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受他管,章茹看他也顺眼很多,觉得这哥们衣品真不错,翻领皮衣夹克,简洁利落,够硬朗也够率性,朝他挥了挥纸巾:“大佬扬,这边。”
章雪扬过来坐下,章茹很自觉搬碗去了对面,问苏婷:“下周还练游泳吗,我最近都有空。”
章雪扬看她:“下周二叔生日,你不回家吃饭?”
“回啊,那不是晚上吗,又不耽误我和阿婷中午去游水。”章茹吃得不够过瘾,跑隔壁档口要了碟炒牛河,三个人分着吃。
干炒牛河是永远吃不腻的,这家河粉的米味很重,烘的时间应该也久一点,每口都能吃到焦焦的味道,还有豆芽的尖脆口感。
章茹吃爽了,嘴巴一抹问:“听说徐碧双这回大祸,年初一给她爸气进医院啦?”
章雪扬点点头:“有这么回事。”
“哦,大过年的这么惨。”章茹翘起二郎腿虚伪地叹气,瓷砖店里的事还没摆平,大年夜又被人闹到家里,给一众亲戚看到在外面搞三搞四,她要是徐碧双的爹也得气个半死,但女不教父之过,而且论整人还得是范亚豪,从小就是打靶仔,有钱又有闲,可以24小时不睡地盯着搞事。
还算和谐的一餐,章雪扬买完单给章茹推个微信过去:“黄埔一家公司,做宠物医疗器械的,你有空去看看。”
章茹白他一眼,觉得这个人真没瘾:“我不去,我还没玩够。”她现在站坟头都敢指挥鬼了,故意把伞尖戳到章雪扬鞋子上,再假惺惺笑两声,很没心肝地跑路了。
苏婷盯着章雪扬沾到水的鞋面,觉得这兄妹两个可能前世有仇:“不是说不管阿茹吗,你干嘛又给她找工作?”
“只是给她一个备选。”章雪扬也不多说什么,甩甩鞋子上的水,撑伞拉着苏婷走出去:“游泳学得怎么样?”
“我今天才刚学。”在下雨,苏婷跟他在伞下靠得很近,很自然地提起调店的事:“兰姐说让我去新店。”
“那你怎么想?”
“加工资吗?”
“这么缺钱?”
苏婷用力点头:“真的很缺。”
“那给你一个挣钱的机会怎么样?”
“什么机会?”
走到车子旁边,章雪扬给她把门打开:“陪我打球,按钟计。”
广州的篮球氛围很强,一到周末,天体全部场地都有人在。
章雪扬喜欢篮球苏婷是知道的,但看他打球好像还是第一次。她在场边站着,看他运球跑步,和队友打配合,看他跳投上篮,最后打赢比赛。
一场球下来流好多汗,苏婷给章雪扬递水和毛巾:“累吗?”
“还好。”章雪扬喝了水但迟迟不接毛巾,苏婷和他对视几秒,只好顶着发热的脸皮给他擦汗,又在旁边起哄的声音里偷偷笑起来,觉得大概男人都有那么点虚荣心,章雪扬也逃不过。
他显摆成这样,旁边那么些人都看在眼里,换几年前肯定要吐上一吐的,这会当着姑娘还算给面子,只在吃饭的路上骂他骚,范亚豪尤其有得吐嘈,这次终于见到真人也知道没有点错相,一遍遍骂章雪扬奸似鬼:“虚伪,你家狗说话都比你可信。”
章雪扬很赞同他:“我家狗确实不错,lion品行优过你口碑正过你,你要是狗,和它根本没得比。”
骂战结束已经是散场到家的时候,章雪扬心情好,给两条狗做了点加餐,看它们有点狼吞虎咽的时候,自己忽然犯烟瘾。
戒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叫成功的,需要长期坚持,偶尔想得厉害了他会咬着烟头缓一下,但回头刚好见苏婷从二楼下来:“烘干机是不是坏了?”
“怎么坏了?”
“今天动得特别响。”苏婷走到客厅,想把抱枕套子重新套上去,却被章雪扬拉到沙发亲了好久,最后摸她的脸:“下周跟我去看场比赛?”这种时刻,他声音格外温柔。
苏婷抱着他脖子点点头:“好。”
CBA广东主场这一年在东莞,宏远开场的灯光秀燃炸,顶级音响震着每一个观众的耳膜,到这天,苏婷手里拿两只打击棒,跟着章雪扬看了一场精彩的现场球赛。
中场的kisscam环节扫到他们,苏婷还没看清大屏幕,章雪扬已经过来揽住她,在满场注目中和她深吻起来,吻完知道她害羞,把她往怀里一摁。
苏婷眼睛看不见,只听到全场沸腾,欢呼声和口哨声结合在一起,各种分贝把她淹没,也听到章雪扬的笑声,压不住的朗气。
那晚他格外亢奋,回程途中把车停在无人经过的路段,苏婷背靠在方向盘,抬头看到天窗那一片星空,中控台还播着什么片段,他和她蹭着鼻尖说情话,只是后来换到方向盘抱太久,苏婷胸口刻了一个很深的车标,为此狠狠咬了他几口泄愤。
农历正月过去,一天天的,很快到冯宁结婚的日子。
婚礼来了很多人,包括苏婷父母。
薛茵茵也回到来,跟苏婷一起穿着伴娘服替冯宁拖着裙摆入场。冯宁其实也是容易害羞的性格,但今天站到台上对着家人朋友,对着以后要执手一生的男人,她鼓起勇气唱出钟嘉欣那首《我结婚了》:我结婚了,红红鲜花长长婚纱缓缓出嫁……
刚来章记的时候冯宁完全没想过会和谢淮有什么,甚至觉得这么个人很无趣又有点假模假式的,但有句话说人不是活多少年而是活那么几个瞬间,冯宁觉得用在感情上也是一样的。
他们都不是很外放的人,平凡的爱情甚至没有过什么互诉衷肠的时刻,但她永远会记得无数个被谢淮打动的瞬间,比如她妹妹开学,从过关报道到安置,都是他忙前忙后在安排,明明自己对香港不熟也不会说粤语,但他背着一身汗也安排得井井有条,不用她和她家人操什么心。
歌词很感人,现场亲戚朋友的见证让这一刻充满祝福,苏婷在旁边红着眼,章雪扬神出鬼没的:“别人结婚你也哭?”说着伸手给她擦过眼泪再搂搂腰,轻轻的一下安慰。
婚礼同天章雪扬和苏婷父母见了一面,就在老店,不带什么目的也不给小辈压力,就是两家人吃餐饭,很轻松的气氛。
吃完后章雪扬带着苏婷父母在老店逛了一圈,到要开车回家了,苏婷爸妈拉着女儿说了很多话,直到车子发动还探出头来看她。
苏婷往前,章雪扬也跟着她走一步,伸手把她牵住。
苏婷看眼父母,在他们带笑的视线里扭动手腕,跟他十指相扣,挥手送别长辈。
“怎么弄得这么伤感?”章茹把头上的墨镜给苏婷戴:“没事啦你又不是今天出嫁,休息的时候再回家就好了。”
苏婷侧头看章雪扬,想到第一次见他的场景,大概就是这样乌漆麻黑的视线,一个奇奇怪怪的人。
她顶着副墨镜傻笑,章雪扬眼风扫过去:“笑什么?”
哭也要问笑也要问,苏婷学章茹白他一眼:“你管我。”只是回头再看老店,和刚才送别父母一样,强烈的不舍。
她答应了调去新店,后面一个多月都在招人做交接,和安排新店的人员。
在老店最后一天是生日会,苏婷是主持,也是寿星的一员,她念到自己名字的时候戴玉兰上台说了些话,不是要让她当特别主角,但肯定了她对老店的付出,带着所有人给她鼓了一回掌。
一片掌声中,苏婷控制自己不要在台上红眼睛,台下都是不陌生的面孔,包括荔湾这间酒楼,每个角落她都已经熟悉又深刻,记得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记得自己在工作上的摸索,也记得每一步往前走的尝试和收获。
生日会结束已经是深夜,章雪扬来接她,见她跟人依依不舍的:“不然今晚住这里?”
“好啊,你跟我一起打地铺。”苏婷拿包丢他,自己在前面走,章雪扬也不追她,拎着个女士包慢慢跟在后面。
四月见底,广州城已经熬过潮湿的回南天,晚上给风吹一吹,榕树叶子扑簌簌地响,苏婷回到海玥城,lion和麦麦正在掐架,一看门开了都往这边跑。
麦麦这回支棱起来了,仗着是自己地盘还绊了lion一脚,lion过去得迟,只能眼巴巴看着苏婷先抱麦麦,仰头想叫,被章雪扬指了下墙上的钟:“几点了?”
“它哪里看得懂。”苏婷脱了鞋去摸lion:“你带它来的吗?”
“它自己打的来的。”
苏婷噗哧笑了下,指着章雪扬教lion:“咬他。”
lion当然不敢咬,在旁边装傻充愣,还想跟她进洗手间,被章雪扬拎着脖子拖走。
明明是只边牧却总有些特别的喜感,看着还试图跟章雪扬顶嘴的lion苏婷忍不住发笑,关上门洗澡。
洗完看到手机有消息,是戴玉兰发的:『阿婷,店助工作可能琐碎了点,但我想我们都会记得你,记得这里有过一位优秀的店助,大家更会记得你帮他们打打铭牌谈谈心,录录指纹什么的,记得你在他们问问题的时候耐心回答,记得你在台上当主持有多漂亮……你也要记得自己曾经是我们集体的一员,所以以后去新店了也别忘了荔湾,有空常回来看看。』
苏婷看得眼酸:『会的,谢谢兰姐。』她在镜子前用水冲脸,稳了稳情绪才走出去,客厅的灯却忽然灭了,一片黑暗中章雪扬端了个插着蜡烛的蛋糕。
“你怎么……”苏婷怔怔地走过去,被章雪扬拉着坐下:“吹蜡烛。”
庆生歌曲循环,生日蜡烛一簇簇的火光引得lion和麦麦跃跃欲试,苏婷吸了口气去吹蜡烛,在她把所有蜡烛都吹灭的时候,在灯光重新亮起之前,听到章雪扬说了句生日快乐,接在后面的话是:“年年有今日,我是说我们两个。”
苏婷转头,章雪扬直接过来亲她,像球赛那天一样热烈,捧着她的脸说了做爱时都很少说的一句话:“苏婷,我爱你。”
苏婷完全被他带动,在黑暗里回应他:“我也是。”积攒的情绪又再被点燃,苏婷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很特殊的一晚,特殊到她希望能被定格下来。
她在广州有很多记忆,大都跟老店有关,在那里她经历过一些事,也认识了很多人,给予足够信任的上司,友爱的同事,有趣的朋友,和一个不那么温柔,但又足够细致的恋人。
【正文完】
第81章 开业
番外一龙船饭
赛龙舟,两千多年的传统文化,广东保留至今。
端午节前下了好几天的雨,龙舟水把河涌灌满,一条条龙船停在岸头,一拨拨桨手穿着不同颜色的背心在等待比赛开始。
苏婷跟着章茹去观战,没看到乘风破浪的少东家,但看到了乘风破浪的二老板。
章茹爸爸坐在船尾,据说这才是真正的大佬位,比桨手重要,负责把控整条船的平衡和转向。
章茹很懂了,告诉苏婷“这个叫哨公位啦,前三后三一般人坐不了的,如果这些位置搞得不好,慢人家几个船身不说,分分钟整船人都当水鬼喔。”她是哨公女儿,与有荣焉,跑到尾巴去拍她爸手臂上的肌肉“不要紧章sir,今年我们一班人的荣誉就靠你了,加油加油”
到哨声一响,比赛正式开始,龙舟鼓敲得震天响,心齐力齐,桨手们动作一致,个个抿着嘴,脸上每块肌肉都在用力。
章茹带着苏婷在岸上跑,和船上的旗手一样在摇旗“明仔记加油三叔公加油”
她们追着龙舟一路跑,人太多,龙舟速度也快,驶出河涌穿过桥底,她们还没跑到终点就听见哨声,领先半个船位,赢了
龙舟上还贴有章记的广告,章茹抓着旗子跑过去抓人合影,节日气氛达到最。
赛完龙舟,该吃龙船饭了。
苏婷跟着到了章家祖屋,院门是修得整整齐齐的一丛三角梅,院子里种几颗树,摆一张长条的藤椅。
龙船饭是章家奶奶在做,备很多料,腊味冬菇虾米丁之类的都有,还有少不了的汤品。
看到杨琼在洗百合,两个小辈说要帮忙,被杨琼拒绝了,递给她们两碗腐竹糖水“阿茹,你带阿婷到客厅坐坐,这里等下就好了。”
人上年纪后三餐变得格外重要,节庆日子里能亲手给小辈们弄一餐吃的,忙活也变成了一种享受。
插不上手,章茹已经习惯了,带苏婷喝完糖水去外面逗猫,家里养的田园刚下一窝崽,奶猫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章茹心都化了“要不然我养一条吧”
她挑了只醉奶的“就它吧,喝奶都能睡着,肯定很好养。”
“取个名字吗”苏婷问她。
“我的猫肯定跟我姓,叫章鱼子,鱼仔吧。”
“不是蟑螂子,螂仔吗”
章茹摇摇头,广东没有喜欢吞音的北京佬“这是广东猫,还是跟我们白话叫。”她拿食指刮刮这猫脑袋,问苏婷“你养吗”
“我怕我没什么时间。”新店快开业,苏婷最近比较忙,连陪麦麦的时间都不太够。
蹲着逗了会儿猫,听到章雪扬的声音,抬头见他和两位长辈一起走进来。
“回来啦。”章茹跟他们仨打招呼,苏婷也站起来“荣叔,明叔。”
章鹤荣朝她点点头“走,进去吃饭。”
章茹抱着猫要跟过去,章雪扬看她怀里“手洗干净,你摸了猫。”
“知道了,你别吵到我猫,大声公。”和章雪扬顶嘴是章茹的习惯和乐趣,毕竟全家只有他最烦,最不顺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