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随风拿着郑泽的手机看着,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郑泽叨叨着:“现在公司正在开会,商量该怎么办,其实这也不是黑点,人怎么能决定自己的出身呢?蓝蓝的粉丝是更团结了,而路人们也觉得蓝蓝根本没做错什么,但是吧,挡不住那些黑粉一直在那里戳她痛处。哎,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为什么谁在她面前说起她父母她就炸毛,为什么林玉在她背后就说了一句她父母是怎么教的她,蓝蓝就小心眼到给她开除了,原来是这样……唉,蓝蓝肯定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的,这回等于是把她的伤疤展现给全世界看,她肯定宁愿不需要路人廉价的同情也不想自己的身世曝光……唉,现在该怎么办啊?诶,小风,你走那么快干吗?”
叶随风快步走着,远远抛下了郑泽,时念蓝还怔怔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叶随风蹲下,他仰着头,轻声对时念蓝说:“我不会走的。”
第34章 第34首歌
顶峰公司开了半天会的结果就是, 打死不认。
他们在官博发了个声明,说这个爆料是假的,是有人别有用心, 而且还声明会追究造谣的人法律责任。
只是虽然声明发了,效果却还是一般般,黑粉们已经开始刷起#时念蓝 法制咖#的话题了。
而这件事虽说时念蓝很是无辜,她怎么能决定自己的父母是谁呢,但还是或多或少给她造成了一些影响, 有品牌已经觉得她家庭环境复杂, 负面新闻太多,不适合继续担任品牌代言人, 准备撤掉她的广告了。
郑泽安慰时念蓝说:“蓝蓝, 现在又不是古代, 罪不及子女没听过?不管你父亲做了什么事, 都不会影响到你的。”
时念蓝没搭理他。
郑泽尴尬, 又道:“反正我们已经发律师函了,媒体也都撤稿了,这事吧, 顶多闹个几个月就结束了, 放心。”
时念蓝终于开了口, 她冷冷道:“如果公司觉得我父亲是谁不会对我有影响, 那你们为什么打死不认?”
郑泽挠头:“这个……也是为了保护你啦, 总会有些脑残借此攻击你的……”
时念蓝冷笑不语。
“大家不会歧视你的。”郑泽吭吭哧哧, 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刚说出来, 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果然时念蓝眼神中出现了熟悉的怒火, 郑泽本来预备好了承受她的殴打,但没想到时念蓝最后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 说:“滚。”
郑泽于是赶紧滚了。
时念蓝也懒得睬他,而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出神,间或咳嗽两下,叶随风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时念蓝撇头:“不喝。”
“你应该是感冒了。”叶随风对她说:“昨天晚上你光着脚坐在地上,着凉了,喝点热水吧。”
“不喝。”
叶随风锲而不舍:“喝点。”
“不喝!你烦不烦?”时念蓝火了,她气冲冲地就准备上楼,但还没走两步,就脚一软,差点没跌下来。
还好叶随风不放心,一直跟着她,这才能及时抱住她让她没摔倒。
叶随风觉得不对劲,他去摸时念蓝的额头,她额头温度滚烫,很显然是发烧了。
叶随风说:“我带你去医院。”
“不,我不想去。”时念蓝有气无力说道。
她压根不想再去接受陌生人的怜悯,她不需要这种怜悯。
叶随风犹豫了下,说:“那你家有退烧药吗?”
时念蓝终于没再抵触,她说:“有,药箱里。”
叶随风先把时念蓝扶到了房间,然后再去给她找退烧药,药箱里乱七八糟的,叶随风找了好一会才找到退烧药,他急匆匆拿去时念蓝房间,给她倒了温水服下,然后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时念蓝咳了几声,才说:“反正死不了。”
叶随风:“……”
他顿了顿:“发烧挺难受的,你先睡一觉,要是明天还不退烧的话,明天就要去医院看看了。”
时念蓝默不作声。
叶随风知道她现在不想听,他默了下,还是说:“那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的,你也没做错什么。”
“我是没做错什么。”时念蓝咳嗽道:“但这不代表我就高兴让全世界的人知道。”
叶随风想了下,才鼓起勇气说道:“可是,就算知道了,这只会让爱你的人更爱你而已,比如……你的粉丝,他们只会更支持你。”
时念蓝瞥了他一眼,然后翻过身,背对着叶随风,不发一言。
叶随风又道:“不管你是时念蓝,还是唐暖,对于我们来说,你只是你而已。”
时念蓝背对着他,她瞧着飘荡的纱幔:“不,假如有一天,我不再是时念蓝,我只是唐暖,那我将什么都不是。”
假如她没有了时念蓝的美貌,没有了时念蓝的名气,没有了时念蓝的财富,那她会重新变成十八年前的可怜虫唐暖,她也灰心觉得,这次身世的揭穿,也许只是她回到唐暖身份的开始。
她的不安全感,已经刻入骨髓。
但是叶随风却轻声说:“假如真有那么一天,你不再是时念蓝,但我还是叶随风。”
时念蓝没说话,她眼角似乎有一滴眼泪滑过,落在她的浅色床单上,泪痕很快就干了,湮没无痕。
叶随风良久,都等不到时念蓝的回答,时念蓝似乎是睡着了,房间里寂静到只剩下她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叶随风望着时念蓝的背影,他默默守在床头,没有离去。
他只是想着,时念蓝发着高烧,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他不能走。
下半夜的时候,时念蓝吃的退烧药也终于起了作用,时念蓝一头卷发都被汗打湿了,因为发热,她辗转反侧,在睡梦中都在咳嗽,叶随风用毛巾浸湿凉水,然后拧干,敷在她额头上,让她不至于那么难受。
毛巾很快就不凉了,叶随风一直往返在洗手间和时念蓝房间之间,也不知道折腾了多少趟,到天快亮的时候,时念蓝额头的温度终于下去点了。
因为烧退了,时念蓝也没那么难受了,她安安静静地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在床上,脸色苍白憔悴,远没有平日的张扬嚣张。
叶随风累了大半夜,他拉了把椅子一直坐在时念蓝床边,他静静看着时念蓝,时念蓝的眉头紧蹙着,嘴唇没有血色,几缕被汗打湿的发丝粘在她的脸庞上,叶随风伸出手,小心将那些发丝拨到她的耳后。
他看着时念蓝,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想去抚摸她的脸庞,但很快,理智就回来了,他缩回了手,不敢再去触碰她。
时念蓝对于他来说,就如同圣洁不可高攀的月桂女神,他不敢去沾染分毫。
-
清晨,时念蓝醒了过来。
她撑起身体,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几乎都被汗打湿了。
身边空无一人。
她抿了下嘴唇,原来昨晚的一切都是做梦而已,她还是一个人,她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时念蓝刚想下床去洗澡,就见叶随风端着药和热水进来了,他温柔笑道:“你醒了?”
时念蓝不由问:“你没走?”
所以那不是她的梦,昨晚迷迷糊糊间,真的有人照顾了她大半夜,给她不停地换冷敷的毛巾,给她擦额上的汗,给她轻轻拂掉黏腻的发丝。
叶随风将药和热水递给她:“先把药吃了吧,我做了早餐,你起来吃点?”
时念蓝没有反对,病中的她就如同一只张牙舞爪的狮子变成了乖顺的猫咪,她安静点头,接过药,喝了点热水吞下。
然后她说道:“我要先洗澡。”
睡衣都湿了,她受不了。
叶随风忙道:“那我先出去。”
“不要。”时念蓝反应很大:“你就呆在我房间。”
她怕一转眼,他就走了,她又变成一个人了。
叶随风不明所以,但也不反驳她,于是道:“好,我不走。”
时念蓝房间是有浴缸的,时念蓝放了热水,然后脱了衣服泡进浴缸,温热的水将她包裹那一刹那,她感觉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了。
时念蓝在洗浴间泡澡的时候,叶随风就一直坐在外面,时念蓝不让他走,他就不走。
但是洗浴间忽然传来了一声:“叶随风,我没拿浴袍。”
叶随风:“!!”
他弱弱道:“那怎么办?”
“你送进来给我。”
叶随风:“?!”
叶随风都快晕了:“这不太好吧。”
“你快点送进来给我,水都冷了。”
叶随风想,水冷了,那时念蓝不又要发烧了吗,他咬着牙找到浴袍,然后拧开了洗浴间的门。
时念蓝都没有反锁,他很容易就进去了。
洗浴间里雾气缭绕,叶随风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摸着墙壁,走了进去,忽听到时念蓝喊了声:“停!”
她似乎在笑:“你再不停,就要栽到浴缸里了。”
叶随风吓一跳,他将浴袍递给时念蓝,然后强调:“我遮住眼睛了,我什么都没看见。”
时念蓝接过他手里的浴袍,叶随风急忙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就往外狂奔,他只听到身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时念蓝从浴缸里出来的景象,他脸很不争气又红了。
没一会,时念蓝踏着拖鞋,穿着浴袍,也从洗浴间里出来了,她拨着湿漉漉的头发,看着叶随风,忽然说了句:“叶随风,你就是个,小傻子,乡下人!”
叶随风怔住,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又挨骂了。
时念蓝又好气又好笑,她也不说话,就自顾自地吹起了头发。
她在清晨歪着头,坐在梳妆台前,只穿着浴袍吹着湿漉漉头发的样子,又纯洁又诱惑,叶随风觉得自己的耳后根更加发热了。
他弱弱说:“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吹风机的噪音中,也不知道时念蓝怎么听到的这句话,时念蓝按停按钮,将吹风机啪得放在桌上:“我要开记者会。”
叶随风:“?”
时念蓝说:“我该是谁的女儿,就是谁的女儿,没有人能代替我否认我的出身。”
也没人能打败她时念蓝,如果有,那也只能是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