。
她离得近,一阵药味扑面而来。
“这什么?”
“感冒冲剂。”程肆言简意赅:“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为感了冒脑子昏沉,言柚呆了几秒。
程肆曲着指节,在桌上敲了两下。
提醒似的。
但蹲在茶几边写作业的小姑娘,还没有动作。
程肆说:“还要写作业?”
言柚点头:“做套卷子。”
“这么矮的桌子怎么写,趴着不难受?”程肆合上她的书,“先喝药,我给你重新找个地方写。”
言柚扫了一圈室内,别的地方也更不可能啊。
这空间里,也就只剩下一张餐桌了。
言柚语调小心又不太好意思:“你卧室啊?”
程肆拿起几张叠在一起的卷子,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懒得扯别的,只催道:“喝药。”
言柚伸手端起那只杯子,凑近闻了一下。
好难闻,苦。
小姑娘一张小脸皱成了只包子,细眉紧蹙,眼里都是排斥。
要写作业还挺乐意,喝个药却这么艰难。
程肆没再催,抬脚进卧室,半分钟的时间又出来了。
手里多了个东西。
他递过来,放在练习册上。
是根棒棒糖。
言柚认出来,这是她当时送给他那袋里的其中之一。
她伸手去拿,棒棒糖却被人按住。
她没拿动。
言柚抬头:?
程肆抬了下下巴,示意那杯感冒药:“喝了才给吃。”
言柚:“……”
她小声控诉:“这明明是我给你的。”
“嗯?”程肆不为所动,甚至还挑了下眉:“但现在是我的。”
他用另一只手把药又往小姑娘面前推近,低声仿佛诱哄:“想吃糖就喝药。”
第二十二章 使唤谁呢。
言柚捏着鼻子喝完了一杯药。
咽下去最后一口, 杯子还未放下,唇边递过来个东西。
“张嘴。”程肆说。
言柚下意识地咬住。
是那根棒棒糖。
他在她喝药的时候, 已经撕掉了包装纸。
甜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逐步盖住了所有的苦。
言柚抬睫看过去,却见塞给她糖的人已经起身,淡声说:“作业拿着,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