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温听回望他高大的身影,但一直没有移开步子,明显是不让他进的姿态。
眉间微敛,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内传来另一道女人的声音:“听宝,谁啊?”
一下就明白了过来,季晏舟收回视线,在女人清冷的侧脸上滑过,嗓音又低又哑:“所以,一下午不回消息,现在又不让我进门,是因为有朋友在?”
“季晏舟。”宋温听差点在他黑沉沉的眼神下败下阵来,下午她在月瑶面前哭诉完之后,月瑶气愤不过,开始给她出招,意思是:既然他跟许欣柠暧昧不明,那你就晾他一阵子,让他知道谁也不是好欺负的。
她忍着心跳,继续开口:“月瑶,她要在我这里住几天。”
季晏舟压着情绪,语气哑的可怕,他反问:“所以,我有家不能回?”
他又提“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心把这里当成家,还是只是他口头禅。
“确实不方便。”
以前觉得宋温听软语的声调像是有神奇的魔力,能抚慰人心。但眼下,她用这般语气继续时,季晏舟只觉从她嘴里说的每一句,都夹着尖刺。
偏偏他还无可奈何,最终他败下阵来:“那吃顿饭总可以吧?”
他表情很淡,眼神也淡了,就这样盯着她,像是孤山远影,看不清明,却让宋温听无法拒绝。
正要开口的瞬间,月瑶那张脸凑了过来:“季总,对不起啊,今晚的饭菜没你的份。”
说完,月瑶还没来得及硬气,就在男人快扫过来的眼风下,留下一句“不信你问听听。”就逃了。
月瑶心有余悸,自从那次醉酒得罪过他后,在他面前,月瑶还是不敢太放肆。
“宋老师,真没我的份?”他说完,又补充,“放心,吃完就走。”
宋温听一直就知道他眼睛很好看,眼下紧紧盯着她的目光,更是晦涩难懂,却蛰的她慌张移开视线。
她攥着手心,很轻很轻的点了下头:“只做了俩个人的。”
楼道倏而传来一阵凉风,他深色的衣角和宋温听嫩黄色的裙摆纠缠,被风吹着轻触,又远离。
男人往前一步,把门堵的严严实实。
宋温听以为他要不管不顾的闯进来,仓皇的往后退了一步。那道身却没再继续往前了,但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木质香调蕴着宋温听心尖砰砰直跳。
她很少拒绝别人,更不论眼下是她以为无论他想要什么,她都会有求必应的人。
冷风过境,宋温听被圈在身前,季晏舟淡着表情把手里一直拎着的袋子递过去,话也跟着落下:“好。”
说完直接转身,沉闷的脚步声跟着远离。
宋温听捏着袋子的一角,却没有月瑶说的那般开心,心仿佛也随着他不留恋的远去,而陷入另一个极端。
直到确信季晏舟已经走了,月瑶才从背后窜出来,兴奋的声音砸在耳边:“听宝,好样的,就要这样硬气,男人就是这样,越容易得到的,越不会珍惜。”
她说着拿过她手里的纸袋,一下两眼发光:“这不是井巷那家出名贵得要死的甜品店。”
宋温听关门,跟着走到餐桌前。
月瑶已经把里面包装精美的透明盒子拿了出来,丝绒红混着奶白和粉色的蛋糕印入眼底,清甜的香味随即涌进鼻腔,月瑶一改话锋,啧啧称赞:“树莓芝士!不得不说,你家季总还挺懂的。”
宋温听轻声反问:“懂什么?”
月瑶抬手,把叉子上的蛋糕凑到她唇边,示意她张口。
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清香淡雅的味道,挺不错的,宋温听微愣,她很久很吃过甜品了。
“你高中时还挺喜欢吃的,尤其是高二,你还得吗,一天都要买三四个蛋糕,不过也能理解,毕竟那时外婆刚走,你一时接受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了暴食甜品的习惯,是甜品治愈了你。”月瑶又塞她一口甜,仿佛甜进了心底。
宋温听微凝,想到了那时。
那段时间是她成年以来,第一次经历至暗时刻。
外婆去世后的整整一个月,她始终无法相信外婆已经离开她的事实。
成天浑浑噩噩,甚至在一次上完晚自习回家的路上,不知怎么迷路了。
那时顾吟把她带到了自己家生活,照顾她生活起居,但离学校有些距离,那一片她还不熟悉,走着走着就迷失了方向。
她干脆坐在花坛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
人为什么会死呢?
她接触到生命的易碎,明明早上外婆还跟她一起吃了早饭,是跟往常一样的清晨,可是等她放学回家,那个会温柔喊她‘听听’的人就没了。
她在那个花坛坐了多久,她不知道。
但等她回神过来时,腿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个蛋糕。
小巧精致,一向不喜欢吃甜食的宋温听犹豫了。
这应该是好心人给她的吧,放的离她那么近,是看她可怜无家可回吗?
她压着点差点漫出眼眶的泪水,垂着头,把蛋糕吃的干干净净。
至此,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很长一段时间,她像是一个蛋糕瘾.君.子,一天要吃三四个蛋糕,心里才好受。
月瑶说得对,是甜品治愈了那段时间的她。
第27章 藏梦
从浴室洗完澡, 光脚踩上柔软的毯子,宋温听整个人都被温热水汽蕴出几分娇软来,平日富有攻击性的容貌也在暖光下淡了。她抬手轻轻擦拭湿润的发尾, 那根极细手链上串着几颗青珠白玉珠子, 清冷中贴熨着皮肤染上温度。
不由回想起他给她戴手链时专注的眉眼, 还有...刚刚在门口, 他最终离去时的背影。
垂下眼睫,宋温听走到床边,还是捞起手机给季晏舟发了一条消息:【蛋糕很好吃, 谢谢。】
她屏息等待了好一会儿,聊天框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从门外客厅传来月瑶和言森煲电话粥的声音,撒娇中裹着浓浓的甜蜜。
于是她没再等,换好睡衣直接去了古琴室练琴。
焦躁的心绪被琴声无端抚平。顾吟曾说过, 学古琴可以不是为了弘扬传统,也可以不为名不为利,端端为了自己也算值得, 浮躁之下它总能替你寻一方安静。
等练完走音,回身发现月瑶抱手站在房间门口一副正欣赏的模样。
宋温听顺势整理了那张床铺:“要不你还跟我一起睡?”
“不要。”月瑶立马拒绝, “那是你和你家季总的床,我哪儿敢啊。”
好像她一刻不贫就受不了。
“瑶瑶。”
“再说了,这个房间挺好的。”月瑶一下蹦上床, 咕噜噜滚了半圈,笑, “真的很舒服, 不用管我了啊。晚安。”
这个房间一半是床, 一半作为她简单的古琴室。
所以后来新买的床较小, 宋温听也就是怕她睡着不舒服, 但看她真切地放松神情,也就也不再跟她拉扯,随她去了。
再次回到房间,宋温听也收拾好,上床睡觉。
但睡前,她还是下意识划出聊天页面,沈禾卿问她何时去录音棚,跟她约好时间一起去;团长于锋给她发的乐团下个月展演曲目,让她在规定时间内练习好,再抽空跟他们合奏。
余茜茜发来几个链接,说她得到消息,枫台正在谋划一档关于国乐的真人秀竞赛节目,传言鹤鸣娱乐将作为出品投资方,联合枫台打造,问她知不知情,能不能问问季总参加的条件是什么。
关于余茜茜说的传言,宋温听没听到半点风声,她也如实回复。
得到那边意料之内的惊讶,后又安慰的发来一句:【宋宋,上次我脑子不清楚,给了你太大的误导。如果王至垣要报复,第一个要找的必然是季晏舟。所以你和他结婚,不是保护自己,而是直接往火坑跳。】
宋温听眉眼认真:【嗯,我知道。】
余茜茜:【你知道还跳?】
宋温听:【我想随时知道他是安全的。】
所以,就算知道在他身边是不明智的选择,宋温听还是跳了。她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她要知道他是安全的,就算帮不上什么忙。
结束话题,宋温听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季晏舟没有回复。
掩下失落,她直接关机,让自己不要再反复确认他没有回复的事实,强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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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很不好,光怪离奇,甚至还梦到了前不久见过的姚晴。
在梦里,她没有好运气,被偷窥偷拍很久都没发现,无数照片和视频被传到网上,传到每个人的手机里,她们讥笑不怀好意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难言委屈愤怒,统统被一巴掌打破,画面一转,她被父亲一巴掌拍到墙壁上,他嘴里大骂着无数污言秽语,但她的妈妈云锦还淡然的在镜子前描摹细细的眉毛。
最终,她终于看不下去,走了过来,讨好似的想替她求情,却被男人又一巴掌扇在地,最后她们被赶出家门,巷子里邻居们张望着看戏,时不时还淬着口水谩骂一句“下贱。”
云锦一下跳起来,朝着那群女人扑过去。
乱成一团的嘈杂声中,宋温听愈发冷静,她面色如常,继续踩着白鞋往前,画面越来越清晰,在巷子口,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外婆...”她声音微颤,站在原地不敢再往前一步。
“听听,来,外婆带你走。”老人一脸温柔,朝着她伸出手,像要把她拉出这方泥泞。
却在她刚握上老人手的那秒,画面突然一转,她站在了校园里,是那方熟悉的湖畔,悠扬的琴音,还有藏在树荫后那道昕长的身影。
她抱着古琴,仿佛还没从刚才的谩骂中回过神来,久久踟蹰不前。
人人都说她清高冷淡,像高山上的那捧白雪,但只有她知道,她从来就站在泥沼里,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所以在真正地干净面前,是望而却步是下意识的自卑。
“小学妹?”一样的肆意,一样的漫不经心声调,却不同的是,梦里的季宴舟多说了一句,“想什么呢?”
心下的欲念被那双深邃的眼眸看着,无处遁形。
她瞬间被惊起一身冷汗。
床头柜上的手机适时想起,宋温听想也没想接起。
“宋老师。”熟悉地低沉地嗓音,“醒了?”
一股凉风从窗户缝隙吹来,引起一点战栗,声音也抖了抖:“嗯,醒了。”
“昨晚跟陈祁阳他们在一起,玩到很晚。”这句话是清冽地。
所以,他这是在解释吗?
“哦。”心跳声复而蓬勃跳起,是跟梦里不一样的悸动。
一时无话,突然陷入一阵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