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晚上高兴了再告诉你”……
想到这里,夏居雪不由哼了他一声,把脑袋转向了另一边:“爱说不说!”
邵振洲的视力原本就好,加上又离得近,借着朦胧的清辉,他清楚地瞧见夏居雪嘟着嘴唇,嘴角翘翘的,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斜飞着,还氤氲着蒙蒙的水汽,仿佛枝头绽开的花儿,正等着他去采撷,邵振洲觉得,自己的呼吸仿佛又加快了两分……
不过,难得今晚媳妇儿没有被他折腾得立马入睡,他也挺享受这种把媳妇儿逗得一脸娇嗔却又拿他无可奈何的夫妻之乐的,所以,他还是勉强按捺下了身体里的那份蠢蠢欲动,继续用那种哄孩子的语气,含笑哄着夏居雪。
“答应了告诉你的,自然不能食言,其实,这里头也没有什么大悬念,就是口音问题,副团长是×东人,说普通话时‘人、营’不分,他当时又是刚从其他地方调过来的,我们一时没听习惯,这才闹了个糊涂官司,他那次说的是各营检查不合格的人数,一营五人,二营四人,三营三人,四营五人,呵呵呵!”
夏居雪:……
如果夏居雪是个穿的,或是晚生几十年,她一定知道有个词叫“冷笑话”,说的就是邵振洲这种让人2333的“笑话”的,不过,她两种情况都不是,便一时间有些懵逼,就在她不知道是不是要跟着邵振洲一起笑时,男人又说话了。
“如今,我们家里,我和你,加上居南,就只有三个营,你难道不想我们家早点有四个营,五个营吗?我很快就要回部队了,要是晚上不多努力几次,家里的四营五营什么时候才能凑齐,你说对不对,嗯?”
夏居雪:……
夏居雪的脸更红了,红得要滴血的那种,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果然还是个臭流氓,逗了她半天,最后还是绕回了原点,暴露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
须臾,夜风,再次吹了起来,吹得夏居雪的乌发又散乱开来,树上的叶子呼啦啦碰撞在一起时,似乎隐隐传来了女人带着哭腔的娇蛾声,以及男人沙哑而满足的一声声喟叹——
“媳妇儿,你怎么这么好……”
第43章 可是你自找的
部队里有句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糙话:“旱的时候旱死, 涝的时候涝死”。
说的,咳咳,其实就是军人和媳妇儿之间的那事儿, 不过,对新婚燕尔的邵振洲来说,别说“涝死”, 他连那个“涝”字的三点雨滴儿还没看到呢,就又可怜兮兮地重新“旱”上了!
莫得办法, “三夏”大会战来了!
这年月, 强调“以粮为纲”, 领袖更是郑重指出:“一个粮食, 一个钢铁, 有了这两个东西就什么都好办了。”钢铁, 是城里的工人老大哥们要操心的事情, 在农村广阔天地,社员们要操心的事情, 就是粮食。
所以,“三夏”大会战,堪称农村一年中最忙也是最难熬的时节。
用社员们的玩笑话来说:“三春不如一秋忙,三夏忙断腚肝肠,一颗汗珠摔八瓣,男人也变腊枪头。”
当然, 身为男人的邵振洲,倒是没有变成那啥啥, 但是, 媳妇儿累啊,白天割完麦, 晚上回来吃个饭,都能眼皮子打架,那模样儿,让邵振洲怎么还忍得下心,再为了那点子心思而去折腾她?
就像当初当光棍一样,憋着吧,晚上搂着媳妇儿纯睡觉时,邵振洲如是对自己道。
邵振洲心疼媳妇儿,夏居南同样心疼姐姐得不行,这不,邵振洲刚从厨房旁边的小棚子里最后一个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了原本已经回房睡觉的小舅子,等在了外头。
邵振洲挑了挑眉:“怎么还不去睡?有事跟我说?”
月朦胧,鸟朦胧,夏居南的小脸蛋上,也朦朦胧胧地染上了一层担忧。
他对着邵振洲点了点头,小小的眉头紧巴巴地皱着,一副小大人的多虑模样。
“今天我听小满哥说,割禾刈麦,最是累人,一个季节下来,能让人掉五斤肉呢,姐夫,是不是这样?那姐姐,会不会累坏了,她刚刚吃饭的时候,都打盹了呢!”
九岁的小暖男夏居南小朋友,对姐姐的身体,表示了深切的担忧。
他到月湾队也有几个月了,往日里也见过姐姐下地的辛劳,但直到这几天,他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何谓农村的“大忙季”,就连他们学生都放了农忙假,每天跟在大人们的身后,一粒一粒的拾麦穗,确保做到“颗粒归仓”
那忙忙碌碌热火朝天的场景,就像架在树上的广播里激情澎湃的说的那样:“红旗飘,战鼓擂,全体社员齐上阵,攥紧拳头,奋斗在‘三夏大会战’的第一线!”
刚开始,他是没有意识到,会这么累人的,就说他们小孩子拾麦穗吧,囍娃儿是这么眉飞色舞地对他说的。
“我阿奶说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不要瞧不起这一粒一粒的麦穗,这一粒麦也有七斤四两的汗水呢,捡够一篮子,就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麦粑粑,还能缴到生产队记工分,年底的时候,按工分分粮分钱,嘻嘻嘻!”
于是,开镰那天,他就兴冲冲地戴着草帽,拎着篮子,像条雀跃的小鸟儿一样,和囍娃儿扑向了麦田,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唱着《我是公社小社员》的歌谣。
“我是公社小社员来,手拿小镰刀呀,身背小竹篮来,放学以后去劳动,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越喜欢,哎嗨嗨,哎嗨嗨……”
只是,短短一天下来,他就深刻体验到了什么叫“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他们拾麦穗小分队干的活儿,比大人们割麦、拉运、碾打、晾晒轻松多了,不过就是低头半弯腰或蹲着慢慢向前,但仅仅200多米长的麦田捡拾下来,他就觉得腰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而且,因为是新手,他还不小心被尖尖的麦茬划伤过手脚……
总之,这几天下来,他的感觉就是又热又累!
*
不过,即便如此,夏居南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然后,今天下午时,他就得到了田小满的表扬。
“居南,没想到你这个省城里来的商品粮娃娃,也蛮能吃苦的嘛,我阿爸说了,割禾刈麦,累人得很,一个季节下来,能让人掉五斤肉呢,原本我还以为,你最多只能撑两天就不来了呢……”
田小满的表扬很是随意,夏居南却是一字一句地都听了进去,然后,在听到那句“一个季节下来,能让人掉五斤肉”时,惊呆了!
设身处地地一想,更是心疼姐姐了,他才拾个麦穗都累得不行,姐姐还在麦田里忙活一整天呢,难怪,姐姐今天吃饭时,都累得打起了瞌睡……
邵振洲看着小舅子这副眉头紧锁的小模样,内心里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熨帖,会心疼人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他习惯性地秃噜了下小家伙的脑袋,安慰他道:“放心,小满就是那么一说,三夏虽然辛苦,但我们多吃点,吃好点,就补回来了,你姐姐心里有数呢!而且姐夫保证,你姐姐要是真的累得慌了,姐夫就给她请假,让她在家里休息……”
“还有你——”邵振洲看着眼前的豆芽菜儿小舅子,继续道:“不要只顾着担心你姐姐,自己也要注意,要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姐姐和姐夫,你还小,只要负责慢慢长大就好,累了就休息,不用逞强,家里的担子还有姐姐和姐夫呢,记住了没有?”
听到姐夫如此说,夏居南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七八成,再加上邵振洲话里流露出来的关心关切,让他心里更是暖暖的,笑容愈发灿烂。
“我不累,姐姐和姐夫能行,我也能行!”
“好,不过还是那句话,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哪天实在累了,一定不要硬撑,累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嗯,姐夫我记下了!”声音清脆脆的。
“记下就好,好了,累了一天,天色也不早了,早点去睡,前两天,你不是说姐夫做的面疙瘩汤好吃吗,明早,姐夫继续给你们做!”
之前,邵振洲在给他们做馒头时,还顺道做了一道部队里的常见吃食——面疙瘩汤,同样得到了一致好评,刚好,家里的面粉还剩下一些,还够继续做一锅疙瘩汤的,正好给他们姐弟俩补补。
听到明早一起来又有好吃的,夏居南的小嘴儿裂开得更大了,笑容在脸上滚动,他还记得那个疙瘩汤的味道呢,面香,油香,葱花香,还加了鸡蛋,又软又滑,好吃得紧,就像姐夫说的那样——
“好吃又养胃,保准你们吃了这碗,还要拔着粗气儿,想吃下一碗!”
他频频点着小脑袋,稚气的脸庞上一双有神而乌亮的眼睛乖巧地眨闪着:“姐夫你真好,嘻嘻嘻!那,我去睡了,姐夫你也早点睡,你今天装了一天的车呢!”
他这几天可是看得实实的,麦子割完捆好以后,还要装上大车,好运到麦场去,那车,装得那么高,小山包一样,姐夫就在下面,一捆一捆地往上撂,汗水塌湿了衣背,那胳膊,都甩红了……
可就是这样,回到家以后,姐夫却硬按着他和姐姐休息,一个人麻利地给他们做饭、烧洗澡水……
夏居南越想,越觉得自家姐夫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夫!
小孩子心性,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然后,再次得到了邵振洲的一个秃噜头。
“臭小子!嘴这么甜!”
不过,心里想的却是,再甜,也甜不过你姐姐的,咳咳咳!
院子就那么大,两人的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于是,两人的对话,就清清楚楚地从低矮的窗口,陆陆续续地穿透进了屋内,传到了夏居雪的耳朵里,夏居雪听着听着,只觉得一颗心,麻酥酥软绵绵的……
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会如何,但就这段时间而言,就像弟弟说的,这个男人,真的对他们姐弟俩很好,好到,有时候她甚至会想,当年爸爸对妈妈,也不外乎就是如此了吧!
邵振洲目送小舅子乖乖回了房,熄等上床后,这才重新关了屋门,插上插销,回屋,刚刚踏步进去,迎头就撞上了正坐在床沿上的夏居雪那满是感激的目光。
都说灯下看美人,看着颤悠悠的灯影下正向他看来的夏居雪,邵振洲莫名又想起了几天前,她在他的身下,一双潋滟的桃花氤氲着雾水,娇娇地唤他名字的那一幕……
那幅画面太过勾人,邵振洲只觉得喉咙一紧,心跳好像又漏了一拍!
*
邵振洲无奈地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跟着,掩饰性地笑笑,看向夏居雪。
“你也听到了?这孩子,年纪不大,操心的事倒是挺多,不过,他说的也对,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在家里歇两天,领袖都说了,劳逸结合,效率才能高。”
夏居雪笑得柔柔的:“我都下乡三年了,又不是第一次参加三夏大会战,没那么娇贵,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何,我心里有数……还有,谢谢你,就像居南说的,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姐夫,也是个,好丈夫……”
最后这句,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实意。
邵振洲只觉得,喉咙又被哽住了,半晌,才故意做出一副恶狠狠的姿态:“我早说过了,我们是夫妻,是一家人,不对你俩好,我对谁好?夏居雪,我可警告你啊,你以后再跟我说这种客气话,当心我……总之,你是知道的,不想再被我弄哭了,就赶紧的睡觉!”
男人的话外强中干,倒是勾得夏居雪不由噗嗤一声,笑了!
邵振洲:……罢了!
他利落地翻身上床,拿起扇子噗噗噗地把蚊子从蚊帐里赶出去,跟着,从帐子里伸出头来,噗呲一声,吹灭了煤油灯,刚刚平躺回去,却不曾想到,身后,一双柔软的手忽然伸了出来,抱住了他厚实的背……
黑暗中,邵振洲一个激灵,身体突然绷紧,呼吸急促起来,这双小手,成功点燃了他心里憋了好几天的那团火气……
邵振洲不得不承认,他又想干“坏事儿”了,而且是忍无可忍的那种,只是,媳妇儿……
就在邵振洲天人交战着,是要继续忍受这种冰与火的折磨,还是警告一下媳妇儿,让她别乱玩火时,下一秒,就听到了夏居雪蚊子一样的害羞喃喃声。
“其实,我,我没那么累……你大半夜起来,去冲冷水澡,我都知道……”
犹如听到了冲锋号响起的邵振洲:……
如果他还能忍,他就不是个正常男人了!
下一秒,只见邵振洲一个翻身,很快变被动为主动,一把抓过夏居雪的手,紧紧地贴在他那滚烫的胸膛上,眼神烫得像要吃人,声音里依然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意味。
“夏居雪,这,可是你自找的……”
夏居雪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咽口水,一张俏脸,再次红成了美人蕉。
今晚,的确是她自找的,心甘情愿的那种……
夏居雪原以为,素了几天,说话还“恶声恶气”的男人,会像两人初次那般吞天覆地,却没想到,今晚的他却是难得的温柔而缓慢,以一种磨人又缠绵的柔情蜜意,让她一点点地发芽,抽枝,生叶,最后,吐蕾开花……
窗外的夜更深了,身边的人儿也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重温了那种美妙滋味儿的邵振洲,却依然精神得很,听着夏居雪平稳的呼吸声,他一颗心鼓涨涨的。
他虽然意外于今晚夏居雪的主动,但内心里却是雀跃而满足的,因为这不但表示着,两人的关系又进了一步,而且也从另一方面表明了,这事儿并非是他一个人的快乐,她也是喜欢的,对吧?
这么想着,他不由地又在夏居雪唇上亲了亲,然后,又想到了夏居南说的那句话——“能让人掉五斤肉”……
结婚时,改花婶特意给他们留下来的几斤抹了盐巴放在缸子里的五花肉,因为天气的原因,已经被他煮完了,至于大家伙送的鸡蛋,倒是还有一些,但总体来说,家里存粮还是不太够……
邵振洲打算,明天趁着中午休息时,去大队部的代销店转转,买上几包面条回来,再买上几块红糖,要是有肉罐头就更好了,当然,后面这个,希望不大……
邵振洲就在这样的各种打算中进入了梦乡,只是这会儿的他没有想到的是,会在大队部遇上夏居雪曾经告诉过他的公社团委书记郭志勤,还因为一件事,让对方的龌龊事漏了光……
第44章 贼心不死
正所谓“天上鲤鱼斑, 晒谷不用翻”,今儿,依然是个热得能晒断腰的毒辣天, 幸好,月湾队的麦田离队里不算太远,所以, 社员们中午时还能回家躲个毒日头,打个瞌睡觉。
邵振洲三人在一阵阵烦躁的知了声中汗流浃背地吃罢饭, 听说姐夫要去大队部代销店买买买, 夏居南眼睛一亮, 也不休息了, 也不怕热了, 拿上他的小草帽, 背上小水壶, 屁颠儿屁颠儿地就要当自家姐夫的小跟班。
邵振洲也不拒绝,随手拿起一个布袋子, 朝他招招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