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微以为自己听错了,跟他确认:“你说什么?”
少年斜靠在闪着音浪的墙壁上,混不吝地耸耸肩道:“我没遇到喜欢的人。”
……
宁知微浑身被电流击穿,定在原地,喉咙口一阵酥麻。他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
她不想再矜持了,也不想跟他绕弯子,她郑重地看着他的眼睛:“江岫白,你不喜欢我吗?”
她很少连名带姓的叫他,这一句尤为正式。
“我挺喜欢你的。”少年伸出手指在她脑门戳了戳,“但不是那种喜欢。”
宁知微迷惑在他的话里,心口漫出一些酸涩。她觉得自己听不懂中文了。
江岫白走过去,端过来两杯酒,递了杯给她:“想来想去,还是跟你说清楚比较好,我只是把你当朋友,当兄弟。你是个特别可爱也特别真诚的女孩儿,对我也特别好,很谢谢你……”
“你跟我解释你跟蒙雪的关系,用我的照片做屏保,送我电动车,替我考高分,为了转到我们班去参加竞赛,带我去霓山,送我幸运项链和兔子耳环,却跟我说,你不喜欢我?”宁知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声音有些激动,金雨菱和许子珩闻声走到两人身边,问怎么了。
江岫白叹了口气,拍了下她的头:“你跟我爸交情挺深的,如果他在,会希望我关心你照顾你。可能后来我做的太多了,让你误会了,但那只是因为我害怕影响你高考。我对你没有心动的感觉,这一点,我骗不了自己。”
金雨菱听懵了,蹙眉问:“你们在说什么?”
宁知微背过身,没让眼泪掉在他们面前。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小丑。
调整好情绪后,她转身看着江岫白:“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对吧?”
他都搬出徐叔叔来解释了,她再执着地问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除了那天在霓山,他从来没对她说过这么多话。他这么讨厌说话的一个人,能这样细致地跟她解释这件事情,想必用尽了他的真诚。
许子珩眼看着情况不对,撞了下江岫白的胳膊:“吵架了?”
“没有吵架。”宁知微深呼吸一口,把苦涩往肚子里咽,她笑着说:“他不喜欢我,以后大家谁也别开我们俩的玩笑。”
说完她坐进沙发里,一颗眼泪掉在她的牛仔裙里,她不自知,也没人看见。
台上台下的年轻人们唱着跳着,大笑着,没有人会哭。
这里的氛围,好像也不该有人哭。
许子珩推了江岫白一把:“去啊。”
金雨菱也想跟过去,却被许子珩拽住,拖走。
江岫白坐到宁知微身边,拿了张纸巾塞进她手心。
宁知微看着他:“你知道我喜欢你,一直都知道,对吧。”
少年看着舞池里的灯光,抿着唇,点点头。
宁知微一瞬间就哭了,她说:“我是因为你,才变得更加努力。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会觉得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江岫白没去看她的眼泪,虽然只看过一次,但他惧怕她的眼泪。
他沉静地说:“不会没有意义的。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宁知微听不进去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她自顾自地说道:“江岫白,你毁了我的夏天。”
她期待了好久的夏天。
话落,宁知微摘下江岫白送的珍珠兔子耳环,站起身,把耳环扔进了躁动的舞池里。
昏暗的灯光下,这个微小的抛物线毫不起眼。
但随着耳环落入喧嚣,她的青春,也就此落下帷幕。
第35章
雨过天晴的青川, 气温直线上升。
一中是几大名校中唯一没装空调的学校。次日去学校估分,教室宛如大蒸笼,大家纷纷抱怨一中校领导抠门。
江岫白没来, 陶之然也没来, 宁知微周围空空荡荡。
金雨菱到的很晚,顶着黑眼圈坐在宁知微身旁, 敷衍地对她说:“兔子你别伤心了,没有男人, 还有姐妹……”
宁知微冷漠地把□□拍在金雨菱的脸上:“闭嘴吧你!”
金雨菱昨晚忙着恋爱去了, 并不知道宁知微经历的是一个多么悲伤的夜晚。
班主任走过来问宁知微估了多少分,她只估了个大体,随口说道:“660左右吧。”
金雨菱抢答道:“宋老师,我估了520呢,你也关心关心我们这些差生呗。”
班主任别了金雨菱一眼:“估分也就估个大概, 你估520,等分数下来, 说不定就只有480。”
金雨菱不以为意:“反正我450就能去北京。”
班主任懒得理他,看向宁知微有些发红的眼睛,以为她没考好,正伤心呢,安慰她道:“别难过,估660,到时候也指不定是680,上华大还是有希望的。”
宁知微挤出一个没有感情的微笑。
班主任走后, 金雨菱问宁知微:“待会儿想去哪儿玩?要不要姐姐带你去嗨?”
宁知微没吱声。她只想一个人静静。
金雨菱摘掉她的耳机, “失恋, 更不能一个人待着。”
“我没失恋。”宁知微面无表情地说。
金雨菱塞上她的耳机, “卧槽,你这听得的什么啊?”
是重金属摇滚乐,宁知微听了一整晚。耳朵里的狂躁能平息一些她内心的伤感。
-
离校后,宁知微一个人去了“飞驰”。
中午店里没什么人,飞哥躺在躺椅上看球赛,看得太认真,宁知微进门他也没发现。
宁知微也没发现这门修好了,再也不会有“哐当”的声音。
中场休息,飞哥放下iPad,“哎哟”一声,问宁知微:“什么时候来的啊?”
宁知微也忘了,她说:“学长,我要染头发。”
“行啊,想染什么颜色?”
“绿色。”
这回飞哥没多嘴,想着这都高考完了,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染发剂一层层涂在黑发上,宁知微想起寒假她炸了蒸汽机那件事情,鼻头一酸。
她问飞哥:“学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带煞气啊。”
“啥意思?”
宁知微突然就哭了,豆大的眼泪往下落,怎么也止不住。
这是她第一次跟江岫白说话的地方,触景伤怀,所以没撑住。
她想起那一天,江岫白窝在沙发里,她偷偷凑近看他黑密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和那颗性感的小痣,她当时想,要是能和他谈一场恋爱,也就不枉此生了吧。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不想再遇见他。
没有什么比尝到了甜头却得不到更残忍的事情。
她收回她是上帝宠儿的自负想法,她宁知微根本没拿到什么爽文剧本,这一切,就只是她做的一场梦而已。
她就是一个平凡到不足以让耀眼的男孩子心动的普通女孩。
这么想着,她哭的更大声了。
她从来没像这样哭过,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像是要把心掏出来一样。
飞哥慌了:“哎我说你这姑娘,怎么突然就哭了?”
宁知微觉得把事实说出来,太过丢人。她随口胡诌道:“我没考好。”
飞哥叹了声气,每年这一天,都有学妹学弟因为没考好来他这儿哭,他早习惯了。
他偷拍了一段宁知微爆哭的视频,发给江岫白,说:你家姑娘说没考好,哭了个稀巴烂,你要是有空,多安慰安慰吧。
从“飞驰”离开时,宁知微留下个小盒子,托飞哥转交给江岫白。
飞哥这人从不窥探他人隐私,没打开看。
但他告诉江岫白后,江岫白立即让他打开看看是什么。
午后阳光热烈,飞哥打开盒子,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铺在窗台上。
是一条项链、一把电动车车钥匙和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无比刺眼。
宁知微对她喜欢但却不喜欢她的那个少年说——
我只想做你的女朋友,如果不行,那我们就做陌生人吧。
-
宁知微顶着一头绿色回了家,余静睁目结舌。这可比寒假那回的蓝发还要夸张。
余静刚要开口说她几句什么,宁知微做了个“暂停”的动作,说:“妈,我考得挺好的,估计华大没跑了。但是我有点难过,所以你就别说我染头发的事了。”
说完她钻进卧室里,把音响声调到最大。
傍晚宁致远下班回来,问余静:“还没从房间里出来?”
余静摇了摇头。
宁致远叹口气:“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失恋嘛,总归是伤心的。”
卧室里,宁知微躺在地板上,不停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有一些恶毒的诅咒,比如诅咒江岫白这辈子也遇不到心动的女孩,也有一些为自己打气的言论,比如“宁知微,别不自信,他算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