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晴一下子答不上来,说:“我就……呃,总会有办法的。”
这时,谭苏说:“去我那儿吧,我打算带弟弟回老家,开个小餐馆,以后攸晴放假就去我那儿住,我给她留个房间。”
攸晴撇撇嘴:“你是想要个免费劳动力吧?”
“我给你开工资行不行?”谭苏拿筷子去敲攸晴的脑袋,“管你吃,管你住,管你零花钱,你就说去不去吧?”
攸晴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一会儿后绽开笑,点头道:“去!”
四个年轻人举起杯子碰杯,简单的一餐饭,他们算是安排好了各自的去处,面上都是嘻嘻哈哈,可实际上,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对未来感到迷茫。
——
八月初,林海东真的动用了一架私人飞机,把林唯一送去了大洋彼岸。
林唯一始终躺在推床上,邹敏陪在他身边,他用昏睡的状态度过了漫长的飞行,直至被送进A国的一家医院。
在国内,东敏集团的风波还未结束,新闻动态三天两头出现在财经板块的头条。
因为邹培琛和蔡建兴的倒台,好多高管被牵扯,拔出萝卜带出泥,集团内部被迫经历了一波大换血。被邹、蔡二人压制多年的一批青壮年人才终于有了出头机会,他们大多三四十岁,以前没有依附任何派别,现在则成为了东敏集团的新生骨干。
在这场大换血中,彭依兰幸免于难。
林海东和邹敏认真地讨论过,彭依兰是真的醉心于事业,海城分公司在她的带领下,这些年取得的好业绩有目共睹。作为一名女性,彭依兰和邹培琛结盟只是为了得到更好的机会,在能力、魄力和格局上,她其实强过邹培琛和蔡建兴。
所以,林海东留下了彭依兰,让她继续担任海城分公司的总经理。
在所有涉案人员中,罪名最重的应该是孔瑛瑛,她涉嫌巨额敲诈勒索和故意杀人未遂,两罪并罚,刑期会很漫长。
她的未婚夫自然和她解除了婚约,那栋别墅也因邹婉全额出资而被归还于彭依兰。这套房子很难再卖出去,因为地下室里的那堵墙,算是变成了一栋凶宅。
彭依兰思考以后,决定把这栋房子送给葫芦,葫芦不会害怕牛德旺,以后,他要是回虹城,可以在这栋房子里养老。
没人知道这六年多,葫芦经历了什么,他说不清楚,警察只能确定,自从被关进那栋别墅,葫芦就再也没出来过。
他真是人傻命大,在孔瑛瑛那儿遭受过非人的折磨,又被从山上丢下去,居然没摔死!他浑身伤痕地走出大山,被饿了几天几夜,终于遇到了好心的老胡头和秀大妈。
葫芦受了惊吓,把老胡头当成了“爷爷”,十分依赖他,林海东看到这情景,便给葫芦办了个身份证和户口本,随老胡头姓,给他改名叫“胡陆”。他委托老胡头和秀大妈照顾葫芦,承诺每个月给他们一笔补偿。
听到补偿金额后,老胡头吓坏了,连连摇手:“太多了太多了,这别说养一个葫芦,就是养活我们全家六口都太多啦!”
林海东被老胡头的质朴感动,说:“不多,养一个葫芦那样的孩子,不容易。”
老胡头说:“其实葫芦很听话,手脚也勤快,他会做饭,还会做家务,我的孩子都在外头打工,平时老家只剩我们两个老的,有葫芦在,家里还热闹。”
把葫芦安顿好后,林海东向老胡头告辞,葫芦跑过来拉住他的手,着急地问:“弟弟呢?弟弟呢?”
林海东心中酸涩,说:“弟弟去医院看病了。”
葫芦说:“想弟弟!葫芦想弟弟!去医院!看弟弟!”
林海东摸摸他的脑袋,说:“下次吧,葫芦,你乖乖听话,跟爷爷回家去,以后,你就和爷爷奶奶一块儿过。”
葫芦一脸懵懂,嘴里还在嘟囔:“弟弟饿了,弟弟饿了,给他喂饭,弟弟吃糊糊,爱吃糊糊……”
林海东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
林唯一睡了很久很久,像是陷入了一场噩梦,就是醒不过来。国外的促醒专家用了无数方法都没能唤醒他,大家都感到奇怪,林唯一的脑电波没有任何异常,他到底在经历什么?
单文晖觉得林唯一简直可以用“骨瘦如柴”来形容,心里担心得不行,休息天回到出租房,摸着下巴对俞红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把攸晴叫过来亲他一口,他就醒了?”
俞红骂他:“你别胡说八道!攸晴不去揍他已经很好了,还去亲他?你做梦吧!”
单文晖委屈地说:“人家《睡美人》不就是这么演的嘛。”
俞红说:“你少出馊主意!你把攸晴当什么了?”
单文晖:“……”
保镖先生突发奇想,在林唯一的床头挂上了一串风铃,就是攸晴送的那串月亮风铃,是他帮林唯一收拾行李时随手带走的。
每当开窗或开门,空气流动,有风吹过,风铃就会“叮叮当当”地响起来。邹敏一开始觉得烦人,想把风铃摘掉,可她发现,拿掉风铃后,林唯一的眉头会微微皱起,似乎有点儿不高兴,再把风铃挂回去,他的眉头就舒展了,听着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像是十分惬意。
微小的变化也是变化,邹敏把这件事告诉给医生,医生也来观察过,然后就给了单文晖一个任务,让他不规律地把风铃挂上,拿走,挂上,拿走,以此来刺激林唯一。
单文晖:“……”
“风铃计划”实行了二十多天,九月初的一天早上,单文晖给病房开窗通风,又听到身后的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紧接着,很突然的,听到有人叫他:“……晖哥?”
单文晖猛地转身,就看到病床上那个瘦脱了相的年轻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
单文晖的眼泪夺眶而出,又仰天大笑,用英语向着门外高喊:“他醒了!他醒了!快来人啊!他醒了!”
——
林唯一在昏迷两个多月后,终于醒了过来。
心脏手术的伤口在他昏迷期间就已愈合,但因为这几个月缺乏营养和锻炼,他的身体变得特别虚弱,需要调理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正常生活。
林海东从国内飞过来看儿子,紧张地观察着他,心里惦记着攸晴说过的话。他其实不信什么“林朗”、“林小二”的存在,却也担心林唯一会因此人格紊乱,为了以防万一,他特地把唐杰楷也请到A国,希望林唯一在面对熟悉的心理医生时,可以减少压力。
单文晖相对乐观,据他观察,林唯一的性格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任性傲娇、敏感阴郁,有时候很长时间一句话都不说,有时候心情好转,会拉着单文晖打游戏。
他没有提起过“林余之、林朗、林小二”这些名字,也没有提起过“攸晴、谭苏、俞红、柳翠、邹培琛”,他像是忘记了那些事,每天都是乖乖巧巧地待在医院里,该打针打针,该吃药吃药,让他散步就散步,叫他睡觉就睡觉,听话得叫人咋舌。
苏醒后半个月,林唯一被获准出院。林海东在那个城市的富人区买了一栋豪宅,全新的生活环境让林唯一有一种新鲜感,他带着几个保镖、保姆、司机、私人医护搬进新家,还给自己的房间做了点装饰,最后把那串月亮风铃挂到床头。
邹敏暂时没回国,留在那边陪儿子,母子二人过上了平静悠闲、母慈子孝的温馨生活。
直到有一天,从国内带来的保姆在做饭时做了一道水煮鱼片。
当时,餐桌上是邹敏、林唯一和单文晖三人,面对着那道红彤彤的鱼片,林唯一伸出了筷子。
邹敏刚想提醒他不要吃这道辣菜,林唯一自己说话了,像是有点生气:“小二,我告诉过你,我不喜欢吃辣!”
邹敏和单文晖都是一愣,边上站着的保姆也吓了一跳。
林唯一瞬间变脸,眼神卑微,轻轻嘟嘴,央求道:“就尝一块。”
他又皱起眉:“一块也不行!我肠胃不好,吃辣会拉肚子!”
倒“八”的眉毛变成了往下挂的顺“八”:“那是以前,现在不会了,你试一下,这个看起来不是很辣。”
“你怎么知道不会?我换的是心,又不是胃!”
“我就只想尝一块……”
林唯一的表情十分委屈,下一秒又变得高高在上:“真的只尝一块?”
他笑起来,重重点头:“嗯!”
他转了转眼珠子,像是在考虑,终于妥协:“好吧,只能吃一块。”
他高兴得眉开眼笑,筷子夹起一片水煮鱼就送进嘴里,边吃边喊:“啊,还是有点辣的。”
“我就说它很辣,你还不信?”
“辣归辣,也很过瘾啊!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
林唯一咽下鱼肉,突然发现餐厅里的几个人都在朝他看,个个神情惊诧,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邹敏、单文晖和保姆都是目瞪口呆。
单文晖觉得林海东真是神了,居然猜到林唯一会人格紊乱,以前他的双重人格还是隐藏着的,每次都只出现一个人,现在,两个人格居然会同时出现了!
邹敏吓得嘴唇都在抖,颤颤地问儿子:“唯一,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小二啊。”林唯一拿起餐巾抹抹嘴,眼神坦然,“怎么了?你别一副大惊小怪的表情,他也是你儿子,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
邹敏:“……”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重逢
这是林唯一苏醒后第一次提到“林小二”, 邹敏十分紧张,在越洋电话里对丈夫讲起这件事。
林海东安慰她:“别太担心,唐医生说了, 唯一原本就有双重人格, 见过林余之后, 给了他心理暗示,以为身上的另一重人格就是林余之,也就是他嘴里那个‘小二’。他的症状的确有可能变得严重,不过这只是暂时的,等时间久了, 他一定会好起来,因为……林余之已经死了,唯一应该是还没能接受现实。”
邹敏信任丈夫,决定对林唯一的“独角戏”症状冷处理, 可从那以后,“林小二”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吃饭时、散步时、购物时、看电影时……随时随地, 不管是在私密的家里, 还是在公共场合, 林唯一冷不防地就会开始“自言自语”。
在超市挑选商品时, 他推着购物车, 旁若无人地自己和自己讨论——是买这种口味还是买那种口味, 把邹敏和单文晖都看呆了。最后,林唯一像是很不耐烦,把两种口味的食物都丢进购物车里, 气呼呼地说:“两个都买总行了吧?”
他又变了脸, 无奈地苦笑:“行吧, 你说了算。”
邹敏、单文晖:“……”
单文晖休息天会去出租屋和俞红小聚,俞红没去找工作,成为了一名全职主播,因为人在国外,直播和短视频的内容就主打异国见闻,粉丝数涨了不少,收入也逐渐稳定。
“你说他是不是疯了?”单文晖趴在床上,瞪圆眼睛对俞红说,“那次去别墅前,我和那个小二其实接触过几天,真的就和现在出现在林唯一身上的‘小二’一模一样,可问题是林余之已经死了呀!小二应该也消失了,怎么还会出现?”
俞红问:“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林唯一自己幻想出来的?”
单文晖说:“不然呢?还能有什么解释?”
“你别忘了。”俞红趴在他身边,说,“林余之的心脏还在呢。”
单文晖想了一会儿,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有这么神奇吗?”
俞红想到一个关键问题,重重地拍了他一下:“哎!如果林小二真的还在,那得告诉攸晴啊!你让林唯一赶紧飞回国去见她!攸晴不得高兴死呀?”
单文晖说:“我提过,用了很委婉的说法,我告诉他,林余之死了以后,攸晴特别伤心,我就是希望他能回去看看攸晴,让攸晴知道小二还在。”
俞红急问:“那他怎么说?”
“他不愿意!态度还很坚决!”单文晖语气低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说他不想让攸晴知道。”
俞红想不通:“他有病啊?”
单文晖拍着床面:“我就说他有病嘛!他疯了呀!你都不知道这几个月他的变化有多大,有时候我都要怀疑……他真的是林唯一吗?”
这几个月,林唯一的变化的确很大。
在家里休息了一阵子后,他向母亲提出,想回学校上课,邹敏和丈夫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是迟早的事,既然林唯一的身体好起来了,那就去读书吧。
林唯一在彦城大学念完三年,成绩优异,英语出挑,邹敏就以此为基础,给儿子申请了跨国转学,林唯一顺利地转入A国一所知名高校,准备本硕连读。
重回学校后,他的作息大变样,从一个每天要睡十几个小时的睡神,转变为一个最自律的时间管理大师,每晚十二点入睡,早上六点起床,三餐规律,上课专注,作业认真,还给自己留下大把的课余时间去做点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