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牛回来之后变得更寡言少语了, 正好最近跆拳道社有市里的比赛,她带队训练, 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社团道馆里, 小羽她们都不太能见到人。
换个角度来看, 这样也好, 至少不会一个人胡思乱想, 钻牛角尖。
检票发车的时间差不多到了, 孟菁华悄声问小羽:“你说,他们俩会在一起吗?”
“谁俩,大龙和尹蓉学姐吗?”
“是啊。”菁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仔细看,“你不觉得他们俩也挺般配的吗?同届校友,都是运动健将,今后又在同一个城市工作,见面也容易,说不定今天这趟高铁过去,一路就对上眼了呢?”
的确,不能排除这样的可能。
可是尹蓉学姐一头利落短发,瘦瘦高高的,跟男孩子们站在一起说笑时爽朗,跟她们女生讲悄悄话时温柔,虽然中性,却并不是那种假小子,有男生会喜欢她,一点也不奇怪。
至于赵龙……还真说不好,总感觉他跟另一半在一起会是“美女与野兽”的类型,可是牛牛显然也不太符合这种想象。
毕业之后进入社会,对伴侣的审美可能也会发生改变,有时说不定就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契机就让两人在一起了。
从内心来说,小羽还是希望赵龙能跟牛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就像她看小说也一向喜欢大团圆结局一样。
把人都送上车,傅春野过来牵小羽的手:“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小羽还没来得及问去哪儿,欧阳远征在一旁酸溜溜道:“哎哎哎,人家刚唱完‘离歌’你们就在这儿秀恩爱,随时随地给人塞狗粮,好歹考虑下其他人的感受啊!”
傅春野睨他一眼:“我们恋爱,为什么要考虑你的感受?”
“不是我的感受,是‘我们’的!”
傅春野于是看向其他几个人,询问他们的意思。
丁芮茜耸耸肩:“Finewithme.”
欧阳怒:“跟我拽英文是吧,我这回四级肯定能过了!”
“是吗?可喜可贺啊,明年就轮到来送你了,可算赶在毕业前把四级给过了。”
“你!”
欧阳七窍生烟。
尽管他已经无数次说服自己,不要跟这女人一般见识,但每次还是忍不住跟她针锋相对,甚至这次发愤图强把四级给过了,也是因为她的不断挑衅。
咦,她是不是故意的啊——明面儿上跟他斗嘴,实际是为他着想,刺激他把正经事儿给做好喽?
针锋相对什么的,只是引起他注意的手段?
这么一想,很多事儿就说得通了。
从盛小羽和她室友们的聊天中拼凑出的信息,丁芮茜家境好像一般,从进入大学开始就致力于找个男朋友当长期饭票,这不正好撞上他这种绩优股嘛,总要使点手段才能得手。
之前因为盛小羽这层关系,只当是朋友的朋友,完全没往那个方面想,真是好迟钝啊!
自我感觉想通了一切的欧阳远征突然陷入了纠结。
严词拒绝吧,怪伤人的,何况人家也没明说喜欢他,而且丁芮茜挺漂亮的,是那种经得住细瞧的小模样,加上从小练舞的身段气韵加持,在人群里也算挺出挑的。
顺水推舟从了她吧,那岂不是正中她下怀,今后被她捏住七寸,予取予求,那还得了?
欧阳突然哑火,开始神游天外,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丁芮茜看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是不是被她刚才给气出脑血栓了,嫌弃地撇了撇嘴。
“你们要去哪儿就快去吧,别管我们了,我们直接乘轻轨回学校。”
她催促小羽和傅春野快走,他们已经又在欧阳远征身上浪费了人生宝贵的三分钟了。
盛小羽拉着傅春野的手使劲摇了摇,跟大家暂时拜拜。
“我们要去哪里呀?”
两人走出很远了,相扣的两手还前前后后摆得很高,像手拉手一起放学的孩子似的。
“你心情好点了?”傅春野问她。
那晚触景伤情的低落,他可都还历历在目呢。
虽然两人在一起的过程很美好,醺然欲醉,但毕竟不是真的醉,她的所有情绪和反应都深深刻在他脑海里。
这样想着,抓住她的手不由又悄悄紧了些。
“唔,我还是觉得大龙学长跟牛牛很可惜啊,不过今天看到学长他们踏上高铁要开始新的生活,又觉得这样也不错,说不定也是新的机会。”
世界是圆的,生活也是,不在这里相逢,便在那里。
大学校园里没能成就的缘分,将来说不定有另外的机会续接上,她总有这种隐隐的预感。
新的可能性就让人充满了希望,她心情也没有那么郁闷了。
傅春野带她去了春海最市中心的CBD,整条马路都高楼林立,楼宇间端着咖啡步履匆匆的西装客们对着蓝牙耳机用英文讲各种聱牙佶屈的专有名词。
还没走出象牙塔的盛小羽对这样的环境感到陌生。
职场精英的世界让她联想到一个人。
跟傅春野一起站在舒诚律所的前台接待处,她更感到自己的第六感还真是准到吓人。
看着侧面墙壁上展示的合伙人信息,她压低声音悄悄问:“我们到这儿来干什么呀?”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跟她的拘谨相比,傅春野显得很放松,更像是一位正儿八经上门咨询业务的客户,而不是涉世未深的年轻学生。
“傅先生,盛小姐,你们稍等一会儿,舒律师马上就出来。”
果然很快有人从办公区出来迎接他们,然而并不是舒诚,而是另一个更意想不到的人。
“年年姐?”
盛小羽惊讶地叫出声来,连忙站起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傅年年脸上是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示意他们:“先进来再说吧。”
舒诚在律所的其中一间会议室里等候。
关上门之后,傅年年才小声道:“外面都是拍摄的摄像头,所以我刚才不好多说什么,晚点跟你们解释啊……”
“不用解释了。”舒诚凉凉的接过话语,“律所最近在录一档真人秀的节目,整个节目组都在这里,所以公共区域都是摄像头。会议室里涉及客户隐私和保密协议,所以是不会拍进去的,你们可以放心。”
小羽跟傅春野对视了一眼。
这样的情形,两个人确实都没有想到。即使傅春野是事先跟舒诚约好了今天要过来的,但真人秀的事他也并不知情。
“你们坐吧。”舒诚抬了抬手,又看一眼会议室的门口,“秘书和前台今天可能忙不过来,傅年年,麻烦你去楼下咖啡店给他们买点咖啡和蛋糕的套餐上来。公司最近的咖啡豆不好喝,不要给第一次登门的客户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称名道姓叫傅年年全名,很自然,也很公式化,一点看不出曾经有过的亲密。
傅年年呢,好像也适应了这种职场上的距离,点点头,就关上会议室的门退了出去。
曾经在聚光灯下风光无限的偶像明星,今时今日却穿着职业套装,胸前挂着工牌,受上司指挥去给客户买咖啡。
这客户还是她弟。
盛小羽坐在椅子上,一时还有点消化不了这一切。
傅春野却像是已经欣然接受了,跟舒诚聊起来:“她做这种工作真的没问题吗?”
“好歹也读了几年法学院,就算中途退出了,基本的理念还是有的,无非是要从头教。再说这也不是真的让她在律所工作,录节目而已,还是她的老本行,不用担心她做不来。”
“她为什么会答应来录这个节目?”
前不久还一家人一起吃饭,都完全没听姐姐提过,她明明是那种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不提肯定就是有心隐瞒,不想跟他们说。
在傅年年那里,不可说的人只有一个,就是舒诚。
她是因为他才愿意重新踏足这个圈子来录节目的吧?
可舒诚本人似乎不这么认为,摊手道:“可能是为了钱吧,她不是刚被所谓的朋友骗了房子和钱吗?二十几岁的人,总还要为今后的生计做打算吧,也可能,她希望能从我这里学到足以拿回房子和钱的方法。”
说者无心,听的人却紧张起来。
盛小羽很清楚,上回在学校宣讲会上,就是因为谈到傅年年的事,两人当场就干了一架,差点闹到不可收拾。
那还是在他们学校这个“主场”,今天在人家律所里,万一再打起来,怕是进派出所都是轻的,可能还要吃官司,甚至上电视……
现在的真人秀就怕你不够drama,有这种分别因为旧爱和家人大打出手的八点档情节,导演还不得乐死?分分钟就给你剪出一整期能上热搜的剧情来。
不过幸好,这回傅春野相当冷静,手指搁在桌面上转着一支笔,只说了句:“你是故意支开她的吧?我妈妈委托你的事,跟她是不是有利益冲突?”
舒诚笑了笑,“没错,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其实你的sense也不错,毕业后要不要考虑进律所试试,我们的兼并收购组一直很缺人。”
“不用了,谢谢,这种空缺你还是留给我姐吧。”
他总不能什么都占了,求全必遭造物之忌,他只要把握面前的小确幸就好,这种令人心梗的offer还是姐姐这样的抖M会比较喜欢,就留给她吧。
小羽说的对,她也需要一种新的可能性,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舒诚终于翻开桌上的资料和memo,开始跟傅春野谈正事。
“其实你外公家留下的财产,走继承程序没有任何问题,继承人还是你妈妈。只不过她现在想要提前做一个财产的分配,给你们姐弟俩的将来做保障。”
傅春野皱了下眉头,“怎么说的好像安排身后事一样?”
“我也是听你姐说的,你妈妈去年在欧洲遇上枪击事件,虽然人没事,但心理上受到很大冲击,觉得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升起都要看各人造化,所以想把身后事安排好,万一有什么意外,也不会有后顾之忧。”
傅春野眉头蹙得更深了。老妈遇到枪击事件他是知道的,当时确认过她没事,以为只是像普通亲历一个事件的普通民众一样,过去就过去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心理变化。
难怪她会特地跑回来探望他和姐姐。
“她要做的事其实不需要单靠遗嘱来实现。我也跟她建议过了,要家业长青,为子女铺路,可以设立家族信托,甚至家族办公室,做专门的财富管理。”
“这不是私人银行的业务吗?”
舒诚笑了笑,“我保证我们律所比他们做的专业高效。”
傅春野嗯了一声,“既然是我妈妈的意思,那就尊重她本人的意见吧。”
傅年年这时买好咖啡回来了,推门把两份下午茶套餐放在桌上,跟小羽很友好的笑笑,又跟自家老弟眨了眨眼。
“这里暂时没你什么事儿了,先回座位去把金太太那个案卷的资料整理好。”
舒诚现在是上司,上司发话,她只能乖乖照办。
傅春野看着姐姐重新走出会议室,扭转头问舒诚:“我妈不是要把所有东西都给我吧?”
舒诚说不是,“主要是你外公留下的那栋小洋楼,她也不放心给你姐。”
连朋友都能骗到她,万一今后再遇上个不靠谱的男人,多厚的家底都要让她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