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子高一些,总归是能遮一点。
女人懒洋洋地抬起手,把他的手指拨开。
矫情道:“疼死了。”
温九儒手揣回裤子口袋,眼睫低垂,忍不出笑了声。
再抬眼,哄她:“下次让你咬回来。”
温元江喊人回去吃饭,那这饭肯定是在清华苑吃。
从明河公馆到清华苑几乎横跨了整个临安,走临安新修的京广高架,也花了四十多分钟才开到目的地。
前几年买房的时候,温九儒一是喜欢明河公馆的环境,二是看中了这儿在城西。
离得远,他更有理由不往清华苑回了。
车在清华苑的院子前停下,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刘叔。
两人下车,并肩往刘叔的方向走去。
前天天气预报播报,最近有一个叫什么的寒流来袭,名字挺拗口的,很难记。
总之昨天晚上开始降温,今早起来,竟有些秋高气爽的趋势。
不上班,温九儒没穿往常的衬衣西裤。
黑色的薄款冲锋衣,下面是深灰色的束脚运动裤。
阳光下乍一看,有些像高中时,篮球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
刘叔笑呵呵地迎上来,递到眼前一个手帕包着的玉镯子。
“你刘婶的,一对,早就说过你媳妇儿和刘颖一人一只。”
刘颖是刘叔和刘婶的女儿,去年上了大一,这次暑假没回来,还在外地的学校。
奶白色的玉镯通透细腻,躺在淡蓝色的手帕上,是只看东西就知道送礼物的人有多温婉的镯子。
怀央没接,侧眼,询问地看向温九儒。
东西太贵重,她不能昨天刚挑了钻戒,今天又要个镯子。
“那就谢谢婶婶了。”温九儒笑得温和。
刘叔人很瘦,个头也不高,但笑起来总会让人想起和“胖”字沾边的憨态可掬。
“这就对嘛,跟我们客气什么。”
温九儒把车钥匙揣进口袋,从手帕上拿过镯子,牵起怀央的手,帮她戴上。
他身后,院前,是几棵种得很挤的香樟,还有些挺拔的樟子松。
夏天中午十一点的阳光,斜着洒下来。
从怀央的角度,能看到男人垂头时,刘海在眼前投下的一小片阴影,还有他下巴处微青的胡渣。
温九儒握着她的手,镯子扣在她手腕上时,解释:“刘叔一家从小看着我长大。”
刘叔也笑,跟怀央补充:“所以不用客气。”
说话间刘叔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接起,是温元江。
说了几句,电话挂掉,他冲温九儒使了个眼色:“你爸喊你上去找他。”
“等下上去。”温九儒抬眼看向院子里那栋楼。
温元江的书房在二楼,大概是透过窗子看到了在门口的他们。
“别耽搁太久,你爸那个脾气你也知道。”刘叔拍了下温九儒的肩,“那我先上去。”
温九儒点了头:“嗯。”
刘叔走后,怀央扯着温九儒的小臂看向他,语声清淡:“你要去找你爸吗?”
温九儒笑了:“对,但要先把你安排好。”
他扶上女人的肩,侧身半步,站到了她的身后。
盛夏灼人的阳光混着微凉的风,交织成有些矛盾的触感。
温九儒一手握在怀央的肩膀,一手扶在她头的右侧,微弯腰,下巴轻触她的肩,跟她介绍此时面对着的院子,和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
男人声音很温柔,讲得认真。
“右边伞下坐的是我表姑温秀一家,她人很好,丈夫也憨厚,就是带的那个孙子,今年刚上幼儿园,有些吵,站在门前打电话的是温君,我三表叔,人市侩又墙头草,但是没什么脑子,老婆是个作精花瓶,也没脑子......”
淡淡的男声,混着日光的温暖。
让人觉得他和昨晚咬她脖子的那个,简直判若两人。
怀央揪着温九儒冲锋衣的袖子,回头看他:“怎么介绍这么仔细?”
温九儒两手抵着她的太阳穴把她的头重新转回去:“以防你被人欺负。”
怀央背在身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男人冲锋衣下摆的抽绳,笑意盈盈:“那要有人欺负我呢?”
温九儒闷笑声从胸腔溢出,手滑到怀央下巴,轻掐着她的下颚,往右侧再转了转。
“看到那个穿黑色旗袍的女人没有。”
“嗯?”怀央抬了抬眉,表示应答。
身边鸟鸣声起起落落,耳边男人的声音顿了两秒,紧接着带了些不明显的坏笑,像在哄小姑娘。
“这个人最坏,我二婶宋梅,抢我家产,还总在家里挤兑我,如果她欺负你,你就还回去,怎么还都可以。”
说罢,温九儒掐在怀央下颚的手,拇指抬起,蹭了蹭她的脸颊。
温声,接着道:“做了什么我都帮你兜着,不要吃亏。”
温九儒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但仔细琢磨,会发现带了不明显,却会悄然遛入你心的引诱和蛊惑。
让人一不小心就陷进去,掉入他为你敞开的无尽深渊。
摄人心魄。
语毕,温九儒直起身,牵着怀央,带她往院子里走。
清华苑的房子在整个院子最中央。
房前一个小型的圆形喷水池,黄锈石石雕喷泉,左右两侧都是草坪。
温九儒一直觉得当时装修这房子的人审美不大行,这喷泉杵在最中间,不好看不说,还很挡人视线。
从二三楼往下看,中间的广场被这喷泉挡了大半。
只有喷泉最前面中间的位置,才无东西遮挡,清晰可见。
温九儒带着怀央走过去,在这处站定。
垂眼,帮她把腰上有些松了的白色腰带拆开,重新系起来。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带子两侧,动作慢到甚至有些墨迹。
不过好在结果是好的。
怀央拨了下腰上系好的带子。
这蝴蝶结比昨天傍晚包装袋上温九儒随手绑的那个好看多了。
温九儒的手指从怀央的腰带上撤开,抬手,再次揽住她的后脑。
垂首,在她耳边轻声道:“左侧第二棵香樟,右手边那一排的迎客松,往后以喷泉为限,往前十米为界,我上去一下,不要离开这个范围。”
温九儒手扣得有些紧,怀央不自觉地晃了下头。
脑袋挣脱束缚的时候,她声音温软,调侃:“限制人身自由就有点变态了。”
温九儒轻拍了一下她的脑后,身体后撤:“只有这个范围我在上面才能看到,要确保你的安全。”
“乖了,”男人笑着低声,“听话。”
第24章
温九儒上了二楼, 走到尽头,刚推开门,里面一个烟灰缸“咣唧”就砸了过来。
幸亏这房子大, 门口跟书桌离得远,不然这烟灰缸说不定还真就削到了温九儒的脑袋上。
刘叔拦着打圆场:“怎么还砸人呢?”
“不砸他他像话吗?!!”温元江怒不可遏,点着门口的温九儒对刘叔道, “结婚都敢不跟家里说,我儿子结婚,我要两天后从别人嘴里知道?!!”
烟灰缸是玻璃的,“砰”一下摔在地上, 已经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
其中有一片在地上弹了一下, 掉在温九儒脚边。
温九儒垂眼, 盯着地上的玻璃碎片看了几秒。
里面本就处在盛怒中的人看他站在门口不说话也不动,更是火大。
扬手在身旁办公桌上猛拍了两下:“你下次还想干什么不跟家里说?!我看你是想把整个温家掀了!!!”
听到这话, 温九儒掀了眼皮看过去,两秒,很冷淡地笑了一声。
紧接着推门进来, 绕过左手边的书柜,直接坐在了面对落地窗的沙发上。
“有点想。”温九儒随手捡了本茶几上的书, 语调没什么起伏。
“你小子是不是想气死我!”温元江深吸一口气, 骂道, “气死我你就正好能霸占整个华温了是不是!!”
浑厚的男低音响在整个房间, 一时间还有了回声。
温九儒手上的书往后翻了一页, 这次倒是没说话。
两父子的矛盾激化到现在这种程度,刘叔一个外人也不好再讲什么。
他站在温元江身后, 默默叹了口气。
房间里静得像一潭死水。
片刻, 温九儒把手上的书合上, 抬眼,透过窗户,看向楼下站得懒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