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自己琢磨些什么?”宁越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她的枕头。
“没想什么。”隔着被子她的声音有点嗡嗡的,宁越俯身连着被子一起抱了抱她。
二人收拾好了准备出院,张岩电话打过来让她多休息,但是徐轻还是准备先回公司一趟看看播音事故有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宁越把车停在楼下等她,徐轻按下电梯上楼。
“张总,您真的打算取消《听见你的声音》这档节目吗?”安娴的声音从会议室里传出来,依然是轻轻的,非常悦耳的声线。
“娴丫头啊,我当然不是因为你的缘故,你不要太多想。只是领导层认为徐轻工作不到位,且身体状况没有那么好,暂时不能挑大梁而已。”张岩苦口婆心道,“你这孩子,我都没给她记档了,你还在为她求情。”
“不是,我的意思是徐轻是一个对待工作很负责的人,当时在申大的时候,她是他们班的第一,而且是连续四年第一,她是完全有这个能力的。”安娴咬住下唇,“而且,你们不能这么打击一个对工作富有热忱的人,你们不能这么做。”
“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我这有个电话,喂啊,是是是台长您说。”
徐轻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留在原地,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动。
“欸,Arna姐?”颜颜抱着一摞文件走上来,“你怎么来公司了?身体还好吗?”
“我……”徐轻张了张口。
“是是,辞退?那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台长。”张岩还在里面打电话,“不是,我们娴丫头受了委屈,多,多大委屈也不能就这么……徐轻这姑娘我看她从实习到现在挑大梁的,她是个很有能力……嗳是是是我明白台长,当然您是领导您是领导。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缓一缓……”
“啊?”颜颜面部微怔,“什么意思……Arna姐。”
她抬起头,满目担忧看过来。
徐轻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就这样深深一吸一吐过了几轮,隔着磨砂玻璃,她看到了安娴,对方也看向她,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神情有些内疚。
“欸,Arna姐!”
她转身打算走,颜颜连忙追上来,一直到了公司门口,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徐轻顿住脚步,回过身蹲下去帮忙捡。
“Arna姐,你先起来,上午才去了医院,过会儿要低血糖。”颜颜扶住她。
“我没那么矜贵。”徐轻把地上的纸张捡起来叠好递给她,表情很平静,想了想,还是揉了揉她的脸,“以后做早间就不能熬夜了啊,跟着前辈们好好学。”
“不是我,就是你,就是,一个播音事故而已啊!中间断了的时间大概二十五分钟,虽然也算严重,但你这个是身体情况,完全没有到要辞退程度。”颜颜急了,“Arna姐!!你,你跟安娴姐到底有什么误会?你们以前认识吗?”
徐轻怔了怔,本来紧握的手指逐渐放松,连起一层灰白皱巴的纹路。
“我……认识。”
“娅娅。”宁越下车走过来,将徐轻带到自己身边,见她面色不对劲皱了皱眉,目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带了带。
“姐,姐夫。”颜颜吞了口口水,“我也不知道。”
“没事儿,麻烦你对我未婚妻的照顾。”宁越对她露出个礼貌性的微笑,随后将徐轻拦腰抱起来。
正打算上车,却听到门口一阵脚步声,是安娴追了出来。
随后停住脚,没有再往前走。
隔着几道狭窄漫长的阶梯,宁越和她四目相对,把怀中的人更紧了紧。
转身,上车,关门。
第3章
“他刚才……是在用那样的眼神看我……是吗?”安娴呢喃了一句,有些站不稳,往后退了半步。
“不是,”颜颜伸手挠了挠脑袋,险些又把文件弄掉,“啊我这个……”
——“啊我文件!!”果然还是弄掉了。
安娴蹲下去帮颜颜一起捡,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以后记得小心点。”
“知道了QAQ安娴姐。”颜颜难过。
收拾好文件,安娴站起身转头看向路口那辆车,直到黑色汽车背影消失在红绿灯的岔路口,安娴才把视线收回来,只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安娴!”走廊上有人喊,“过来对一下台本噢,就差你啦。”
“噢噢。”安娴有些无措地擦掉自己眼边的泪水,“我马上来啦!”
她正打算进去,却被一旁的颜颜拉住:“安娴姐,那个信是你拿的吗?”
“什么?”
“就是原先Arna姐演播室桌上那封信,Arna姐都还没看完呢,我去找的时候发现不见了……后来发现在你桌子上。”颜颜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
“那个啊,”安娴看向她,“是我写给她的。”
“是你写给Arna姐的?”
“嗯,”顿了顿,“不过现在不需要了。”
“可是……”
“我会找她说对不起。”安娴把手收回来,咽下鼻中的酸楚,转身走向会议室,“嗳,我来啦,刚才有点事情耽搁了。”
——“现在是早上九点五十八分,零三秒。”车内,宁越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启动汽车,“有只胃疼的小猪在我副驾驶上失魂落魄。”
徐轻:“……”
啊!!!!徐轻内心感慨。
“又在打什么腹稿?”他很早就发现她内心里小动作很多。
“生姜水对不对?会让人出事,所以——”徐轻竖起一根手指放在面前,猛地转头看向宁越。
“所以还想去买速溶?”
“所以!!!我以后得自己学会下厨。”
“别闹。”一抽嘴角。
“没闹,我很正经。”徐轻伸手拍了拍大腿,“我现在必须自己找场地做,弄一个我自己想做的,并且有意义的自媒体才行。”
“他们怎么对你了?”宁越神情恢复严肃,剑眉紧拧。
“你——这段时间会给我做饭的叭~”趁着他靠边停车的要拉手刹的工夫,徐轻蹭过去挽住宁越的手臂,眼睛眨巴眨巴两下,“老公?哥哥?”
宁越:“……”
他还是忍不住笑了:“做什么?”
“电台打算辞退我。”徐轻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倒是没有那么过意不去,“你不知道,这将是他们一个很很很大的损失,因为他们会失去一个能力超强且认真负责并且颜值逆天的大——美女主持。”
宁越:“……那这位颜值逆天的大——美女主持有没有想过,我除了是你男朋友,是你未婚夫,还是个律师呢?”
徐轻:“什么意思?”
宁越:“如有解约官司要打,趁还没结婚,随时来找我。”
徐轻:“……”
哦。
切。
“综上所述,我方当事人的母亲因为过量饮用‘俊喜生姜红糖速溶饮料’而导致分泌系统严重失调,从而致使内脏功能严重紊乱,出现了肝脏出血、强烈痉挛等症状,并且目前还在医院昏迷不醒。”
法庭内,宁越身穿黑色红领的律师袍起立发言,颀长的身影在气氛灯下显得庄严而肃穆。
“根据我国《民法通则》第122条规定:因产品质量不合格造成他人财产、人身损害的,产品制造者、销售者应当依法承担民事责任。所以我方主张俊喜集团人身损害赔偿共一百万元,并支付李先生与其妻子因误工而造成的损失两万元。”
“我说怎么对方不同意和解呢,原来是和解书上给的价格少了。”安永清坐在辩方席,一旁的安娴低着头,有点无力地看了一眼宁越,拉了拉自己父亲的手臂:“爸……”
“我们要的是你一个道歉!”李准怀看着面前这位颇有些成绩的企业家,气得从耳根到脖子都是红的,伸手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这里——你有没有一丁点良心啊?啊??你家里没有长辈吗?没有老人吗?你做生意你不是个人啊——!!”
“宁大律师,请注意当事人情绪。”法官一敲棒槌,皱了皱眉。
“是。”宁越拍了拍李准怀的手臂,“李先生,我会全力保障您的权益,请您放心。”
他抬头看向陪审团席位,只见徐轻坐在第一排,拇指和食指相交做成相框的形状,上下翻转,“咔嚓”地比了个口型:“哥哥加油!”
宁越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的笑意和温柔。
“辩方还有没有什么要发言?”
“是,对于李奶奶的遭遇,我们深感同情。”辩方律师席位坐着的是个左侧耳旁割着三道痕的男人,律师袍穿得整整齐齐,额前却有一道并不浅的疤,态度极其懒散,就好像对方的辩词早就被他猜到似的。
随后不急不缓站起身:“但是根据质量检查局出示的报告,俊喜集团旗下产品‘俊喜生姜红糖速溶饮料’并没有任何违规。审判长,这是我们拿到的产品质量合格报告,您请查阅。至于对方拿出那一份,是基于已经拆封的产品的检测,我想,公信力……似乎并没有对方口中的这么强吧。”
“更何况……”男人眸光转了一圈,气氛灯下显出几分运筹帷幄似的从容与狡黠,“据我所知,李奶奶在饮用这款饮料之前,便已经患有肝脏等基础疾病。”
“你放p***——!我不要钱,不要和解,就为了你们这些没有良心的企业家,给我在病床上的老母亲,和众多普通老百姓一个道歉!!你,我咳咳咳咳咳……”李准怀连忙去掏荷包里的口袋,竟然咳出血来。
“审判长!我请求中止庭审。”宁越连忙扶住他,站起身厉声道。
“同意。”法官棒槌落下,“顾大律师,请回去补齐相关资料和证据,你交给我的这份文件的印章并不完善。双方在七日后继续庭审。”
“是,审判长。”男人站起身,将手放在胸前微微鞠躬,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
“是。”宁越同样起身,一面轻轻拍着李准怀的背,一面恭敬颔首。
“什么意思?”出了法庭,徐轻连忙跟上去,“法官说对方律师给的是一份不完善的资料,所以他就是故意拿一份不完善的资料来气——”
——“气我方当事人,他身体情况不是很乐观,虽然我不知道顾明衍是怎么知道李准怀身体状况的。”宁越薄唇抿成一条线,显然情绪不是很好。
“这人怎么能这样。”
“他打官司风格一直这样,无所不用其极。”
徐轻有些难过,握着宁越的手走上前去:“李太太,你丈夫还好吗?”
当事人的妻子看上去是个非常温柔的女性,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我老公是一名人民教师,已经从业二十年了,他从来——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么无赖的公司。”
“那李奶奶呢?她还好吗?”
李太太看着徐轻,合上眼,摇了摇头。
徐轻顿了顿,却看到李准怀的视线移到她的身后,她转过身,看到了安娴。
“我……”安娴吸了一口气,“徐轻,我来找你聊聊。”
“啊……就是,可能,没有什么好聊?”徐轻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看她快哭的样子,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上次我听到了,你们准备好违约金,注意,是合约上的双倍违约金哦,其他的我没什么意见。”
“不是违约金的事,我是来道歉的,上次听众连线,我——”
——“欸不用,完全不用。”
徐轻挽住宁越的手臂:“那,我们先陪李先生去医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