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四个人,邱苏橙人缘最好。
她性格开朗人也漂亮,平时在酒吧打工,朋友多得能从工体排到三里屯,常常在外面过夜,很少出现在宿舍里。
“没,她去跟喜欢的男生告白,但被拒了。”陆灿抓头,“她明天回来,你们都别提啊。”
“你看,我说什么。”宋思蘅感慨,“男人就是女人学习进步路上的绊脚石。”
“少说风凉话了,你不知道苏苏多惨。她偷偷喜欢那男生十来年,就换回一句:我不好你这口。”
陆灿唏嘘,飞快洗漱上床。
“而且我听说,那男生跟商行舟还是好哥们……真邪门,这伙男的走哪儿撩到哪儿,竟然还凑在一块玩。唉,什么时候来俩姑娘把他们收了,虐死他们。”
温盏拿着漫画的手一顿。
宋思蘅:“你不是上午还说,这是轰轰烈烈的青春?”
陆灿生气地拍床:“那哪能一样,这塌的可是我自己的房!”
两个人你来我往,温盏默不作声地听着,迟缓地眨眨眼。
她好像能猜到……
陆灿口中那个“商行舟的好友”,是谁。
商行舟从小到大,交际圈一直很稳定,就只跟固定那么一圈人玩。
跟他关系好的几个男生,都是机关单位大院子弟,知根知底,没什么坏心眼,但青春期不服管教,一个二个都带点儿混。
他们太密切,以至于学生时代,无论商行舟干什么,都极少落单。
记忆里,他总是被一伙荷尔蒙爆炸的少年众星捧月,大家七嘴八舌笑着闹着,存在感很强地穿过球场,或是走廊。
论坛三五不时就有人开贴投票选颜值,次次被讨论成“hot”。后来据说是传进了商行舟耳朵,他惜字如金,嗤笑着点评了句:“无不无聊。”
版主才禁了这个话题。
不过,也因为他朋友太多……
温盏缩在被子里,眨眼。
跟商行舟同校那么多年,她始终没找到机会,凑到他跟前。
后来升上高二,商行舟父母离婚,他又跟着妈妈出了国。
他搬离大院之后,两人再没见过。
所以,商行舟不知道,当她进入大学,偶然发现他也读了同样的学校,她有多惊喜。
她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辗转问了很多人,才偷到他的课表。
她在他每天的必经之路上等他,知道他在那儿游泳,恨不得三个快递分开拿三次。
不过。
温盏也是直到今天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大概率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就像下午。
毕竟之前,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反正,不是谁都能鼓起勇气跟暗恋对象告白的。”陆灿收尾,“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你懂吗小宋?”
你懂吗?
这话简直戳到温盏脑子里。
她想到,今天。
仓皇逃走时,有点心慌又有点难过,最后一个念头仍然仅仅是:
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再走这条路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快乐的事。”宋思蘅粗暴总结,“要我说,最好从一开始就别暗恋。”
两人争论不休。
温盏睁着眼发了会儿愣,又顶着呆毛爬起来。
抽出放在床头小框里的水性笔,有点纠结地想了想,她在漫画书空白处写:
被X抓到了,他果然不记得我。
我也不想被拒绝。
所以,我绝对、绝对,不会跟他告白的。
但是,X今天没穿衣服。
我想……
摸摸他。
——2015.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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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一连几天,邱苏橙迟迟没回宿舍,温盏也没再往泳池的方向走。
这几天天气仍旧很热,北京的气温要一直到十月才会勉强降下去。
所以,商行舟大概率,仍然每天在那游泳……
周五,公共选修课。
温盏攥着笔盯着老师PPT,脑子里思绪乱飞。
两节连堂,到了课间,老师关灯放小电影。
就那么个空档,涂初初拎着草莓冰从后门溜了进来,很自然地找到温盏,坐在她身边空位上。
温盏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桃花眼,有点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来请罪。”涂初初双手合十,殷勤地帮她把草莓冰包装拆开,吸管插好,一张漂亮的小脸皱起来,“开学那天,商……我继父去部队了,不在家。我妈本来说想请你带我参观学校,结果没等到你,就先把我领走了。后来杨阿姨她是不是说你了?对不起,我白白害你挨骂。”
温盏微怔,哭笑不得:“我没生气。”
微顿,又纠正:“也不是你的错。”
杨女士对她没耐心,并不是最近一天两天的事。
倒是涂初初……相当自来熟。
因为长相明艳漂亮、性格又很好,她跟身边全年龄段的人,关系都很不错。
虽然认识时间还不算太久,但温盏内心,非常羡慕。
“不过,盏盏。”涂初初把自己那杯芒果冰也打开,大眼睛眨啊眨,“我都认你妈做干妈了,还不知道你多大呢。”
温盏报了个日子,她有点惊讶:“你跟我同岁,就只比我大两个月?上学这么早?”
“嗯。”温盏点头,“因为我奶奶不想带我,在家的话,没人照顾。”
“天呐,那你脑子一定发育得比同龄人好。”涂初初探头,读她讲义上的课程名字,“棋牌、数学与博弈论……这是教人用概率论打麻将的课吗?一听就很高级!”
温盏被她逗笑,吸一口草莓碎冰,冰得一个激灵。
她解释:“这个更偏理论数学,不过也可以拿来算桥牌。”
她刚说完,身后忽然卷过一股冷气。
是的,冷气。
空调凉风被人快步经过时带动,她非常敏锐地在这人身上感受到一丝不爽,回过头,光影交织着,明与暗交界的地带,只看到一个少年颀长嚣张的背影。
温盏微怔一下,有点不可思议。
紧接着,心里微小的的惊喜,像藏在汽水里的小泡泡一样,一个接一个漂浮起来。
身边有女孩窃窃私语:
“草,商行舟竟然也选修了这个课!”
“赚到了,这都能撞上他?”
“妈的,早知道我坐前面。”
……
阶梯教室相当宽敞,大多数学生都集中在中后排。
商行舟穿着运动短裤,和一件袖子剪了缺口的黑T,寸头短发有些湿,拽里拽气拎着背包,拉链没有完全拉严。
正中露出一截遮不住的网球球拍,大概刚刚从球场回来。
可他身上没有汗味……
温盏想。
是洗过澡了吗。
小电影还在放,但已经没人关心投影了,都在看商行舟。
众目睽睽,他旁若无人迈动长腿,气压有些低,一口气走到第一排。
也不知道石一茗占的这什么破位置,走到跟前时,这哥们正背对着他,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在对着旁边几个女生造谣:
“我喜欢腰细的,哦,商行舟?商行舟他喜欢胸大的。”
草莓冰呛进气管,温盏趴在桌上,咳得肩膀抖抖抖。
商行舟皱眉,抬腿踢石一茗凳子一脚:“滚进去。”
石一茗立刻抱着讲义坐到里面,把位置给他腾出来。
一边挪,一边仰头问:“舟子,你知道这是个什么课吗?”
“你文盲?这也要问?”商行舟头也不抬,散漫地冷声,“打牌的课。”
“……”
老师还没回来,他坐下就低着头划拉手机,气压有点低,脸上神情有些不虞,后脖颈肤色冷白。
石一茗身边几个妹子窃窃私语,换位置,羞涩地坐到商行舟旁边:“你是商行舟吗?我们能换到你这边来坐吗?”
商行舟撩起眼皮,冷淡地拒绝:“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