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写意摇头:“我暂时不会走。”
徐海清:“这一点远哥也说了,他知道你不会听。”
说到这,徐海清又话锋一转:“其实我今天来不止是送报告,我还想问几个问题。”
姚写意:“好,只要我知道。”
徐海清:“远哥遇袭,大概率是王家做的,应该是因为王森和林辛那件事。但王家这次这么有效率,我怀疑是有人通风报信。我想知道,在远哥遇袭之前,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特别的事,或是他自己有没有预感和怀疑呢?”
姚写意想了下,随即说:“有,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我是老三,我就把林辛的底细透给王家,借刀杀人。然后他又说,不过这样一来就是此地无银,姜家的人都会想到是他干的,而他很在意自己的名声,尤其是下面人对他的看法。”
这倒是,康尧的确很重视这些,或许在他看来,名声也是作为继承人的条件之一,仿佛只要贤名在外,位子就是他的。
姚写意继续道:“还有,在铭远出事之前,康尧来找过我。”
徐海清一怔:“做什么?”
姚写意:“警告、威胁,奉劝。”
徐海清没有问具体内容和细节,心里已经大概有数:“那距离远哥出事有多久?”
姚写意:“他是上午来的,下午铭远就遇袭了。”
这么巧。
若说和康尧无关,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
片刻沉默,徐海清再次开口:“按照现在的情况,王森躲不了多久。姜家的意思是,不要自己动手,只要适时将人‘送’给警方就好。”
姚写意点头:“我的人也在找他,但不会乱来。至于王世川,他已经收到‘大礼包’了。”
徐海清:“大礼包?”
只听姚写意说:“王森出事,王世川为什么那么着急,他明明有两个儿子,就是因为小儿子刚被查出感染了AIDS,基本上已经废了。”
当然,王世川正值壮年,只要精子还有活力,就还可以再生儿子,或者采用科技手段。
但无论如何,两个儿子连着出事,他的心态难免会崩,起码要缓和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是王世川最脆弱,最冲动,也最容易做错决定的时候,谁惹了他谁就会沦为炮灰,可反过来,要引他上套,也会比过去容易。
接着,姚写意轻描淡写道:“对了,等你再见到铭远,帮我告诉他,东南亚的生意姚家已经撤出来了,王世川原本要吃独食,但因为他两个儿子相继出事,他现在也没心思打理,当地已经有其他华商介入,相信很快就会踢走他的人。”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仔细一琢磨,却透着不对。
徐海清问:“只是因为两个儿子,连那边的生意都不管了?”
姚写意眯了眯眼睛,遂笑了:“难怪铭远一直在夸你,你很敏锐。”
很快,姚写意便揭晓谜底,王世川放在东南亚的人一向得力,其实就算他自己意愿不强烈,那几个人也是争抢生意的“好手”,看看当初他们是怎么对付姚思月的就知道了。
再者,天高皇帝远,那几人虽然是跟王世川出来的,但一个个野心都不小,且一直远离王家,还真有点地方称霸的意思。
其实他们已经有意摆脱王家的控制,就算王世川手里握着他们的把柄,一旦回国就会被抓,可他们早已断了回国的念头,早就在那边当起土皇帝了。
姚写意始终记着王世川让那几人对姚思月下的黑手,但姚写意并非“非黑即白”的性格,就直接让亲信捎话过去,给他们一个摆脱王家的机会——趁着王家后院着火,王世川焦头烂额,索性就趁他病要他命,连王家在东南亚的生意一起拿过来。当然,表面上看一切都没有改变,只是自此以后,那摊生意不再姓王。
听到这里,徐海清总算将事情联系到一起。
不过她并未追问王世川小儿子被查出AIDS一事,想来也知道多半和姚家,或是东南亚那几个脱不了干系。
但说穿了这种事也怪不得别人,王家那两个儿子“破绽”百出,被人得手也很正常。
姚写意这时说道:“就现在的情形,铭远已经不太可能去和康尧争什么了。”
徐海清看向她,却没吭声。
姚写意说得没错,眼下贺铭远最要紧的事就是养伤复原,他不适合劳累,很多过去非他亲自出马的事务,这段时间姜家也在陆续找人接手——康尧也分到一些。
虽说在熟悉度和效率上,还是贺铭远更得心应手,但如今是整块业务分给几个人,等过了适应期,也会重回正轨。
等贺铭远再回归,起码是几个月甚至半年以后的事,那些给出去的权力想要再收回来,可就难了。
换句话说就是,在实力上贺铭远已经失去了竞争力。
徐海清问:“那你打算怎么做?”
姚写意笑道:“不是我打算,而是铭远的打算。其实他之前就跟我说过,觉得整天和康尧争来斗去很没意思,他并不是很想要那个位子,坐上去了也是‘孤家寡人’。我是想,等这里的事都解决干净,让他跟我去春城。”
……
第29章
听到姚写意的提议,徐海清略有些吃惊,但再仔细一想也是合情理的。
说爱情倒不至于,但贺铭远各方面条件都足够合适,何况姚写意钟意他,再找一个比他更合心意的男人就难了。
找一个帅哥不难,找一个有脑子且有手段的帅哥,难度加大,何况贺铭远在他擅长的领域是个多面手,或许他们私下相处也很和谐。
徐海清说:“这是你和远哥的事,如果他也愿意,姜家不会阻拦。”
姚写意笑了。
徐海清并未继续纠缠这个话题,很快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指给姚写意看:“远哥说你接触过袁峰几次,能不能帮我辨认一下?”
姚写意扫过照片,点头:“是他。”
徐海清却皱了皱眉,仿佛有点费解。
姚写意问:“怎么,你是不信我的话,还是有别的疑问?”
徐海清这才说:“小春的事你知道吧,我当时看到一个男人,穿着西装,个子大概这么高,是他带走了小春。虽然所有的线索都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袁峰,可我总觉得和照片上这个不是一个人。”
“觉得。”姚写意注意到她的用词,“你有看到那个人的脸吗?”
徐海清摇头:“没有。”
姚写意:“那你的根据是什么呢?”
徐海清:“就是一种感觉。”
姚写意半晌没言语。
徐海清解释道:“我这样说是有点站不住,但是……”
姚写意去将她打断:“不,感觉这东西有时候是很准的。铭远也跟我说过,你每次感觉到不对,最后都证实了你是对的。”
说到这,姚写意停顿一秒,又道:“其实从铭远的描述来看,带走小春的那个男人,和我认识的袁峰就不太一样。他不是个有爱心的人,对小孩子尤其没耐心,我是亲眼见过的。我真不太相信一个小女孩会对他那样的人产生信赖,自愿跟他走。”
徐海清:“传言袁峰离开深圳之后来了历城,但他在这里并没有明面上的社交活动,珺姐、远哥他们都没见过他,他似乎一直在暗中跟王家往来。”
姚写意这才听出徐海清的话茬儿:“你是怀疑你见到的男人不是深圳那个袁峰,是有人顶替他的名字?”
徐海清点头:“可是为什么呢,他的身份有什么利用价值?”
姚写意说:“原来你不知道。”
徐海清:“什么?”
姚写意:“像他们这种做掮客的,手里握着的资源、人脉以及把柄多不胜数,就算他们不在人前露面,背地里也有办法靠卖消息捞金,用假身份是惯用手段,反而不会有人傻得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居所固定下来,万一将来出事,岂不是很容易就抓到?其实我原来就怀疑过,我在深圳接触的那个袁峰不是真名,起码后来这几年姚家用这个名字没有找到他。他躲在历城也刚好可以解释这件事,应该是这里有人将他保护起来,姚家很难渗透。”
徐海清边听边整理思路,最后又问:“我能看到他的照片,其他人也一定能看到,如果带走小春的人不是这个袁峰,那大洪和袁峰的接触又该怎么解释……”
姚写意说:“你不如跳出来看看,有两种解释。”
徐海清看向她,她现在的确卡住了,就卡在到底哪个是袁峰,到底有几个袁峰的节点上。
姚写意:“第一,袁峰不止一个人。第二,的确有人顶替他的身份,但他并没有隐瞒,起码刚才你提到的大洪是知道这件事的。或许王家也知道,不管他是谁都好,王家要用的只是‘袁峰’这个名头,他越是不在人前露面,被拆穿的机会就越小。你看,起码在你问我之前,我就完全不知情——我还是接触过本人的。”
徐海清消化了一会儿,忽然间又想到另外一个人,虽然思路还没整理清楚:“你认识郑云吧?”
姚写意:“认识,但不算熟,我知道他也在历城,我来这么久还没跟他照过面。”
徐海清:“郑云也没见过历城的‘袁峰’。”
姚写意:“哦,这不奇怪,在深圳的时候他们就没什么交集。”
徐海清笑了下,起身说:“谢谢你,我该走了。”
姚写意:“我送你。”
徐海清走得突然。
直到看着她坐的车开远,姚写意才进门。
别墅里不只有她,还有她两个亲信,一男一女。
两人这时从里面的房间出来。
姚写意坐下问:“有什么看法?”
女的说:“她已经开始怀疑了。”
男的说:“我们看法一致,她很敏锐,几句话就抓到破绽。”
姚写意:“破绽早就在了,被人抓到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这点芝麻蒜皮的小事,其他人都懒得理会。我很意外,第一个揪住不放的人会是姜林升的外甥女,她的确值得培养。”
……
另一边,徐海清回到车上便陷入沉思。
章赫看了她两次,见她神色不对,却又不像是遭受打击,反而像是已经解开困惑,却又因为解开而引发下一个困惑。
章赫忍不住问:“你怎么这种表情,姚写意都说了什么?”
徐海清醒过神,却是不答反问:“章赫,你知道弥勒山谷狼人这个桌游么?”
章赫摇头。
徐海清解释道:“就是一种杀人游戏,狼人是杀手,狼人会撒谎,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杀害一个村民,到白天的时候狼人会假扮成村民,用谎言掩饰身份。反过来,一旦他们露出破绽,被村民投票出局,就会失去游戏资格。所以为了在这张桌上一直玩下去,狼人就需要不断撒谎,有时候还会和伙伴之间‘互相出卖’,用来营造自己是村民的形象。”
章赫问:“姚写意撒谎了?”
徐海清笑着摇头:“我的意思是,在整件事情里,有人在撒谎,而且不止一个——他们就是狼人。”
徐海清没有往下说,她很快看向窗外,思路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刚才在和姚写意对话时,她觉得迷雾重重,好像问了姚写意之后,疑点更多了,然而在对话结束之后,她忽然就通了。
人之所以陷入谜团,是因为过分相信自己拿到的线索,毕竟它们是千辛万苦得到的,珍贵的,可以协助揭开谜题的关键。所以身在谜题中心的人,总会有一种对线索的盲目迷信,即便它们自相矛盾,也不会认为是线索出了问题,而是自己没想明白。
这是一种思维误区,而且不管这个人多聪明,都可能会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