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透着冷风的缝隙如同这座密闭房间里唯一一个出口,她顿了顿,转身上床将自己包在了被子里,可能是觉得冷,又扯了一条毛毯往身上盖了盖。
窗边的缝隙似乎是被主人经常留着,在固定的位置都有了一道白白的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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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周过去,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空气越发寒冷,在青江市生活多年的本地人都知道这种月份要穿雨衣,轻易不能打伞,因为但凡伞面打开,都会连人一起被狂风给带走。
秋冬换季,雨水总是毫不吝啬的砸下,随着沿海城市不规律天气的增加,季檀星的工作也越发忙碌了起来。
她和方横一星期跑了好几个区报道暴雨,提醒市民们出行注意避险,殷罗看季檀星辛苦,中途还给她送过几次热拿铁。
为了让台里的人都照顾照顾季檀星,这位中国好闺蜜甚至还大气的包圆了这几天台里人所有的咖啡。
台里人见过几次殷罗,也知道她是女孩,但都戏称这是小季记者的现役“男朋友”。
殷罗也是个爱玩的,人家敢叫她就敢应。
这天台里跟了一个被风刮倒的景观树的突发事件,听说这场事故还压了一个外地来旅游的旅客,青江市作为全国知名的旅游城市,这场安全事故让上级领导颇为重视。
季檀星来不及和送温暖的殷罗打招呼,就又急冲冲的跟着设备奔赴了一线现场。
刘主任端着咖啡老神在在:“哎呀,现在像小季这样吃苦耐劳的女孩子可不多了,她刚来的时候,我还真以为她就是个娇小姐呢,和她说话都不敢重声。”
殷罗扣上机车的帽子,回头朝刘兆挑唇笑了笑:“我们星星其实挺娇生惯养的,就是这几年受了点小刺激路走偏了,她拼命工作起来有时候不知道照顾自己,生活上就是一个小白,还麻烦刘主任多关照关照哈。”
刘主任看着殷罗的大机车直咂舌:“那没问题,她可是我们台里的宝贝台柱子啊——您慢走,您慢走。”
殷罗点头笑了一声,咔哒一声拉下防风镜,骑着自己的“外卖车”轰鸣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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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大树砸倒的那个旅客当即就被送往了青江市第一医院,季檀星和方横在现场拍了几组照片之后打算接着去医院采访,顺便借此机会宣传一下恶劣天气下的基本避险知识。
出发的时候季檀星的脑子里还都是工作,等台里的车都快走到第一医院门口的时候,季檀星才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大神”在。
她忽然看了看自己的头发,又摸了摸有点冰凉的脸,方横在一旁笑着关切道:“檀星,怎么了?”
季檀星连忙摇头:“没事方哥,头发扎脸了——”
方横:“那就好,你可是咱们收视率的保障,一点头发丝掉了刘主任都要找我开会的!”
随车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季檀星也温吞的扬了扬唇角。
她之所以毕业后能在气象台安安稳稳待两年,很大程度上和这个工作单位的优良氛围分不开关系,就算忙一点累一点,但总让人觉得生活还有ꀭꌗꁅ一点奋斗的价值在。
三五好友,点头之交。
不至于将自己画地为牢,封锁停留在一个永远只有几十平米的地方。
谈笑间,季檀星想起刚才一闪而过的顾虑:“方哥,外伤病人的住院区都在一栋楼上吗?”
方横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住院楼有三栋呢,我们要去的是第二栋。”
没记错的话,那几天她住院都在一栋,看来谢则的活动区域应该和她不重合。
季檀星莫名松了一口气,车子很快停在了医院的地下车库。
几人亮明身份一路行至受伤旅客的病房,这名旅客也是个有钱人,直接包了两人住的高级VIP病房。
季檀星的独特气质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不论她接近谁,那个人都会感觉被一股极为平稳的亲和力包围,再有脾气看见季檀星那张温和乖顺的脸也发不出来。
受伤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旅友,大叔看起来压根不缺钱,手腕上还戴着一个大金表。
两张病床之间有一层强遮挡的帘子隔着,季檀星下意识看了一眼里面,以为没人,就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采访伤者身上。
几句话沟通的时间,这位原本一脸怒容的李先生表情逐渐和蔼起来,季檀星调侃着和他说本地人下雨天绝对不会去大树边,李先生叹着气拍了一把病床道:“唉!我是内陆来的,那里的树根都要往地下钻十米,谁知道海边的树这么不经吹啊!我就只站了一下,你看看给我这腿都压成什么了,骨折!”
季檀星笑着安抚道:“不论在哪里的下雨天,都尽量不要去树底下,附近有废弃房屋或者建筑物的话,可以去屋檐下躲一躲。”
她曾经还在树林里躲过雨呢,要是没有那个人找到神龛,指不定也要受伤。
李先生连连点头,方横在一旁录着像,李先生聊着忽然来了一句:“这位记者小姐有没有男朋友啊?”
季檀星回神:“啊?”
方横暗暗扑哧一声。
来了。
小季记者出访时百分之八十会遇上的题外话。
季檀星无奈的眨了眨眼睛,从容道:“有男朋友那也要去建筑物底下躲雨,不然两个人一块挨砸,到时候一人一条腿互相搀扶着走。”
病房里哄笑一片。
李先生看起来对她更有兴趣了,兴奋的和她说家里有个身高185学历985的儿子,今年刚毕业,在海市外企工作年薪百万,问她有没有兴趣接触一下。
“不是我说,我四五十岁了,还没见过季记者这样的姑娘,一张口就长的像我儿媳妇!”
季檀星只当玩笑,后面又采访了几个问题熟练的将话题岔了过去。
一场十几分钟的采访即将结束,热情的李先生也要换药了,气象台的一行人正打算收工回府,隔壁病床的位置忽然传来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然后隔着两张病床的帘子被拉开,本以为没人的二号病床,一个穿着病号服长相略微方正严肃的男人看过来。
他上下看了季檀星两眼,不算冒犯,但有一种强烈的被观察感。
随后那人开口,笑意瞬间冲开那点天生的疏离感:“我就说我刚听了半天,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是老季的闺女啊。”
气象台的几个人站住,面面相觑的看向季檀星。
方横小声:“认识?”
季檀星观察了两眼,摇头:“不认识啊……”
她正疑惑间,只见那个人悠哉的按了按手边的手机,一串淡然温和的女声传了出来——“谢叔叔好,我是季檀星,和谢则再见面后很愉快的聊了会天,他为人非常谦逊礼貌,并和我就上次的相……”
方横:“?”
季檀星:“??”
吃瓜群众:“???”
季檀星这下是真的脸红了,但好在谢均荣只放了几句就按了停止,没有让更羞耻的语言被放出来。
旁人也没听到关键信息,方横识趣的带着同事们先离开病房,热情旅客李先生警惕的看着隔壁病床的病友。
季檀星硬着头皮走过去,又谨慎的拉上帘子,才微微弯腰问候道:“谢叔叔好,听谢则说您在住院,我还以为谢则在和我开玩笑——”
毕竟您儿子的语气可没有半分紧张。
谢均荣也是第一次见季家这个宝贝闺女,他和气道:“没多大事,这次住院只是例行体检。”
季檀星拘谨的坐在一旁凳子上:“……哦。”
谢均荣面相有点长辈的威严,但在季檀星面前又多了一点平易近人:“这小子一个人长了八百个心眼,旁人轻易拿捏不住他,怎么样,他第一次相亲没礼貌,再找你的时候给你带道歉礼物了吗?”
这题,是不是超纲了?
季檀星咕咚吞咽了一口喉咙,她紧张道:“带了的。”
谢均荣好奇询问:“带了什么?这臭小子,你们以前都没怎么见过面,他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
季檀星随口道:“带了一点,呃,水果零食,都很好吃很新鲜。”
谢均荣动作一顿,然后慢条斯理道:“哦,那看起来他还算是有心。”
季檀星生怕露馅,立刻点头:“我们虽然相亲失败了,但私底下关系还挺好的,叔叔不用听我爸爸一面之词。”
谢均荣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做长辈的看到你们小辈关系好,也就放心了,你刚出生的时候我还去看过你呢,后来我去了京北发展,这些年都没什么机会和老季来往。”
季檀星安静的听着,她做事不疾不徐,尽管突然遇见谢则的父亲让她有点紧张尴尬,但表情依旧是让人如沐春风的乖巧,还有种温润流水一样的雅韵。
谢均荣是越看越满意,别说隔壁那个瘸子说季檀星长的像他儿媳妇,就是他看了,也觉得这像是他们老谢家的儿媳妇。
那个不服管教的叛逆混子就得这种人来治!
他喝了一口水道:“我家那小子轴的厉害,平时还需要你多包容包容,要是实在惹你生气,你就给他一拳,叔叔给你做靠山。”
季檀星无辜的抓了抓衣角。
给谢则一拳?谢则那个记仇的给她来个过肩摔怎么办。
“我这次是来青江市出差,正好在这里住几天,看着你们关系好,我也就放心了,等你什么时候来京北玩,叔叔带你去吃烤鸭和羊肉火锅。”
烤鸭……和羊肉火锅?
季檀星几不可查的一愣,她看向谢均荣浓黑锋利又掺杂了一点岁月痕迹的眉毛,越看,越感觉有一种熟悉感。
但是这种熟悉感一时间根本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她一向不愿意拂了长辈的愿,只乖巧的先点头应下。
谢均荣又问了她几句工作上的事情,看季檀星还在忙就让她走了。
几乎是季檀星前脚刚走,谢均荣后脚就摸起手机给谢则打了电话过去。
那头等待的时间很漫长,压着线一样在最后一秒接通。
谢则听起来正在忙,谢均荣缓缓问他道:“你和季家闺女的音频我听了,那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就是我有件小事要问问你。”
那头传来写字的声音,须臾,谢则清冷的声线回道:“什么?”
谢均荣:“你和我说你连夜就去人家楼底下守着了,人家还请你上去坐了会,你们一通畅聊冰释前嫌,那你去找那姑娘总不能空手吧,都带了什么礼物?”
谢则哦了一声,甚至连草稿都不打:“带了两瓶酒,还有什么事吗?”
他就知道。
谢则怎么会懂给姑娘买水果和零食?如果他真去找了季檀星,这才是他活该单身的基础操作!
也难为人家百忙之中还要抽空配合这个逆子演戏。
谢均荣微微一笑:“没事了,对了,你今天下班别乱跑。”
谢则:“?”
谢均荣和善道:“我在你那个单身狗窝等你。”
谢则:“……”
作者有话说:
谢爸爸估计不知道,他儿子十七岁时会的花样可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