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涅换了音乐,变成了一个广播。他问沈惊瓷闷不闷,用不用开窗。
沈惊瓷说不用。
广播中柔和的女声像是沁入心脾的溪流,沈惊瓷出神间隙,发现这是一个情感主播。
“今天这位听众来电啊,又是询问过去的感情放不下该怎么办呢。”后面一字一顿,着加重点。
“这类话题算是老生常谈,我们隔三差五就会聊一聊那些不同故事的不同结局。”
“但就像问题中的所言,既然是过去的感情,尽管炙热,但也覆水难收。”
沈惊瓷一愣,目光微转,屏幕上的音频波率时高时低:“人的一生不会只遇到一个坎,拂开旧尘埃,向前看吧。”
尽管炙热,但覆水难收。
沈惊瓷意识涣散又聚拢,她迟钝的发现顾涅在看她。他的眼睛也是漆黑的,但眼前下意识的浮现另一个人。
沈惊瓷揉了揉眼睛,好笑的打趣:“不是吧,你不会是故意放给我听的吧。”
她伸开手掌,声音有点鼻音,自顾自的回答:“知道啦,不至于的。”
直到最后沈惊瓷也没有再回头看,她不知道陈池驭后来是不是还在跟着,但在餐厅门口是没有他的。
顾涅选的是一家法式餐厅。周围两对情侣经过,沈惊瓷打量了一圈,屏风复古,落座的位置情侣居多。
她不太喜欢这些氛围,觉得拘谨。顾涅动作停住,回头问:“不喜欢?”
和顾涅认识很久,沈惊瓷顿了下,说了实话试探的问:“要不换一家?”
顾涅笑了笑,似乎又有点遗憾。沈惊瓷刚想改口补充,男人已经说了好:“火锅怎么样,记得你爱吃。”
沈惊瓷眼睛一亮:“我之前来A市吃过一家很不错,带你去尝尝。”
他们过去的时间正好是人最密集的时候。火锅店门外一排椅子上全都是等着叫号的。
沈惊瓷接过门口服务员主动递过来的单号,僵硬的回身,女孩抬头茫然的举起手:“还...还吃吗?”
顾涅挑眉,视线扫过队伍末尾:“想吃可以等。”
沈惊瓷看着队伍就头疼,嗖的摇头:“算了吧,我们换一家。”
沈惊瓷折了手中的纸,要带着顾涅换一家。她低头查看附近餐饮厅的评价,走出没两步,忽然听到前面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沈惊瓷抬头惊愕:“苏苏?”
苏苏也很惊讶:“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沈惊瓷看了眼身后的火锅店:“来吃饭,但人太多了。”
苏苏注意到长队,嘴角忍住抽搐,她看了眼沈惊瓷直接说:“那你跟我们一桌不就好了,我们是包间,很大,加两把椅子就好了。”
“不用吧,太麻烦了。”
苏苏特别热情,上来挽住沈惊瓷胳膊:“上次借了你们机器还弄丢了内存卡,辛苦你们补拍,这次就当是我赔礼。”
“那不是你的错..”沈惊瓷没说完,就再次被打断:“本来就要请你和佳思吃饭,赶早不如赶巧,人多热闹,不嫌弃就一起吧。”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沈惊瓷求助似的望向顾涅。
顾涅反而无所谓:“我都可以,你不是想吃吗。”
僵持下去也很尴尬,沈惊瓷不确定顾涅会不会习惯这种场合,顾涅看出她的担心,再次点头示意自己没关系。
沈惊瓷最后还是没犟过苏苏,硬生的被拉上去了。
古色古香的装修,楼梯陡斜,沈惊瓷听到苏苏在她耳边的悄悄话:“是你男朋友吗?好帅。”
沈惊瓷立马解释:“不是,是我朋友。”
苏苏挤眉弄眼:“是吗?我看他对你不一般啊。”
沈惊瓷都解释累了,叹气:“你看错了。”
包厢却是很大,人也不多,加上沈惊瓷和顾涅才六个人。
桌上氛围出奇和谐,一群人聊得也开心。不会冷落了不认识的顾涅,顾涅的回答也幽默得当。
热气冲淡的空调的凉,角落里苏苏的男朋友忽然起身,指了一下门口,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之前一总监也在这,说想上来和我们一起,行不。”
他环视了一圈征求意见,最后停在沈惊瓷脸上。
沈惊瓷一愣,不好意思的抿唇笑了笑:“别看我啊,我都是蹭的你们的桌。”
苏苏是个东北女孩儿,对谁都热情,她看沈惊瓷两人无所谓,拍了拍男人让他去,还是那句话:“人多热闹。”
锅内热气腾腾,白色的雾气在眼前飘忽。
同一时刻,包厢大门重新打开,沈惊瓷模糊的听到苏苏男友含笑的声音:“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在英国时的项目总监。”
英国?沈惊瓷对这两个字敏感。
男声起哄的鼓掌声和沸腾的泡泡一起钻入耳:“驭哥!”
沈惊瓷本能的回头,周围沦为背景虚化,瞳孔紧缩,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大脑空白忘记反应,眉心诧异拧的很紧。
白色的氤氲雾气从视线中消散,穿着夹克的男人站在那里,倨傲冷冽,眼尾的笑不达眼底。
陈池驭简单的打了个招呼,最后停在沈惊瓷脸上。
他笑意敛了,看不透的情绪影影绰绰的积在眼底。不过也只是很短,他顺着空座,停在了沈惊瓷左侧。
.......
除了沈惊瓷和顾涅,每一个人都对陈池驭很热络。
可能是身上光环太多,随意一样都惊羡好久。就算陈池驭是他上司,都觉得有面,男人开始能说:“我驭哥可是在Oxford读完了mfe,顶级赛手,你们是没见过他玩车的样子,帅疯了。”
“还有当时那家破公司,差点他妈的玩完了,还是驭哥操盘,硬生生的拉回三十个百分点。”
沈惊瓷从他进来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像是一个透明人。她闷头吃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红糖糍粑,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苏苏插话:“本科就Oxford?”
“本科沥大的,那也是全国顶尖了好不。”
陈池驭撩起眼皮看他,漫不经心的哼笑了声。他的声音又低又沉,带着独有的磁性:“够了啊。”
“好好好,不说了,都吃!”
憋了没一分钟,苏苏却猛地想起什么:“惊瓷不也是沥大的。”
苏苏看她:“你们是校友啊。”
莫名被点到名字的沈惊瓷忽然被呛到,开始剧烈咳嗽,调的蘸料真的太辣了,沈惊瓷咳得背微微弓起,眼尾红的要命。
她摆摆手,一句话说不出的起身倒水。
顾涅拧眉,手臂捞过中央的银色水壶,动作刚靠近,陈池驭已经把水杯塞到了沈惊瓷手里。
沈惊瓷呛的眼泪都出来了,摸着冰冷的瓷壁往嘴里送。
顾涅的手停在半空,沈惊瓷什么都没意识到。
呼吸渐渐平缓,她小口小口的送着味蕾上残留的呛辣,朝着顾涅说了声谢谢。
下一秒,冰冷的声音犹如冬夜的雾,没有任何起伏波澜的开口:“我的。”
“......”
沈惊瓷嘴角的笑僵硬。
陈池驭睨她,指骨反扣,在桌子上敲了两下,刻意又明显。
对面四个人的眼睛,直了。
沈惊瓷愣了下,顺声侧头。两人对视,他眉骨微扬。
沈惊瓷唇线抿直,眼睛看他,陌生人一样敛眼:“谢谢。”
气氛好像比之前怪异了一点,苏苏眼睛不停的在两个人之间不停打转。
但所有人的表情又都很正常。
正常到生疏,刚刚的火花像是一场错觉。
毕竟是她的场,苏苏缓解气氛的起身从旁边端过蟹:“吃这个吗?把这个先吃了吧,贵,一会儿吃饱了就浪费了。”
沈惊瓷望着金灿的蟹,点头,全然把身边的人当成空气。
苏苏照顾沈惊瓷,把第一只送到沈惊瓷面前,还没挪开手,陈池驭的声音再次突兀响起。
“她不能吃。”
冷冽的声音语气寡淡,沈惊瓷嘴边的话被堵住,错愕的别过头。
陈池驭平静的回望,用一种极尽暧昧的语气陈述:“你吃蟹肚子会疼。”
“忘了?”
那年冬天,沈惊瓷疼的冷汗涔涔,偏偏嘴馋,陈池驭压着她手臂,强制找了家庭医生,小姑娘蜷缩在被子里面心虚的看着他,可怜的惹人疼。
陈池驭一言不发,从后面搂住她,温热的手掌捂在小腹,发狠的揉了两下又不舍得,声音紧绷:“你就使劲儿折腾吓我。”
如果说刚刚还能自圆其说是出于礼貌,那现在已经是明面上的不清不楚。
谁也不是傻子,莫名其妙的一通电话要来拼桌,莫名其妙的递水,不是别有目的是什么。
包厢彻底安静。
苏苏几次试着开口调节气氛,但又难办的闭了嘴,真没办法了。
沈惊瓷沉默半响,自知打扰了别人的兴致,歉意的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她前脚出门,陈池驭同样起身,毫不遮掩朝坐着的人点了个头:“我出去抽根烟。”
转身时,陈池驭若有似无的瞥了一眼沈惊瓷右手边的顾涅,眼神挑衅,耸肩。
一桌人面面相觑,顾涅笑了笑,态度温和,气度丝毫不失也看不出异样:“继续吧,惊瓷身体不太舒服,不能吃寒性的。”
所有人顺着台阶下,苏苏咽了下口水。
她现在相信两个人真的只是朋友了。
......
洗手间的必经之路,沈惊瓷站在白炽灯下,听到身后脚步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