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弥一时间涨红了脸:“性、性……”
她憋住两秒的气,恍惚听见身后有人倚靠在药堂的大门的动静,还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
外边天际的斜阳也被身后的人影遮住。
怎么说?
“就……没有太大的变化。”
药师答道:“那有可能是因为某些事件导致的短期性失眠,比如说备考,或者有什么重要的大型活动要参加,以至于精神高度集中,过于紧绷,如果情况不是很严重,不建议服用药物。”
“这样的吗……”苏弥不放心地又问,“真的没有事吗?我还挺怕他身体受伤害的。”
药师说:“作为家人,平时可以多关心关心他,给他做做心理疏导,问题不大。”
苏弥点点头,淡淡地应了声:“好的,谢谢您。”
她转头往门外走,低着头打开手机,看了看下午查的一些方子。
没什么问题?那陈柏丛讲得那么夸张,早上才睡觉这还得了啊?
苏弥纠纠结结拧着眉心,抬脚正要跨出高高门槛。
堵在门另一侧的人倏地往她这边挪了一挪,让本就不宽敞的路被堵去了一半。
两人的肩膀闷闷地撞上。
是对方故意的。
以为是来找茬的,苏弥莫名其妙地抬眼,就看见那张逆着光的妖孽的脸……原来是家夫。
谢潇言笑意淡淡,没个正形:“给谁买药?”
她讷讷地看着他。
“嗯?”
“你怎么埋伏在这里啊,我在给你配药哎。”苏弥往后看一眼,小心谨慎地拽着谢潇言的衣袖就着急往外面走,“问那些问题,搞得我尴尬死了。”
“尴尬什么?我看你回答得挺不错。”
谢潇言被她大力地拉扯着往前,他确实是不尴尬,还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
苏弥:“……”要是有这人脸皮的一半厚就好了。
她静了会儿,回头望他:“你听到什么了啊?”
谢潇言想了想:“什么正不正常的。”
她埋头,窘迫。也不拉他了,赌气似的往前闷头走:“……就知道你不正经。”
他闲庭信步地跟着,笑得玩世不恭:“挺好,以后在外面就这么维护我。而不是对我一个花季少男抱有错误的成见。”
苏弥轻嗤:“你还蛮记仇。”
谢潇言轻笑一声,没说话,一把将走过头的人截住腰。
苏弥浅浅惊叹一声,很快被人塞进副驾里。
他躬身进来,娴熟地替她快速扯过安全带。
苏弥往后仰着,生怕与他触碰似的,可即便隔了些距离,他身上清冷的氛围香将她紧拥不误,今天的凛冽里混杂的不是植物的涩与苦,是一种橘柚或是水蜜桃的甘甜。
很奇怪,谢潇言这样的人能跟水蜜桃这种水果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我们去哪里。”空间逼仄,她连呼吸都十分谨慎,怕干扰到他们的距离。
他微笑着,一手扶着安全带的卡扣,微抬起眸,与她快要鼻尖相擦,但这分寸又被他拿捏得很好。声音沉凉如磁铁,碰在她的耳垂之处——“订了家bistro,良宵要从晚餐开始。”
苏弥:“哦……好的。”
她呆呆点头。
到法国餐厅路不远,生怕她排练一天饿得快,谢潇言算是准备得很周到。
餐厅很小,因而显得典雅精致,邻近一面内湖。风光还可以,他们在窗前落座,苏弥好奇四下里望一望,“这里没有人哎。”
谢潇言帮她醒酒,“你猜为什么没有人?”
苏弥:“啊?你把人家都赶跑啦?”
他放下酒瓶,忍不住笑,匪夷所思地重复她的用词:“赶跑?”
“……那不然?”
“是包场。”
苏弥“嗷”了一声,甜津津地笑了笑,“谢谢老板。”
有花,有酒,有星星月亮,耳畔传来温柔的法语小调。自由、美好与浪漫共存的夜晚。苏弥许久没有这样放下过防备跟不快,舒适ʝƨɢℓℓ地与人共进晚餐。
她举起酒杯要尝一口。
谢潇言两根手指勾了勾。
苏弥以为是要碰杯的意思,于是将酒杯歪过去。
谢潇言不疾不徐,工整地叠了几道黑色衬衣的袖口,露出纤白有力的小臂,而后手伸过来,勾住她的臂弯。
“……”
他忽然问:“交杯酒的寓意是什么?”
苏弥想了想说:“永结同心?”
谢潇言微笑点头:“新婚快乐。”
她仰头灌下酒时,若有似无地感觉到了他手臂上脉搏的跳跃。或许是一种错觉,但在此情此景,帘外星月相映,新人对坐,心跳互动。肢体安静地交缠,隐隐令她感知到了结同心的具象表达。
苏弥有偷偷看他。
红酒入喉,喉结洒落地滚动了两圈。
很快,酒杯被放下。
苏弥还在努力适应胃里的灼热跃动。谢潇言的话题已经切到下一个。
“送你件礼物怎么样?”
她抿了抿嘴角的酒渍:“什么呀?”
谢潇言招来一位法国侍应生,自如地切换语言和他交涉,苏弥一头雾水看着两人沟通,简单几句讲完后,侍应生点一点头,转身小跑到墙角,将西南角的灯光打亮,苏弥跟着对方的动作,偏头去看。
赫然眼前,一把大提琴安静地坐在布置精美的玫瑰丛林里。
“是小蝴蝶!”
苏弥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老朋友。她兴奋地提着裙边跑过去时,眼里有隐隐的湿气。
上去摸一摸,抱一抱,拨一拨弦。动作显出迫不及待的轻慢,她是太高兴了。
亲热完,苏弥抬头看向坐在那里平静酌酒的谢潇言:“我用它换钱,你怎么又花钱把它买回来?”
他要是知道,卖出去的钱被她安排来买戒指,会不会觉得很好笑?
而他只淡淡地回答:“不是我买回来,你可以认为是它再一次找到你。”
谢潇言起身迈步到她跟前,缓缓开口说:“两年前我在梵城,普普被人偷走过,是一个家政阿姨带来的孩子,把它当成玩具顺手牵羊捎去了。我联络不上对方,当时以为可能跟它的缘分就这样结束了。几天以后,我发现它趴在我家楼下,在一个台阶前面,就安安静静趴在那儿。就像是它很想上楼,但是爬不动了。”
苏弥诧异问:“是那个小孩送回来了吗?”
谢潇言摇头:“是它自己找了回来,我看到了它爬行的轨迹。”
她惊讶又惊喜地看他。
他继续说:“丢掉的东西很多,找不回来的也很多,所以在我看来,失而复得的一切都是命运的馈赠。就像普普找到了我,小蝴蝶找到了你。失去过一次的东西,就很难再与你分开。”
苏弥听着,又垂眸看一眼她的大提琴。
她很少和别人讲起她和小蝴蝶的渊源。
谢潇言会这么理解,大概是因为她小的时候经常用这把琴折磨他的耳朵。
“你相信宿命吗?”
他一身幽黑,松弛地站在她眼前,腕袖堆叠,手插在裤兜里,歪着脑袋看她时,眼中有那么几分散漫跟落拓,明明长了一张危险不靠谱的脸,却一本正经和她讲起宿命。
苏弥想了想,答道:“就是很深很深的缘分。”
他说:“也可以是反反复复的相逢。”
她品了品,笑起来说:“我很喜欢这个说法——如果你觉得是小蝴蝶找到我,那夹在其中出钱出力的你算什么呢?”
“我是一阵风。”谢潇言笑着说,“帮助你的小蝴蝶飞回你的身边。”
第14章
◎压寨夫人◎
如果谢潇言是一阵风,那应该是自由潇洒而又烂漫的,没有形状与规则,无拘无束。
在打道回府的路上,苏弥这样天马行空地想着,车顶蓬被他掀开,真实的凛冽的风像刀片割在她的脸上,瞬间让这虚无的意象消失了美感。她皱着眉扭头看他,这才发现那一端后视镜上被他绑了两朵粉色玫瑰。
猎猎的风吹得花瓣在轻颤。
像是被他绑架过来填充洞房花烛的仪式感,在冬夜显得那么楚楚可怜。
不知道玫瑰怕不怕冷,但是苏弥快不行了。
她一个眼刀过去,谢潇言旋即会意,又将车顶盖回来。
要保暖,不要浪漫。
“难伺候。”他调侃一句。
苏弥语气淡淡:“你不要找架吵。”
小蝴蝶跟他们一起回家。不知道谢潇言花了多少钱把它买回来,他没有说,她也就没有一直问。
这件事让苏弥反思,她对他某些时候的确有成见。她见多了有钱有势的花花公子,总觉得谢潇言跟他们大同小异,就是一群没有什么同理心的混球。
因此苏弥常常忽略掉他纨绔外表下的细心和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