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坐在沙发,隔了些距离,越过最晦暗隐秘的交界线,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探过来,将她轻轻握住。
比电影开幕的轰鸣声还要笨重的,是此时此刻她的心跳。
“喜欢就给你牵一会儿。”
他摆出一副男菩萨的姿态,大发慈悲任人享用。
苏弥也稍稍用力回牵,她低头看向他们缠绕在一起的指。
他们已经不是玩过家家的伙伴,是有着法律效益的妻子和丈夫。
这样想着,苏弥挨他近了一些,似乎也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蓬勃心跳。
只有在这个看起来不可一世的人,身体里那份独到的细腻跟温情,如同火苗一样迸溅出来,令她觉得灼热时,苏弥才缓缓记起,他也有他表达温柔的方式。
有时是灵巧的,在穷途末路时,偶尔也是笨拙的。
应该是在高一下学期的时候。
苏弥有一段时间很需要吃核桃,因为核桃补脑,她那一阵子数理化学得很吃力。
她自己带工具剥核桃,因为很喜欢核桃在手底下开花的那种碎裂感,但某一天课后翻遍书包没找到核桃钳,苏弥只好用剪刀代替,然而核桃太顽固,差点把她脆弱的剪刀崩坏了。
无奈之际,想到她神通广大的朋友。
苏弥回过头找到谢潇言的座位,他在做作业。
她捏着核桃过去,放他桌上:“帮我打开。”
少年停顿下手里的笔,稍显得诧异看她一眼,又看一眼桌上的核桃。
“谢谢。”苏弥笃定谢潇言是有办法的,她就没见过他化解不了的难题。
没有猜错,他的确神通广大。一节课结束后,两片完整的核桃果肉被包裹在干净的纸巾中,搁在她的桌上。
比她用核桃钳打开得还完整漂亮。
苏弥正陷入惊喜之中,同时身后有人隔着座位喊了声:“诶,谢潇言卷子我抄抄。”
回话的不是谢潇言,是他的同桌:“他没做,给那大小姐剥了一节课核桃,手受伤了。”
苏弥诧异地回过头去,没见到他人。
她去洗手间。
公共洗手台,谢潇言在那里冲洗手指。
苏弥过去,捞住他湿淋淋的手,看到被核桃壳割破的两根手指的指腹,正在往外渗着小血珠。
苏弥有点激动地说:“你没有办法就说没有办法,我又不会怪你!”
谢潇言不解:“什么没办法,我不是给你剥开了吗?”
“你可以找个榔头把它敲开啊!!”
“榔头?”他想象了一下,好笑说,“碎成屑了你还怎么吃。”
苏弥百感交集,放下他的手。
她心里不舒坦,某人倒是笑得挺灿烂,取笑似的说:“不会吧,别告诉我你要哭了。”
苏弥嘴硬:“……我才没有。”
他洒了点水在她脸上,“出了点血而已,手又没断。你这么一哭,一会儿谣言传出去就成了我已经半死不活了。”
苏弥擦擦水,被他逗得破涕为笑,又很没面子地把笑意憋回去:“我在很正经地跟你说话呢。”
谢潇言打量打量她,笑说:“看出来了,这么关心我,我都要误会你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了。”
他两手撑在膝盖,躬下身凑近了看她,威胁道,“正好呢,小爷最近缺个压寨夫人,苏弥同学,这几天走夜路你可小心着点儿啊。”
苏弥骂他神经,把人推开就跑了:“谁对你有意思啊,下辈子吧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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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初吻◎
没有想到“下辈子”来得这么快,几年过去,他们竟真的能平静地执着手过一个无比纯情的花烛夜了。
苏弥身边朋友多少,哪一个不是娇生惯养的呢?谢潇言不例外,他十指不沾阳春水,从小吃穿都有人照料,专车就有好几辆,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这样一个人为她受了伤,愧疚感烙在苏弥的心底,时隔多年卷土重来。
不过他好像不太记得了。
人的记忆盒子是有限的,能够装载的东西只有那么多。他选择记住的是,她每天都要吃核桃。
或许在一条路上跋涉得太久,早就忘掉那一两根绊脚的荆棘。这是她许久之后才领悟的道理。
苏弥敛着眸回忆过去。
有人架着腿,在心无旁骛地欣赏电影。
经典爱情片《泰坦尼克号》。演到男主角躺在甲板,对着海上的星空吞云吐雾。
忽然想起什么,她问:“这个恐怖吗?”
苏弥是名副其实的娇滴滴,她看电视剧畏惧许多镜头,带血的,有恶心的动物,或者枪战。因为禁忌太多,她通常看动画片更多。
“不恐怖,”他想了想,又补充,“但很香艳。”
“……”
看她脸色变白,谢潇言瞥一眼,问:“香艳的也不能看?”
苏弥摇头:“可以的。”
他勾了勾唇,放松语气:“那就好,我可不想在大喜之日找部动画片来看。”
“……”
能看,只不过会有一些尴尬。
像小时候和爸爸妈妈看激情戏时想遁地的那种尴尬。
苏弥手心沁出细密的汗珠,不知道是不是被捂了太久。
方才鬼使神差将他握住,陷进那一瞬间脱轨的暧昧。
现在冷静回来,怎么才能不动ʝƨɢℓℓ声色地松开是个难题。
她看到茶几上的牛奶,于是手掌从他的掌心滑落,捧住牛奶杯,天衣无缝地逃离。
苏弥松一口气,自在了许多。
她将牛奶杯放下。
堪堪过去几秒钟,那只手很快又追过来,将她牵住。
“……”苏弥尝试着缩了缩,反被攥紧,她其实没必要同他尴尬来尴尬去,因为有些人天生颜面不薄。
她瞄一眼谢潇言,小声问,“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
他反问:“哪儿奇怪?牵手奇怪?”
“嗯,我们之间——”
讲到一半,她停顿住。
苏弥想表达的是她还没有从一个身份切换到另一个身份,即便他已经很克制在循序渐进,但是举止的亲密仍然让她无措,交换体温,似乎不像是朋友之间该做的事。
他料事如神揣测到她的心事,丢出几个字:“把我当男人。”
苏弥对上他的眼。
他的眉眼很漂亮,一双恣意慧黠的桃花眼嵌在耸起的眉骨之下,笑起来时会如弯月一样皎皎,令她领悟到什么叫做万种风情、悉堆眼角。
但此刻这双风情万种的眼只冷凝注视着她,很深的琥珀色,流淌着影片里的灰色光影。严谨、正色。
“你提出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规矩,又是不办婚礼,又是分房睡,说来说去也没有把搂搂抱抱排除出去,现在再无理取闹可不行,我不会真的做赔本的买卖。”
苏弥被扼住命运的咽喉一般失了声,她确是没有跟他再谈条件的筹码。
他说:“苏弥,把我当男人试试,不要当朋友。”
“……嗯,”苏弥乖乖点头,又想,“可能有点难度。”
谢潇言看向她,眼尾暗藏促狭的光:“给你支个招。”
“你说。”
他思考一番,慢吞吞说:“你可以改口叫我老公,习惯成自然。”
“……”
“怎么可能。”这也太羞耻了!怎么会有人把这种请求说得面不红心不跳啊?
苏弥不敢置信看着他。
对上她眼里的拒绝,谢潇言啧了一声:“不乐意。”
他扶着眉骨,愁思阵阵的模样,又揣度一番,而后狡黠地弯了弯唇,“要不然,你亲我一下?”
“……?”
他解释说:“别想太多,我只是觉得这么做有助于感情升温。”
苏弥沉默不语,低垂着脑袋。
“……”
见她讷讷不吭声,大少爷叹了一声,叹出了一声人心不古的力道,还伴有自嘲口吻:“想快速适应夫妻关系,又不敢有所行动。也不知道还有谁像我这么费劲,结个婚怎么跟拖飞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