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松想,如果不是自己心脏强大,肯定得被他说哭了。
小松说:“创可贴是为了这里。”
她张开五指,朝他挥挥手,食指有个浅粉色的口子,“昨天看书的时候,被纸划到了。”
成州平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创可贴,撕开包装,抽出一只独立的创可贴。
“手给我。”
小松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上。他的手捏住小松的五指,拇指在她食指指腹的那个伤口上轻轻摩擦。
成州平贴创可贴的手法比医生还要细心,小松发现他好像有点强迫症,贴出来的创可贴很工整。
她的指腹被创可贴包裹,木木的。
小松有点痒,她试图收回手。成州平紧抓着她的手。他从装创可贴的口袋里,拿出她的手表。
“还有这个。”
小松甚至都忘了。
成州平怕弄丢她的东西,所以把它们都放在了衣服内侧的兜里。
他把手表重新给她戴上,遮住她手腕试图自杀的痕迹。
对于那条疤,成州平什么都没说。
他沉默的动作无疑拉长了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却又像一种无情的提示,他们在一起,只能这么长时间。
小松收回手,正色问:“你的工作完成了吗?”
成州平摇了摇头,“但进展很顺利。”
“你工作结束之前,我不会再找你了。”小松说。
成州平能来火车上找她,对她来说已经算是好聚好散了。他们有各自的路要走,和大部分让她无能为力的事一样,这次也是,不是强求就能得逞的。
成州平的视线错开她的脸,他说:“如果...”
如果,他也只是说如果。
“在你毕业前,我能结束这项工作,我会打电话给你。”
在大家的常识里,列车会有起点、终点,其实它只是在等全部旅客下车以后,继续前行。
它没有起点终点之分,只有时间有限的旅客,才会在意起点、终点。
“成州平。”小松信誓旦旦看向他,她的目光一向坚定,却从未如此执着,“如果我毕业之前没有收到你的电话,我会回德钦再看一次日照金山,哪怕是我一个人,也要有始有终。”
然后我会彻底开启新的旅程,并且忘记你。
成州平摸了摸她头顶,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我们走吧。”
他们一前一后离开这个小小的空间。
成州平走向车尾,小松收拾好心情,走向车头。
成州平在长沙站下车。
这趟Z162次列车,于一天后的清晨七点整,抵达它的终点站,晚点了五分钟。
这晚点的五分钟,发生在湘潭到长沙的路段。按照原计划,火车从湘潭到长沙的运行时间是一个小时零七分钟。
因为这五分钟的晚点,这段路程的时间变成了一个小时十二分钟。
五分钟时间,对一些人来说,只是匆匆一瞬,对另一些人来说,它足够漫长了。
小松回到学校,也没能立马休息。
她白天补了一天觉,下午四点的时候,李永青开车来学校接她。
李永青换了辆英菲尼迪,小松坐在副驾驶坐上,问她:“我是不是有点随意了?”
李永青看了她眼,“没事,今天饭桌上其它人,他们比你还随意。”
李永青的女儿,她的表姐最近回国出差,晚上要给李永青引见她大学同学,餐厅定在了一家海鲜酒楼里。
小松和李永青先到,李永青教小松:“你以后如果想做科研的话,还是得多认识一些人。今天你表姐带来的朋友,他们家在瑞士做医药的,和你算是一个大行业里的人。”
你站着的位置,决定你的视野,而你的视野,又决定你最终的位置。
可小松是个典型的永远只看脚下的人。
她们坐了大概二十来分钟,服务员带着一行人鱼贯而入,“这里请。”
小松在表姐的婚礼上见过她,对方深得李永青真传,爽朗大方。和她一起进来的,就是她今天要引见给李永青的朋友。
这俩人刚打完羽毛球,运动衣上的汗渍还没干。
小松看着表姐白莉身旁的男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方和她一样,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见到她。
“怎么是你!”小松想了半天,没想到对方的名字。
蒋含光抬高眉毛,“哟,碰到救命恩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白莉给他们引见:“蒋含光,我大学同学,你们可能不认识他,但他家公司你们可能都知道。蒋含光,这是我妈,这我小表妹李犹松,我们家小公主,你可要多帮忙照顾一下啊。”
蒋含光调侃说:“你小表妹可不是小公主啊,是我们家老爷子的救命恩人。”
李永青白莉母女俩好奇地看向小松。
小松说:“没有人家说的这么夸张啦,我之前在丽江旅游,碰到了一个急性肺水肿的老人,小小帮助了人家一下。”
李永青说:“小松,你不要谦虚,这是你自己结的善缘,你看,福报不就来了吗?”
白莉给蒋含光指座,“小松是我们家好几代人唯一一个学医的,现在是家里的大宝贝,你看我妈,我一进来还没跟我说话,光忙着夸小松了。”
李永青说:“就你话多,大家先坐。”
期间,菜陆陆续续上来,李永青和蒋含光你一句我一句。
李永青突然拿出手机,说:“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正好小蒋,小松都在,咱们就今天晚上把王院长叫出来一起吃顿饭。”
小松听到自己名字,看向李永青。
王院长是小松学院院长,也是他们学校附属医院的一把手。王院长以前公派留学的时候,接受过小松爷爷奶奶的帮助,之前小松爷爷做手术,是王院长亲自操刀。
早在小松上大学的时候,李永青就带她见过一面。
但她只是一个本科新生,王院长是博导,两人八竿子打不着一瞥,小松偶尔在学院见到对方,只是和其他同学一样打声招呼,从来没私下联系过。
李永青说:“你下学期不是要正式去附院轮转实习了?下下学期就是保研选择方向的时候,咱们家没有学医的,不能帮你规划专业路线,还是得听人家的建议。小蒋呢他家和你们院有合作项目,大家提前见个面,联络一下感情,以后做事方便。”
小松没有说不的权利,这对她来说,几乎是完美的安排。
但她还是小小抗议了一下,“让人家给我建议就行了,不要给我搞特殊。”
李永青解释:“这个不叫给你搞特殊,而是既然你有这个资源,就把它利用起来,可以少走很多弯路。”
小松也没异议,李永青的提议正和蒋含光心意,他们就说定了晚上再一起吃一顿。
李永青看了眼几个人的穿着,“你们几个孩子,要不要收拾一下自己?人王院长怎么说也是长辈,莉莉,你安排一下。”
“我妈就是爱组局但从不管细节。”白莉说:“这样,晚上的饭就安排在我和蒋含光住的酒店了,你们跟我们回酒店,下午咱们一起去游泳,晚上小松直接从我那挑一身衣服,省得你俩跑来跑去。”
李永青问小松:“你觉得呢?”
小松说:“我没意见啊。”
就这样,这顿饭吃完,一伙人分成两辆车,去了白莉和蒋含光住的酒店。
下午去游泳,小松因为不会游泳,就坐在泳池旁边的休闲区喝果汁。她一下一下捏着吸管,果汁在吸管里上来下去。
蒋含光披着毛巾走过来,“怎么不去游泳?”
小松摇头:“我不会。”
以前龚琴也提出让她去报个游泳班,但她拒绝了。只要穿上泳装,就会暴露她身上那些自残的痕迹。
蒋含光在她对面坐下,朝服务员招了下手,“一杯果汁,和她一样的。”
他稍稍后躺,毛巾敞开,露出漂亮的腹肌。
“咱们也真是有缘啊。”
蒋含光因为把手机放储物柜了,没事干,就开始找话说。
有缘吗?小松心想,缘分是小概率事件,只要实验次数够多,总会发生。
她喝了口果汁,说:“我记得,你当时跟我说你是药代,原来是医药世家三代传人。”
“这个理解好。”
小松笑道:“那你还骗我说你是药代。”
蒋含光爽朗笑道:“那做的也是药代工作嘛。”
蒋含光风趣幽默,又很有分寸,会照顾她的情绪,小松和他的聊天很轻松。
过了一阵白莉和李永青也从泳池出来,一伙人一起聊了会儿天,就回房间了。
晚上白莉借小松一条白色短裙,小松如果穿它,那她腿上的疤痕就要暴露,她知道李永青肯定要小题大做,所以问白莉:“这条好像有点暴露,我还是穿衬衣和长裤吧,这样端正一点。”
白莉本科就去国外交流了,之后一直待在国外,思想开放,她对小松说:“小松,没看出来你还挺传统啊。”
晚上的饭局,有王院长参与,话题就专业了很多。
王院长说着一口浓重南方口音的普通话,但专业度、亲和力、表达力都是一流。
他和蒋含光熟络完了,对小松说:“大四这年对五年制医学生来说,是最关键的一年,它决定了你在这个行业的去留,和你未来发展的方向。我要是以院长的身份,肯定推荐你先各科轮转完了,再慎重考虑要选则的研究生方向和导师。”
王院长喝口水,话音一转,“但是,作为长辈,我给你的建议,肯定是找可以给你博士名额的导师,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如果你以后要走临床,我肯定先推荐孙教授,他是我徒弟,你之后直接可以直接来我这里读博,如果想走科研,我可以帮你和江院士沟通一下。”
在关于她未来的选择中,她的意见,其实是最不重要的。
小松笑了笑:“这也太难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