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结婚是为了应付父母,他答应同样是为了让父母回来,各取所需的利益交换,可是为什么后来他没有这么做。
闭上眼睛,地铁一站一站过去带来轻微的晃动,徐轻出站,走进君恒。
顾明衍不在家里。
不对,他在。
徐轻稍稍愣了一下,看到男人弓起身子在茶几边上伏着放药,边上摆着好些白色黄色的瓶瓶罐罐,肩臂宽阔很大一只,腿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维生素B/C消炎祛疤……
将手中那瓶药落下,男人放好东西抬起身,迎面徐轻就猛然凑上来,在他肩上肌肉咬了好大一口。
“嘶——”顾明衍吃痛,“徐轻你属狗的?”
徐轻没有听,换了个地方继续咬,直到舌尖尝到一点儿血腥味,抬起头的时候满眼是泪。
“怎么了?”顾明衍神色一变,连忙擒住人手腕带到怀里。
“呜……”像小动物似的呜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哭,可能就在看到他的这个瞬间。
“怎么了?”顾明衍又问了一声,起身将人抱起来坐上沙发,徐轻坐在他的双腿上,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肩膀轻耸,低泣一声一声。
顾明衍喉结上下滚了滚,低头凑近她耳廓的发间,末了,又递过自己的手腕。
徐轻:“……”
“不是想咬?”顾明衍问。
徐轻哭麻了,这会儿又被人逗笑,没有消散的情绪堵在胸口,就这么把头埋在他的颈部,熟悉的雪松味让她隐隐感到心安。
“不要哭了。”顾明衍说。带着点轻哄。
“娅娅,不要哭了。”
第76章
徐轻想起很多事。
比如小时候明明可以忍过去的病痛, 只要看到妈妈过来就特别委屈;一些自己能够撑过去的挫折,有人问起来似乎又真的有那么难过了。
所以人真的很奇妙。
徐轻没有停,直到她哭累了。
眼下贴着一片湿濡, 泪水几乎洇湿了他衬衫肩上的衣襟,有些微凉的,掺着些褶皱浮出肌肉线条的一个纹路,被她温热通红的眼睛一瞧, 顾明衍没多想,倒是徐轻脸有些红。
见人不哭了,顾明衍搭在她背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喝不喝水?”
“嗯, ”眼瞳微微朝下, 就像原本压在心里的情绪毫无由头地发泄出来, 心里带了些软怯和愧疚, 理智回归之后发觉自己这个姿势还挺羞耻的,像个小孩子一样, 徐轻窘迫,“……我去倒。”
“你……”
没等顾明衍开口,她就抢先一步站起来, 拖鞋套了几回都没套进去,抬起头娇憨笑了一下,动作放慢穿上鞋子, 去厨房拿了两个不同颜色的磨砂水晶杯, 往里添了些冒着氤氲白气的热水。
“给你。”她捧着两个杯子出来,把另一杯递给顾明衍。
男人伸手接过。
屋子里没有开灯,天气阴沉下来有点冷。徐轻转身把墙里新装的电暖炉开起来, 橘色调的光线落进客厅, 她回过头就看见顾明衍右侧肩头一块透着水渍的偏深色, 领口扣子敞开,里头一轻一重她的两个牙印,连带呼吸都不自然起来,两个凹陷压在眉中央,下面是垂下去不敢再看的一双眼。
顾明衍:“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徐轻:“我好像看见你买了一些药。”
声音交叠错杂在一起,徐轻目光踌躇,轻咬了一下唇:“你先去洗。”
“行。”顾明衍站起身,徐轻低着头看见落在地板上的一道被茶几隔断的剪影,脚步声被拉长,声音依然不带什么起伏似的寻常:“一些涂疤的,你看看有没有用。”
“我看看。”涂疤的?徐轻抬眼,顾明衍示意了一下她的手臂。
“噢我这个……”其实不用,但是他已经拿上浴巾走进门里了,徐轻坐在茶几边柜的地毯旁边,低头去看这些罗列好的盒子和小药瓶,服用的和涂的都有,应该要按体质来区分。
其实真的没有关系。
她这伤口是小半年前去元元家的时候被木板砸的,当时反反复复几次没有好,医生让她不要老是剧烈运动,但是当记者怎么可能不运动,有时候抗设备的时候就伤到了,来不及处理,左边手臂内侧就留下了一道比较明显的疤痕,看起来像蚯蚓一样,是有点恐怖。
可是这就是她的工作嘛,徐轻伸手触了触那道凸起来的痕迹,而且也没显露在外面,爸爸妈妈都没有发现。
眼睛还是有些疼的,徐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煞白的灯光落在她有些印痕的脸上,不知怎么又想起今天下午来找自己的那个女孩儿,和她不同风格的漂亮,也很扎眼。
明显是喜欢,可是同样是这样的情况,大学时期的徐轻选择的是各自发展绝不打扰,章思竹选择的是过来见她,徐轻用清水微微拍了拍脸,打开热水器,水流一下蒸腾的雾气将镜面覆盖,她的眼睛也再也看不见了。
她不知道顾明衍认识些什么人,唯一知道的就是康婶与小禾。
但是……
偏烫的水流滑过肌肤,好像热气在挑逗被寒气侵袭的毛孔,徐轻呼吸浅浅,她想但是如他这样的人,就算曾经经历过什么样的事,后面也依然能遇见各行业的凤毛麟角,在他所规划的那条路上越走越远。
所以除了章思竹,可能还有别人,很优秀独立的人,有自己想法的人,徐轻在想,如果他们没有在需要一个合适婚姻对象的时候没有选择对方,他会走他自己的路,可能也会遇到一个更加适合他的女人。
“嘶”——因为不小心掐到了什么地方。
天冷时候洗澡她习惯开小太阳,网上说会晒黑,但是不开真的很冷,徐轻洗完了早出来,顾明衍已经先她一步在厨房煮什么东西了。味道很想,是一种带着荤腥味浓郁的肉香,还有一点偏甜,徐轻说不上来,于是一面擦头发一面把厨房的门推开一个小口:“你,你在煮什么?”
“猪肚鸡。”
“煮这个干什么?”
“驱寒,”他回,“加了点萝卜和山药。”
“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到网上有人这么做。”
徐轻:“……”
对话没有什么营养,徐轻拉上门回浴室吹头发,弯腰按下扫地机器人启动的一个按钮,机械可爱的声音叫了句“你好主人”,便慢慢运转起来。
她以为自己晚上就可以吃上,没想到顾明衍说这样的药膳要熬住十来个小时,是当明天早饭烧的,于是“哦”了一声,又有点心疼那天晚上没来得及吃的饭菜,只好捧着热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
“饿了?”顾明衍问。
“没有。”应该是馋了。
“楼下有个伯伯卖米糕,我刚才看到有在卖。”顾明衍一面收拾一面道,“我扔垃圾的时候买点儿上来,和藕粉一起泡了喝吧。”
本来就是吃过晚饭的,这会儿只是想嚼点什么慰藉一下自己的舌头。徐轻点了点头把藕粉泡好,因为明天仍然要出镜,拿了个冰袋印上自己眼睛,看见杯子里白白的粉末逐渐变得透明,连带鼻尖也闻到了一些藕粉特有的清香。
她想吃咸,没想到顾明衍买回来的米糕有蛋黄馅味的,温州有个特色小吃就是这种,切开来一颗颗有咸蛋黄,不知道是不是添了点什么当地风味演化过来,掰开来细细地嚼,又糯又绵软,非常好吃。
“我以前早饭会吃这个。”徐轻说。
“不当夜宵?”
“不敢吃夜宵。”
顾明衍轻轻笑了笑,徐轻说:“真的呀!虽然我们家是做餐馆生意的,但是我饮食真的非常规律,就全家人基本几双筷子一起动,也很少吃零食,更别提晚上吃夜宵了。”
“嗯。”
“只有考差了哭的时候吃过几回。”
所以她今天是不舒服了,顾明衍伸出手臂搭在沙发上,居家服的领口还能看见分明锁骨上一道牙齿的印痕,皮肤是没有那么偏白的蜜色,再加上电炉暖暖的明光,再往里就是衣领投下阴影的黑色。
“好吃。”感觉胃里被塞满了,徐轻一面鼓着腮帮点头一面含糊开口,“嗯,好久没吃到这样的糕点。”
“是吗?”
“你尝尝——”徐轻转过身,很自然地伸手喂了他一下,顾明衍动作顿了顿,稍微显得有些拘谨,但还是吃进品了品,咽下。
“好吃吧?”
“嗯。”
“敷衍成这样,什么时候你做个试试。”哼。
“我不会做这个。”
顾明衍不习惯晚上吃东西,尤其这些甜食,只把她泡的那点儿藕粉吃了把杯子放进洗碗机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徐轻拿起好几个往嘴里塞,竟然真的塞进去了,见到他跟看了鬼一样连忙低头,杏眼瞪得圆溜溜,把自己呛得一下一下地直咳嗽。
徐轻:“……咳咳咳!!水QAQ。”
顾明衍:“……”
剩下那个杯子用来给她装水,徐轻接过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缓了一会儿才把嗓子口的米糕咽下去,眼睛还是微微泛红的,看人的时候有点像小兔,顾明衍失笑地递上一张餐巾纸,徐轻叹了一口气,觉得大概每个人都有流年不利的时候。
这还没怎么谈呢,她所有狼狈样都被这男人看了个遍。
“明天几点去上班?”
“八点,”稍微清了清嗓子,压下心里这层尴尬,“小薛总让我上午班。”
“午间专访?”
“嗯,我觉得她应该蛮喜欢我的吧!”徐轻说,“很多人干了几年都没干到幕前呢。”
“很厉害徐记者。”
“当然啦。”被夸了!
肚子吃得有点饱,没想到这几块米糕能被她一下子全部吃完,徐轻想到刚才戳自己手臂内侧的时候戳到的那些肉,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现代有句话说女人永远在减肥和去减肥的路上,这句话大概不完全是调侃。
再不减肥她上镜就会显出肉肉来了,徐轻心想,那可不行。
把桌子收拾好刷个牙回到房间里,徐轻攀着他的门就眨巴着一双眼。顾明衍抬眸:“进来吧。”
“好嘞。”于是开开心心地捧着自己的枕头被子过来,从前就觉得他身上会热一点,现在天气冷了,抱着睡觉一定非常暖和,像一个人体火炉,还是手感很好的那种。
“你不睡吗?”她踢掉两只拖鞋缩进被褥里。
“我看看这边猎头发过来的一些简历信息。”顾明衍回。
“哦……”听语气有点失望,顾明衍长指在笔记本右上角轻轻敲动两下,拉上窗帘转身过来,垂下眼俯身看见徐轻,忽而笑道:“做什么?”
“做什么。”这个问题有点歧义,徐轻重复一遍眼珠子一个轱辘。
顾明衍大抵是不想理她,关了灯就睡进来,徐轻伸出一只手去探他的棉被,应该是碰到手臂上的肌肉,见人没有动,于是大着胆子又过去一条腿向上勾着踢了踢。
顾明衍无奈:“过来。”
于是她整个人钻到他的被子里面来,果然是非常暖和的,徐轻尝试环着他手臂蹭过来一点儿,两个人沐浴露的味道是不一样的,他的薄荷味更清爽一点儿,徐轻买了一个新的沐浴露,是一种很容易让人心猿意马的奶香。她添了点儿狡黠的意味把自己颈间提起来给他闻,动作很憨,黑暗中一双眼睛清亮清亮,她应该是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