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违啧声:“又去了?”
程肆不吭气,他也不管,一个个问题抛出来:“哪天去的?周末?怎么这回又不高兴,跟师兄说说呗,师兄这个过来人给你出出主意。”
程肆冷笑一声,看他:“闭嘴,两年前的账我还没和你算。”
说起这个,高违就占不了理了。
两年前那个暑假,他和叶崇亲自飞了趟江城,将程肆带了回来,以项目紧急为由,几天之后就带着人回来,当天就从北京转机飞往某地。
程肆也是到了那儿才知道,那是个保密项目,进去就签了协议,手机及所有通讯设备都上交,与世隔绝了整整三个月。
瞒着他到了才告知的主意,就是高违出的。
高违也是迫不得已,程肆那年依依不舍那架势,这人哪舍得离开那座小城。
要说了实话,那是铁定将人带不走的。
“行,行。”高违闭了嘴,这账要算起来他可真的折了,立即转移话题:“下班我能去你家吃饭吗?”
“食堂吃吧你。”程肆道,“我不做。”
研究所食堂伙食那确实还不错,高违惋惜道:“那行吧。下次你要是亲自动手做饭,记得喊我,一个人吃不完多可惜,浪费你那手好厨艺。”
进电梯按下楼层,程肆单臂掩着轿厢门,等后面几人也上来才松开。
这才无情道:“甭惦记,没你份儿。”
高违:“你他妈……”
想起电梯里还有其他人,这才顾着形象没破口大骂。两人在同一层出去,碰见个年轻些二十来岁的面孔就被喊师兄好。
进实验室门时,刚好有人从里面推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生立在门前,手还握在门把手上,瞧见程肆,笑开来:“师兄回来啦?”
尾调轻轻上扬,带着不言而喻的雀跃。
程肆淡淡地“嗯”了一声,错身进去。高违跟在后面,也笑道:“这么开心啊师妹,是数据终于能用了?”
女生叫杨露清,是叶崇去年收的研究生,也是他的关门弟子。
“没,我正准备找师兄帮我看看数据。”
高违自告奋勇,手已经伸出去:“那拿……”
一句话还没说完,杨露清忽地迈步,直直场刚才程肆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师兄刚好有时间硬生生咽回了喉咙中。
高违若无其事地收回手,顺路整理了下发型,动作非常自然。
门口又进来一人,拿着沓资料边走边看,高违大喊一声:“娜娜姐,我想死你了,刚还找你呢。”
娜娜:“饶了我吧师兄,别喊姐了成么,真的要烦死了。”
“成。”高违八卦兮兮地凑近,“你觉不觉着,咱小师妹对程肆那混账东西有点儿意思?”
娜娜平静道:“你才看出来?”
高违:“听你这意思……你们都早瞧出来了?”
“啊。”娜娜答完又说,“师兄,你都有办公室了,能不能不要一天天老往我们实验室跑了?”
“小丫头片子,怎么说话的,没大没小。”
说着话,就见方才还眉飞色舞去找程肆的杨露清,一脸沮丧地回来了。
“怎么了这是?”高违问,“程肆没给你看?”
杨露清将自己的实验记录的数据给他们看了一眼,上面有几个红笔勾出来的圈,道:“没,看了。”
“那你怎么这副表情,用不了?”
杨露清说:“我想和他讨论一下我接下来的方案,他就看了眼我的方案,又扫我一眼。那眼神,就写了一句话,‘既然知道怎么解决还去找我干什么。’帅死了。”
高违与娜娜:“……”
交叉手臂环在胸前,不知想到什么,眉毛重新吊起来,透着几分自豪感:“就知道他看得出来。”
“……”
合着你就是去没话找话的。
“不过圈出来这几个地方我还真没太明白,刚忘记追问了。”
高违提议:“要不让娜娜给你看看,也是你师姐,她去年做过类似的。”
杨露清合上手里的东西,笑了下:“不用了,我自己也能看明白。”
说完就甩着马尾朝自己办公桌走去,娜娜朝高违耸了耸肩。
杨露清这姑娘,是叶崇的关门弟子。当年也是挺有名,16岁就进了大学,研究生直接被保过来的。
有天赋在,所以骨子里也透着点儿傲气。
现如今还在读的,加上毕了业仍继续留在研究员里工作的程肆高违等等同门,这姑娘也就对一人态度不同。
程肆过来拿了些资料就要走,他的实验室和这些学生的不在一起,但都在同一层,又都是从叶崇手下出来的,平日里大家都跟亲兄弟亲姐妹似的串门。
下午,叶崇过来了。
听完研究生组会,感觉头发掉老大一把,五点钟完事儿就背着手溜达去隔壁程肆实验室。
见人正埋头在案前忙着,拎把椅子往书桌对面一坐,给自个儿倒杯茶,例行感慨道:“还是你们那几届好啊,不教人操心。哎,现在招进来的学生一年不如一年,今儿下午汇报,我听着也就露清那孩子做得好,认真、细致。那文献综述,和你当年那风格倒挺像,重点突出,半句不废话……”
程肆从屏幕中抬了下头,抿了口咖啡,张了张嘴又没劝阻。
算了算了,年纪大了都有这么毛病。
唠叨也得受着。
叶崇一人来了段单口相声,总算累了。
“A大李起光李教授记得吧,昨晚发微信联系我,说他们学校最近准备一个论坛,有个原来谈好的香港的教授,身体原因突然来不了了。刚好研究的方向和你现在这个差不离,你就抽一个下午的时间,去给人帮个忙。”
程肆连老师面子都不给:“没空。”
叶崇没好气:“我叫你去你都不去?”
程肆还挺有道理:“不是教授,资历不够,不好意思去。”
“有酬劳。”
“我缺那几个钱?”
语调要多混账有多混账。
“臭小子!”叶崇卷着本书抽他,“真不去?”
也不疼,跟挠痒痒似的。程肆不在意,低头只顾敲键盘:“不去。”
“你可别后悔。”叶崇威胁道,“下个月假期还要不要了?”
“……”
都快忘了,老头儿现在官威可厉害。
程肆被捏了七寸,假期不能不要,于是这差事,最终还是领下来。
叶崇又说:“让露清和娜娜也跟着你去,讲座还是值得听的。”
自从那天见到了程肆,言柚心里那片起了波澜的湖面就再也无法平息。
上课时看见讲台上老师习惯性掰断粉笔的动作,都会没来由地在脑海中重现那一日的画面。
好在她这几天的课都很多,多到根本没有时间给她去胡思乱想。
枕头上的香水一般三天补一次,她最喜欢经久不散的尾调。
回忆里那个拥抱的温度和味道,好像也能在相似的嗅觉中偶尔重回梦境。
饮鸩止渴,却乐此不疲地坚持了两年。
周五终于到来。
前一天晚上,陈雪依和刘蔚就在睡前商量好了周末去哪里玩。两人早来的那两天,就已经把故宫□□,前门后海圆明园逛了个遍。但景点逛完了,商场还都没去呢,得挨个儿打个卡。
言柚没时间去,她周六刚好约好了一份家教辅导的面试,得去和家长面谈加试讲。
屁股在凳子上粘了两小时,终于等到下课铃声响起。
谁都没心情在教室多待,老师都提着包赶校车去了。
陈雪依和刘蔚赶去图书馆,言柚要去图书馆还书,说好了帮言柚带一份烤肉饭,三人分头行动。
踏出教室门时,身后跟过来一人。
“去食堂吗?”贺舒易出现。
@泡@沫
言柚:“不去。”
贺舒易不抛弃不放弃,见她手里抱了书,上面还有图书馆的标签纸,又问:“去图书馆?”
言柚点了下头。
贺舒易又说:“一起去吧?我刚好要借几本书。”
言柚抬了下眸,望着他,淡声说:“我比较喜欢一个人。”
贺舒易一愣,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
他停在原地,言柚说了声抱歉,就一个人头也不回地走远。
身后的少年望着那她的背影,良久,苦笑了声:“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从教学楼去图书馆的路上,得经过一幢三层的小礼堂。
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日子,礼堂外围了许多人。
再扫过去一眼,言柚瞧见立在路边一块很大的宣传海报,是个学术论坛。
言柚没有在意,这种论坛或者讲座学校太多了,三天两头都有,所以这一回也没有仔细看上面的主题。
脚踩上道沿,避开主干道,沿着人行道的方砖继续往前时,天空忽然开始淅淅沥沥往下落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