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红“切”了一声,“杨源进说的没错,你真是闫哥的一条好狗。”
成州平把武红送回她的别墅,又开车回了闫立军那里。
他在门口看到了杨源进的车,进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段萍要打车回家。
成州平说:“嫂子,我送送你?”
段萍说:“不用了,我叫了车,闫哥等你呢。”
成州平看着段萍上了车才进门。
闫立军和杨源进正在喝茶。杨源进和闫立军都是本地人,对喝茶很讲究。
云南是举世闻名的茶乡,在这里可以找到各种价位的茶,几十块的有,几十万的也有。但这里最好的茶是不在市面上流通的,有钱也买不到。
杨源进自己有个茶园,专门用来做礼品茶。
“刘锋来了。”闫立军说。
杨源进回头斜了眼成州平。
杨源进以前虽然油腻,但长得也白白净净的,自他两年前被闫立军用雪茄伤了眼睛后,整张脸都扭曲了。
成州平被他看得不寒而栗,他站在书桌旁,说:“闫哥。”
闫立军说:“你杨哥今天除了好茶,还有更好的东西要带我们见识一下,你开车,咱们去茶园转一圈。”
对毒贩来说,能被叫做好东西的,无非一白一红。白是白/粉,红是钞票。
对缉毒警察来说,也有一白一红。
白是白/粉,红是鲜血。
杨源进开车在前面带路,成州平开车跟着他,走了两个小时夜路到了杨源进的茶园。
杨源进直接带他们去放茶的库房,库房里里外外都有人守着,一个正抽条的少年点头哈腰给杨源进来点烟,杨源进朝他脖子上打了一巴掌,“先伺候闫哥。”
少年张口喊道:“闫哥。”
他甚至还没有完全变声。
杨源进带他们走到最后一摞茶叶包装前,拿出一个礼品盒,从里面掏出茶饼,撕开包装,递给闫立军:“闫哥,你看看。”
闫立军拿手指搓了一下,脸上露出不自觉的笑来。
以前管制差的时候,边境经常有一些制毒的小作坊,闫立军从小就在那种地方做童工换家用,他跟一辈子都在和毒品打交道,什么档次的货,看一眼就知道。
他首肯地拍了拍杨源进的肩膀,杨源进介绍说:“这是墨西哥来的货,韩金尧最近被警察盯得紧,手上的货出不去,我捡了个便宜。”
闫立军叫成州平:“刘锋,过来看看。”
成州平走杨源进手上那包□□面前,他用手拿了一小撮,放到成州平鼻子下。
“我进去的时候,是四号海/洛/因的天下,等出来的时候,纯度大不如前。这批货跟我们当年的,有得一比。”
杨源进说:“这批货纯度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市面上绝对见不到这么高纯度的。”
成州平就知道,闫立军这个老狐狸不可能把这么好的货交给武红。
可他身边只有杨源进和武红这两个,不把货交给武红,交给谁呢。
今晚闫立军在茶园休息,成州平和他一起在茶园住了一晚。
在监狱的时候,成州平就和闫立军住一间,监狱晚上睡觉时不熄灯的,必须留着暗灯。所以闫立军睡觉的时候,必须开一盏暗灯。
第二天他们吃早餐,闫立军突然跟杨源进说:“这回让刘锋跟你去。”
杨源进用那只独眼斜看一眼成州平:“这小子行么?”
闫立军看着成州平,缓缓笑问:“你行么?”
在一双双带有试探性双眼的注视下,成州平说,“我没干过这么大的单子,怕给杨哥拖后腿。要不然,这回算了吧。”
杨源进说:“你就这出息啊。”
闫立军一掌排向他的肩:“人都是一次次磨炼出来的,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畏畏缩缩,看到警察眼睛都不敢眨,让你杨哥多带带你。”
成州平只好说:“那我试试,杨哥,我头一回做大单子,有不懂的,您多教教我。”
下午,杨源进带他们去KTV玩。
闫立军坐牢这些年,正是杨源进起来的时候。他表面身份还是个做小买卖的茶商,但私底下KTV,茶室,什么都经营。
KTV里他叫来几个学生妹,都是按闫立军口味挑的,穿着清一色的露大腿旗袍,她们包围着闫立军,一口一个“闫先生。”
闫立军当然玩得很开心,杨源进敲了敲成州平的肩,“你喜欢啥样的?别跟你杨哥客套啊。”
成州平只觉得反胃。那些陪闫立军的女孩,比闫立军外孙女大不了多少。
成州平从桌上拿了一包烟,“杨哥,我就喜欢这个。”
杨源进突然说了一句,“你这怎么跟那帮臭警察一个毛病?”
成州平点上一支烟,慢悠悠说:“杨哥,你是不是盼着我死呢?”
杨源进说:“既然这单闫哥让你和我一起干,我就把你当亲兄弟了,咋能盼着你死呢?”
他打了个响指,包厢又进来几个萝莉装的女孩,不过这几个看起来比伺候闫立军那几个年纪大多了。她们围着成州平和杨源进两个,身体跟蛇一样软。
成州平拎起白酒,吹了半瓶,然后借机去厕所吐,离开了乌烟瘴气的包房。
厕所里,他立马编辑短信发给老周。老周回的非常及时:「刘队:先答应他们拿到交易信息,等通知。」
成州平回了一个简单的「收到」。
当天晚上,他把这批货装到自己车的后备箱,开回昆明的洗车店,把毒品分别藏在车胎和清洁剂的瓶子里。
黄河见到这些货,傻了眼,“锋哥,你从哪弄这么多货的?”
成州平说:“闫哥给的。这批货你看稳了,出点问题,闫哥能要你命。”
这是小松和成州平失去联系的第四天。
这周急诊室不忙,但要写的病历很多,她忙忙碌碌地过去了,周末和同学一起去西山玩,行程填的很满,又都是和别人在一起,她几乎没空去想成州平。
周六他们去爬山,爬到龙门的位置,带队老师把单反给一个路人,请路人帮他们拍合照。
他们为这趟短暂的登山活动准备了横幅,在并不宽裕的观景台展开横幅:「援滇白衣护卫队」。
小松就混迹在这些白衣天使里,混迹在这些单纯的笑脸中。
爬完山第二天浑身都散架了,小松在床上瘫了一天,看了两部电影,一部灾难片,一部战争片。
期间李永青来了电话,她们聊了十分钟。
小松在结束和李永青的通话后,滑动了一下自己的最近通话列表。
她会给认识的人添加礼貌友善的备注,但现在是外卖和快递的鼎盛年代,只要有点外卖或是买快递的习惯,就会免不了收到外卖小哥、快递小哥的电话。
和那些熟人之间的通话不同,他们之间的通话,只有一串数字,没有任何备注。
而她和成州平为数不多的通话,就隐藏在那些没有备注的通话里。
有什么大不了。
小松心想。
她点开成州平现在用的那个手机号,在备注里写了“刘锋”两个字。
打完字,又删除了。
她能看出来,成州平不喜欢她这样叫他,她尊重他。
所以最后,他留在她手机里的痕迹,仍然只是一行十一位数字。
话说回来,她确实该加强锻炼了,爬完山歇了整整两天,周一下午喝了杯奶茶,元气才恢复了七八成。
护士长看她今天有点儿蔫,用那不怎么标准,又口吻严厉的普通话训她:“你要再这样就别来了。”
小松知道自己只是被当成靶子了,因为之前她帮老人出医药费的那件事,这个医院的医护都不太待见她。
所有的实习生、护士,他们精神比她还差,可是只说了她一个。
而她也知道,他们不待见她,不是因为她给老人出了医药费,而是因为她一个实习生,出得起医药费。
医护的待遇并不乐观,当有个人能在所有人囊中羞涩、不愿慷慨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地倾囊相助,自然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小松无所谓了,她做了自己最想做的事,对错轮不到别人来教她。
她老老实实挨完训,去病房检查心电监护仪。
急诊室是打破理想的地方。
没有去过,或者第一次去急诊室的学生,很容易把这里想象成“拯救生命的圣地”。碰上忙的时候,脚不着地,就恨不得病人昏迷不醒。
累归累,该干什么还是得干。
今天晚上人也多,只要来一个车祸,县城医院的医护人手根本不够。
护士长大步走出来,看了眼待命但又帮不上大忙的实习生,最终对小松说:“你去输液室看着八床病人,注意病人反应,有了输液反应立刻找刘大夫。”
小松郑重地点头:“八床病人。”
护士长说:“对,赶紧去。”
小松来到输液室,除了八号病床上因为肠炎正在输液的中年妇女,其它床上也坐满了等待护士过来输液的病人。有满脸是血的男人,又哭不停的小孩。
一进来一个穿白衣服的,他们的眼睛就放一次光。
小松扫视了一圈,她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干瘦干瘦,竹竿一样的青年点头晃脑地不断走来走去。
她和对方眼神对视上的一瞬,发现对方的瞳孔黑的不正常,就像两个巨大的窟窿。
小松立马躲开注视,那个青年一直不停的走动,状态亢奋。
她虽然没有见过真正的瘾君子,但那个人表现出来的不正常状态,让小松无法不怀疑,他是毒瘾发作。
小松捏紧放在口袋里的手,跑出输液室,找来同学,“你帮我照看下八床肠炎输液的病人,明天请你喝奶茶。”
她迅速跑到更衣室,打开自己的柜子,从外衣口袋里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成州平的手机号。
在响了两声后,这个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小松知道,这会儿一定是他不能接电话的情况。
她求助不了成州平,只能去找主任,但她根本不知道主任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