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那边看看。”
古项涛检查机位,姜霓就一个人怔怔站在陡坡边,她看着自脚下蔓延的荆棘,尖刺满布,想起秦砚那天受伤的手。
姜霓蹲下,用指腹去按藤蔓上的倒刺。
*
酒店房间。
早早收工的宋尉行正窝在沙发里,跷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喝茶。
今天在片场,宋尉行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就秦砚那个劲儿——炮/友?他信他就是傻子。
就差把人姑娘当媳妇儿疼了。
“嗳。”宋尉行瞥了眼坐在吧台边的秦砚,“你怎么回事儿?你不是剧组请来的技术顾问吗?他们要去拍大地震那段儿,你不在旁边盯着?”
“取几个景而已。”秦砚低着眼,指间夹着半截烟,灰白已经蓄了小半截。
“你这烟瘾有点大啊。”宋尉行微微挑眉,“我记得你从来不沾这些的,什么时候开始的?”
秦砚没接话。
宋尉行继续自说自话,“不过话说回来,我看今天在片场,姜霓好像不太想理你。难不成……你把人家姑娘欺负了?”
宋尉行上下打量了眼秦砚,不得不说,这几年在军校、部队和IAR辗转,从前清瘦的少年越发有成熟男人的魅力,眼下一件黑色衬衣,下摆收进裤腰里,肩宽背阔,腰身精健。
“我说你可悠着点啊,就姜霓那小身板儿,可吃不消,经不住你来回折腾。”
秦砚:“……”
“你瞪我干嘛,你不是说你们是那种关系吗?难道……不是?还是——不完全是?”
宋尉行是人精里的狐狸精。
“我刚可听说,姜霓也跟着一起去了,你看外面的天色——”
说着,宋尉行转头望向窗外,“嚯,这么黑的天,等会儿估计地有大暴雨吧。这山里下暴雨,那路得多滑?这种环境你最熟悉,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秦砚夹着烟的指尖微顿,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细细烟灰截落。
宋尉行轻笑。
秦砚开口,没什么情绪的语调:“剧组那么多人跟着。”
“哦。”宋尉行点头,“也是,反正出了事,秦队长也不心疼。”
秦砚:“……”
宋尉行捏着白瓷杯,抿了口茶水。他倒是想看看,这位IAR的特遣救援队长,京市秦家的秦大公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咚咚咚——”急切的敲门声忽地响起,来人可见很急。
宋尉行慢悠悠起身,踱步过来开门,“谁……”
门刚拉开个缝,直接被外力推开。
张海林满脸焦急,一眼瞧着秦砚,“队长,姜……姜老师失踪了!”
作者有话说:
有二更,下午五六点的样子嗷~
第34章
秦砚赶到拍摄现场的时候, 剧组已经乱成一团。
唐诗韵挂着泪,“我也不知道,姜老师说要接个电话, 让我先走。我看她好半天没跟上来, 返回去去找, 她人就不见了。”
“你胡说!上次给灯灯果汁,害她……”小可想起姜霓的叮嘱, 咽下了原本想说的话, “你最好祈祷灯灯没事!”
小可抹了把眼泪,她就回去给姜霓拿件衣服的工夫, 就出了这样的事。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 方才已经被关琴在电话里狠狠训了一顿。
“别哭了, 擦擦。”
小可抬头,发现是宋尉行。
宋尉行将叠得整齐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小可心里着急又难过, 想也没想,接过手帕,就去擦鼻子,“谢谢宋老师。”
说话声还带着哭腔的哑。
宋尉行有洁癖,看着一瞬就被团皱了的手帕,微微皱了下眉头。他强迫自己不再去看,反正一块手帕而已,不可能再要回来用。
宋尉行转头去问秦砚,“怎么样?”
秦砚刚和古项涛了解了情况。
二十分钟前,剧组采景结束, 姜霓说要再踩一下点, 刚好唐诗韵来得有些晚, 说和她一起,两人便一直落在后面。其实和大队伍相隔并不远,只是天黑,谁也没注意到后来跟上来的只有唐诗韵一个人。
打姜霓的电话,却提示关机。
剧组的工作人员当即就原路返回,可是一直走到最远的一处取景地,都没找到姜霓,古项涛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秦砚微微皱眉,估算了下唐诗韵和姜霓分开的时间,安排张海林、任斌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分头寻找,尤其是沿途的山坡下。
这条路是当初拉练时的必经之路,方圆几十公里有三条大路,姜霓不会无缘无故玩失踪,只有一个可能——最近下雨频繁,山里路滑,姜霓应该是不小心从某处山坡滑了下去。
宋尉行观察了一下这附近的地形,“还好,附近没有高山,不会有太大危险。”
秦砚却立在原地,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了?”宋尉行问。
秦砚环顾四周,想起那晚他陪姜霓找手绳时的情形。
“她怕黑。”
轰隆隆——
很低淡的一句话,几乎被雷声掩盖,可宋尉行却听到了。他有些微怔,看着秦砚眼底毫不遮掩的担忧。
“嗳,你去哪儿!”
秦砚修挺的身影已经没入沉稠的夜色。
轰隆——
又是一记雷声,碎裂的电光生生将黑夜撕得支离破碎,几乎映亮半边山坳,豆大的雨点随即砸了下来。
脚下的路秦砚无比熟悉,是当初他带队走的那一条。他有种预感,姜霓一定就在附近。
雨势渐急,不过俄顷便将他身上的作训服打湿,秦砚抬手抹了把脸,雨水浇注着男人英挺的眉眼。
远处有一棵大榕树,榕须垂下抓进地里,闪电映亮天空的一瞬,苍郁的大榕树立于旷野,宛若一尊古老的守护神,岿然不动。
这个地方,他帮姜霓找过手绳。
视线落在那一处,秦砚心念微动,沉黑眼眸被夜雨冲刷得愈发黑亮。蓦地,他抬步往大榕树的方向跑去,黑色军靴落在湿泞的山路上,渐起点点泥星。
这一路似乎过于漫长。
直到到了坡顶,秦砚停下脚步,胸口微微起伏,视线寸寸掠过陡坡,眼底的焦急更甚。
雨势渐歇,变得细密绵软,脚下的一方土地积了水,雨水冲刷了所有的痕迹。
秦砚环顾四周,黑夜像一头巨兽,吞噬了所有。
倏地,他蹲下身,脚边的矮灌旁缠蔓着荆棘藤,根根倒刺被雨水浇注得越发锋利。秦砚下意识地摩挲一下荆棘上的倒刺,往坡底看去。
草丛有被碾过的痕迹!
顾不上再想其他的,秦砚顺着陡坡滑下去,藤蔓上的尖刺瞬间将掌心划破,钻心的疼。脚下踩实,不过一人宽的小路,大约是经年累月被踩踏出来的,再往下,依然是一处陡坡。
秦砚蹲下身,大声喊道:“姜霓!”
“嗯……”极低的一声,混着细密的雨水声,“我在。”
秦砚眸光倏地被映亮,手掌侧边有血线蜿蜒,他直接撑着手下的倒刺,往坡下跳去。
灌木丛边,姜霓斜着身子,艰难地倚着,浑身上下都湿漉漉的。她身上还穿着任晓在电影中的白大褂,白大褂被泥污沾染,高马尾散了半边,凝白脸颊上有一道细细的划痕,渗出血丝,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像个流浪在外的小动物,于雷雨天终于等到了愿意对她施以援手的人,清润的眸子里浮起稀薄的光。
秦砚沉黑眼底浓稠如墨,交杂的情绪翻涌。他抬手,唰地拉下拉链,将外套褪下。
沾染了男人体温的外套兜头罩下,虽然潮湿却沾了温热,秦砚在她面前蹲下,眼底是掩不住的担心、焦急,还有一丝丝无法藏匿遮掩的庆幸。
锋锐的喉结滚了滚,秦砚哑着声音问:“还伤到哪了?”
他抚上姜霓的半边脸颊,却不敢去碰那道细细的血丝,她肯定会疼。
“脚……”姜霓有气无力地回他。
秦砚低眼,直接抬手撩起她的裤管,看到了纤细脚踝上一道道细细的血痕,显然是被覆在坡上的荆棘所划伤的。
还有微微肿起的踝骨,应该是跌下来的时候扭到了。
秦砚轻轻在红肿的地方按了下,姜霓皱着眉头轻嘶了声。
“没伤到骨头,我先背你上去。”
夜雨方才来得急,这会儿已经转为淅淅沥沥的小雨。秦砚将姜霓整个人裹在他的外套里,转过身,拉起她一侧的手臂。
“用另一条腿使力。”
姜霓借着秦砚的力量,努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她现在浑身上下到处都疼,待伏在秦砚背上的时候,整张脸已经泛着不太正常的白。
秦砚偏头看她,看她微微翕动的唇,“忍一下。”
话落,他一手牢牢扣住姜霓的腿弯,军靴踩上陡坡的凸起处,一手攀上高处。
姜霓只觉一侧的手臂快要失去知觉,她皱着眉,瞥了眼领侧渗出的血。视线又凝在秦砚的侧脸上,男人纤长的眼睫上潮湿未退,姜霓看他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唇,削瘦的下颌线。
他还是那么好看。
一张脸,就能骗到好多小姑娘。
“秦砚。”姜霓低声开口,身前的男人微顿,显然是在等她的下文。
似是担心他听不清,姜霓忍着疼,将身子又往前倾了倾,“秦砚……”
她柔软的唇几乎贴上了男人的脖颈,感觉到了皮肤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