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如果这世界真是一本小说,她又没能改变命运,说不定新买的自行车骑不到一年又要卖掉,便摇头说:“这事不着急,以后再说吧。”
宗绍不知道林薇心里所想,以为以后就是过段时间,便嗯了声,转身去隔壁屋找俩孩子。
林薇则独自走到窗边往外看去,入眼的是和石城截然不同的风景。
石城是重工业城市,钢厂、水泥厂、玻璃厂的烟囱一年四季没有停歇地往外排出浓黑烟雾,导致天空长期灰蒙蒙。
但窗外的天空是被水洗过的蓝色,洁白又柔软的云朵点缀其中,看着就让人心情很好。
蓝天之下,只无边无际的碧蓝大海,海面上并不平静,海风带起层层波浪,掠过摇曳的渔船,直向金色沙滩而来。
当海浪撞到沙滩,刚聚起的海水便迅速分崩离析,并退向大海,只余下没跟上大部队的螃蟹,在沙滩上无助地爬行着。
沙滩上一排棕榈树抖动着长长的叶子,仿佛在嘲笑螃蟹的傻里傻气。
林薇唇角翘舊shígG獨伽起,收回目光往楼下看。
入眼的是一个不算大的院子,进院右手边是新盖的厨房,白墙平顶,顶上用砖块围了一圈,里面就是晒台。
从林薇的角度,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宗绍拉的那两根晾衣绳,以及固定在矮墙上支撑晾衣绳的那两根被削成Y字型的木棍。
再把目光移到厨房对面,那是一小块菜地,不过这房子空了半年,地里早没什么蔬菜。野草倒是长得挺茂盛,但早被宗绍除掉了,这会看着便有些光秃秃的,
厕所则修在了后院,从后门旁边开了扇小门进去。
林薇刚进屋的时候进去看过,里面蹲坑用的是瓷砖的,而且厕所窗户挺大,平时做好通风,上完厕所及时冲洗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味。
只看这个厕所,修房子这钱就花得值。
当然,这事不能多想,想多了还是会肉疼。
正想着,林薇就听从隔壁屋跑进来的明明兴高采烈问:“妈妈!我以后真的有自己的房间了吗?”
林薇回过神来说:“你和弟弟睡一个房间。”
在明明看来,他和弟弟之间是不分你我的,他们共一个房间,就等于他有了自己的房间,顿时欢呼起来:“我有自己房间咯!我是大人了!”
城里住房紧张,孩子们都是跟爹妈一起住,到一定年龄后家里才会想办法隔出空间让他们自己睡。
因此,在棉纺厂家属院的小孩心里,有自己的房间就等于长大成人了。
像明明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渴望成为大人,仿佛那样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一样。但林薇一直没放兄弟俩自己睡,一是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二也是怕他们晚上睡觉不知道盖被子着了凉,毕竟还小。
现在林薇依然不放心让两个孩子单独睡,但宗绍已经分好了房间,明明又在兴头上,她就没出声反对,跟着走出主卧。
二楼是L形结构,长的是主卧,前后通透有窗户,短的是次卧,面积就主卧一半大。
房间门口是一条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行走的走廊,走廊尽头有一扇门,门打开是个小阳台。阳台上放了个生锈的洗脸盆,盆里装满了泥土,应该是用来种花的,只是前任住户搬走后没人管,盆里的花早已枯萎,也是光秃秃的。
阳台门旁边就是楼梯,楼梯有两层,上面一层楼梯下就是后门,厕所门也从这里开。下面一层楼梯旁边则是厨房,唔,厨房现在被改成了浴室。
回到二楼,主卧次卧房门差不多是挨着的,林薇走出主卧房门,就看到了次卧的模样。
和主卧都是新家具不同,次卧家具基本是前任屋主留下来的。
家属区的房子最初分下来时,部队会给准备基本的家具,比如主次卧的床、衣柜、书桌、饭桌等,这些家具是屋主搬离后不能带走的。
不过家具比房屋容易坏,所以住进来的住户也会陆陆续续更换家具,反正宗绍拿到钥匙时,屋里已经不见部队最初准备的家具。
但就算是之前屋主陆续更换的家具,也没多少好的。
倒不是前任屋主不爱惜,而是海边潮湿,家里有人住还好点,经常开窗通风,仔细维护家具也能用十来年。但这房子空了大半年,窗户一直紧闭着,空气不流通,家具就霉得快些。
宗绍拿到钥匙后,把那些烂得不能用的家具都劈成柴堆到了厨房角落,只是缺胳膊断腿的都修好,放到厨房或者浴室当桌柜用。再好的比如主卧的床和衣柜,则被他洗干净后搬到了次卧。
这两样家具用的都是好木头,看着虽然有些久了,但没霉没虫,洗干净后还挺像那么回事。
就是床和衣柜都是按主卧尺寸买的,搬到次卧后有点占地方,屋里人一多就容易转不开身。
但林薇转念一想,以后兄弟俩有没有那么多能带到房间的朋友都未必,她现在操心这些太早了。
总体来说,次卧还算不错,就是挂的窗帘太旧了,伸手一摸还全是灰尘。主卧窗帘也差不多,而且上面还有两个洞,看得因为很想把窗帘给换掉。
看到林薇手上的灰,宗绍说:“我晚点把窗帘拆下来洗一洗。”
林薇说:“直接换窗帘吧,我来之前找厂里买了不少有瑕疵的布料,里面有几块大的,正好可以拿来做窗帘。”
棉纺厂的仓库里堆了几货架瑕疵布,上头一直没想好怎么处理,林薇愿意花钱买,不给布票厂里也是乐意的。
其实这些布料说是瑕疵布,实际上问题都不大,基本就挑丝和被打湿后颜色晕染开两个毛病。
前者布料一般都不大,除非裁剪开做鞋面,否则用处不大,但如果不那么讲究,给孩子做裤头穿也挺好。后者问题基本是颜色不均,做成衣服穿出去不好看,但做枕套、沙发套等在家里用的东西挺好,当然,也可以做窗帘。
只是窗帘算大件,手缝起来比较慢,再加上他们刚搬进来可能会比较忙,换窗帘的事估计得往后延一延。
想到这窗帘还得讲究用一段时间,林薇改口说:“先把窗帘拆下来洗洗也行,等新窗帘做好再换上。”
唉,要是缝纫机没卖就好了,以她的速度,用不了一下午就能做好三条窗帘。
但她也知道,就算没把缝纫机卖掉,她现在估计也用不上,路途太远,缝纫机太重,实在不好带,还是手工缝吧。
“行,那我现在把窗帘拆下来。”宗绍说着走到窗户边,开始拆窗帘。
林薇没想到他行动这么迅速,愣了下上前说:“我帮你吧。”
“不用,窗帘脏,而且我一个人能行。”
宗绍用胳膊把林薇挡开,轻轻松松拆下窗帘扔到外面走廊上,然后进主卧继续拆。林薇虽然帮不上忙,但也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忙活,想想还是跟了过去。
只是她刚进主卧,就听到外面传来女人声音:“有人在家吗?”
“有!”
林薇应了声走到窗户边,一低头就看到三个女人站在院子里,估计是听到了的她的声音,三人也抬头看了过来。
然后林薇就看到其中穿碎花衬衣的年轻女人眼睛一亮,笑着说:“你是宗副营长媳妇吧?我们刚才在隔壁聊天,听到车声就猜你们可能是到了,所以过来看看。”
虽然不认识楼下三人,但这里是基地军官家属区,楼下三人的身份显而易见。
既然是邻居,总不好让人在下面干站着,林薇跟宗绍说了句“我去招呼客人”,就下楼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高秀莲
林薇下楼的时候,院子里三人在说话。
“你们刚才看清楚没?宗副营长媳妇那模样,啧啧,难怪他那么稀罕,”穿碎花衬衫的军嫂一脸羡慕,“你们说她那皮肤怎么养的,白得都发光了。”
碎花衬衣边说边拿眼睛瞅高秀莲,要不是顾忌着都在家属区住着,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她真想问一句,刚你还说人宗副营长眼神不好,现在打脸不?
虽然碎花衬衣没问出来,但她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高秀莲哪看不出她的意思,脸色冷下来说:“会发光的那叫灯泡,再说了,皮肤白有什么用?就她那瘦巴巴的模样,一看就没什么福气!”
碎花衬衣听这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她就看不惯高秀莲这样,跟她说一她非要扯二,等你跟她扯二了吧,她又开始说三的人,承认自己不如人有这么难吗?非得死鸭子嘴硬!
她还想再说什么,但话到嘴边看到出现在堂屋的人影,就把话给咽了回去,迎上去笑着说:“我们过来没打扰你们吧?”
“怎么会。”林薇脸上也带着笑,把人迎进客厅坐下。
只是人坐下后她想起家里没茶水招待客人,便面带歉意道:“我们刚到,还没来得及烧火煮水,所以可能……”
“没事没事,我们刚才在她家喝了好几杯水,不渴。”碎花衬衣连忙摆手,说完想起来还没自我介绍,一拍脑门说,“差点忘了,我叫王芳丽,我男人跟宗副营长是一个团的。”
介绍完自己,又指着高秀莲说:“这是高秀莲同志,她男人是二团的赵副团长。这是李琴,她男人也是二团的。”
经过王芳丽这一通介绍,林薇对三人有了大概了解。
王芳丽是这三人中最健谈的,看她说话应该是三人中最好相处的,但另外两人应该是她拉过来的。
高秀莲则有点自持身份,当王芳丽提到她丈夫是副团长时,她不自觉挺直了腰杆,没说话,只冲她点了点头,显然来得不是很心甘情愿。
看相貌,李琴应该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也是最沉默的,可能因为高秀莲丈夫是她丈夫的领导,她说话时会不自觉看高秀莲的反应。
而且王芳丽刚才说她们在隔壁聊天,现在又说刚才在高秀莲家喝了茶水,显然,高秀莲是住在她家左边的邻居。舊shígG獨伽
林薇之所以确定是左边而不是后边,主要是因为过来时后面院子里坐了有人,她看清楚了,不是高秀莲。
想到这林薇有些头疼,虽说家属区就这么大,想去哪家串门都容易,不愁没人来往。但前后左右邻居总是不一样的,挨得那么近,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碰上好相处的,关系会比一般邻居更近,可要是碰上不好说话的,那麻烦事就多了。
希望高秀莲只是不好相处,而非不好说话吧。
心里担忧,林薇面上笑容依旧,自我介绍说:“我叫林薇,双木林,紫薇花的薇。”
高秀莲淡淡点头,仍是那副冷淡模样,李琴则朝林薇笑了笑,没吭声,三人中最捧场的要数王芳丽:“林薇,这名字真好听。”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林薇浅笑着说。
“是吧?”王芳丽高兴起来,“对了,我今年二十六岁,你多大了?”
林薇回答说:“我周岁二十三。”
“那我托大叫你小林了,”王芳丽说着抬起头,左右打量起来,“别说,这房子粉刷好了还真像那么回事。”
“花那么多钱,可不得像回事!”高秀莲冷哼一声,转头对林薇说,“小林不是我说你,部队分下来的房子又不是不能住,何必另外花那么多钱弄这么花里胡哨?看看你们刷的这墙壁,修的厕所和浴室,依我看,很浪费。”
得,这高秀莲何止是不好说话,她还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林薇脸色淡下来:“高同志,虽然你家住在海边,但我们才刚认识,你就跑我家来指手画脚,不合适吧?”
“什么叫指手画脚?我这是好心提醒你!”高秀莲觉得林薇很不识好歹,语气更添几分凌厉,“伟人说过,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你应该好好反思自己!”
林薇气笑了:“你别给我扣帽子!你是看到我拿公家的针了,还是看到我拿人民的线了?要是都没有,你凭什么说我贪污,说我犯了大罪?”
高秀莲气得站起来:“我什么时候说你贪污了,我说的是你铺张浪费!浪费就是在犯罪!”
林薇才不怕她,站起来用更大的声音反问回去:“我的衣服,袖口磨破了都在穿,我平时吃饭,碗里剩下一粒米都要吃完,你凭什么说我铺张浪费?”
“你人还没住进来,又是刷墙又是盖厕所,你敢说你不铺张浪费!”
“我刷墙盖厕所就叫铺张浪费?照你这么说,以后部队干脆不要给随军住进老房子的军官家属维修补贴好了,反正修了也是铺张浪费!还有排屋那边每家的厕所,干脆全敲掉好了,上什么厕所,多浪费啊!”
林薇这话听起来只是阴阳怪气,但要是传出去,高秀莲这仇恨就拉大了,全军家属都得恨死她。
显然高秀莲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气得浑身发抖:“我、我什么时候说部队不该给维修补贴了?”
“是啊,部队可以给维修补贴,但我们不能拿这钱来修房子,否则就是铺张浪费,是犯罪是不?”
“我没这么说!”
林薇做困惑状说:“你说我修房子盖厕所铺张浪费,可我问你是修房子浪费,还是有单独的厕所浪费的时候,你却说你没这意思,那我就不懂了,你到底是觉得这两种行为浪费,还是单纯看我不顺眼,上门找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