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随性一抖,扬给身边小弟,对他说:“读。”
小弟郑重接过,展开:“离婚证。”
小弟:“?”啥玩意儿?
同样懵逼的还有周遭一圈儿同学,嘴巴都微张开。
“……”
简星疏低声催他:“赶紧的!”
“哦哦哦!”小弟继续,“持证人,简清……”小弟那离婚证复印件挡住脸,默默看向简星疏,“军?yun?”
简芷珊微一僵,垂在身侧的手捏了两下,又强迫自己松开。
“……”简星疏无语地偏过头:能不能多少读点儿书?!
小弟委屈:……你只说待会儿照着念就行,咱也没预习呀。
“星爷,”党夏眼珠一转,适时上前,诚心建议,“要不我来?”
简星疏闻声看过去。
常在岑枳身边出现,和岑枳关系不错,却从没在最后一考场见过的面孔。
简星疏食指并着中指略一划:“行,给她。”
“好嘞!”党夏立马接过,即刻压制住体内四处流窜的八卦之火,认真读起来,“持证人简清晖,登记日期:20XX年2月X日,”党夏一抬眼,“钢印我就不读了啊,然后是第二页的,”又埋头,“岑葵,女……”
党夏一愣,一下子偏过头去看简芷珊,问:“简清晖是你爸吧?你妈叫岑葵?和枳枳一个姓?嗳等等,不对,你刚不说你爸妈感情很好,那这个和简清晖离婚的阿姨是……?”
简星疏随身携带离婚证复印件就已经够离谱了,这会儿堪比港城豪门剧的错综身世,更让围观瓜众下巴一荡。
“简芷珊妈妈叫杜雪珍呀,我记得的。”有同学小声说,“开学第一次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妈妈坐她旁边。回家之后气死了,说跟她妈妈讲话感觉自己不是去开家长会的,是去奢侈品店里当伺候客户的服务员的。”
“所以这个岑葵又是谁啊?是不是和岑枳有什么关系?”
“20XX年2月?”人群中一个高马尾眉头一皱,“简芷珊生日不是20XX年8月么?”
“那按年纪算岂不是还没离婚就……就算早产三个月,她爸和她妈都是无缝衔接啊。”
“我、去?贼喊捉贼?但她是怎么做到这么坦然自若的啊?是坚信别人不会发现真相?”
“觉得她反正要走了吧,留下个模棱俩可的说法,大家只会往留下来的人身上猜咯。”
……
简芷珊脸沉下来,在周遭一圈圈荡开的讨论声里死死盯着简星疏。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谁。”简星疏桃花眼耷着,面无表情看着她,“是为了我自己。”
“就因为我妈比老头子小了二十来岁,就要被你们看不起,被你们明里暗里揪着骂这么多年?”简星疏抬了抬下巴,野调无腔似的问她,“她是犯法了还是违反社会公序良俗了?就算是为了钱又怎么了?如果婚姻一定得是为了爱情才道德,那这世上也挑不出几个有道德的人。”
“哦,”简星疏盯着她,故意点了点头,“你爸妈道德。”
简芷珊指节僵硬地掣了两下,还是没能松开。
“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你们一家人怎么叫我的吗?继室子?”简星疏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嗤了声,“不瞒你说,我那会儿还是查了词典才明白这词的意思。”
“我说你们一家人是不是脑子被花园里那口清朝留下来的大水缸泡过?神他妈我妈上坟的时候还得对着排位喊你奶奶一声姐姐。”
“那你妈要不要去给岑阿姨上柱香嗑个头喊一声姐姐?”简星疏说完又“嘶”了声,很认真地建议她,“不过按你们那套裹小脑的逻辑,你妈好像还不能算是继室。算什么要不你也回去查查词典?”
“哦,对了。”简星疏微低头垂下眼,抬手,点了两下食指,又低手插袋,撩眼看她,“你去的时候知道叫什么吗?不知道的话来问我啊。”
“毕竟,这我不比你有经验。”简星疏唇线垂撇,声线沉降,问她,“是吧。”
-
终于回来的张主任,就算看见的是已经散场的架势,还是一下懵住。
顾不上揉一揉被简芷珊撞疼的胳膊,就要去问问还留在办公室里的同学什么情况。这人是挺多的,但又不像是有人吵架了的样子。
还有简芷珊同学是怎么回事,平时看她人比较清傲,他还觉得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性格,很正常。
但今天撞了老师不道歉也就算了,怎么连声老师好都不叫呢?就因为以后不在一中上学了?连老师都不认了?哎。
高文山赶紧两个箭步上前,牢牢抓住张主任的胳膊:“老张来来来,我给你说一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哎哎哎,”张主任龇牙咧嘴地连忙掰他手,“疼疼疼!”
高文山扬手到脸侧以示抱歉,又压低声儿:“你先别去找他们,让孩子们自己平复一下心情。”
张主任微愣了下,看着高文山,点点头。
那边已经从另一侧走廊下了楼,站在无人小操场上的岑枳几个人,还没回教室。
简星疏是被岑枳拉着过来的,小姑娘力气不是一般的大。
结果把他拉来了,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鼻尖,也不说话。
贺知野和他小弟不远不近地缀在边上,跟让他们叔侄俩好好聊聊似的。
简星疏当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样直白捅破的打算。
他知道简芷珊看不起他,他也瞧不上她。但作孽的是她亲爹妈,还有那个他提都不想提的简于佑。
由己及人,他不希望别人把上一辈的事儿往他身上扯,自然也不会主动去做他讨厌的那种人。
但从简芷珊指使别人发帖子开始,他就觉得这小姑娘不对劲了。真挺魔怔的。
怎么就认定这个世界一定得以她为中心,不遂她心意了就也要不让别人好过呢。
所以他就那么以防万一,说得再多不如有图有真相,福至心灵灵机一动地,把复印件随身带身上了。
但此刻,岑枳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盯了半天,还是让他毛乎乎的。
于是拧了拧眉,烦躁道:“没话说我就回去了,作业还没写完呢。”
“……”
岑枳一顿,赶紧回神,还一个侧步往他身前一挡,真挚又实在地说:“小叔叔,原来你从我来这个学校第一天开始,就对我那么好了。”
简星疏:“??”啥?啥玩意儿?
岑枳垂在身侧的小拳头捏了捏:“因为我要是在学校叫你小叔叔,大家肯定会知道我和你的关系,然后知道我生物学父亲就是简清晖。但要是没有你像今天这样,在大家一开始有疑问的时候就甩出证据解释清楚,人更多的还是愿意去揣测,去猎奇。时间长了,就没有人想去关心真相到底是什么了。”
简星疏眼睛一皱::“?”啥?啥啥啥?这就是传说中的作者本人都不会做的阅读理解题??
见他始终不说话,小姑娘像是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澄澈瞳仁微光粼粼的,喃喃感慨道:“小叔叔,你对我真好呀。”
“你你你你闭嘴!”简星疏赶紧打断她,“就你那个理解能力,别瞎分析!”
岑枳眨眨眼,抿紧唇。
简星疏看着她一副“我不信,你在嘴硬”的自信样,都快气乐了。
“行了行了行了,”简星疏嫌弃道,“我一开始还真不是为了你。”就算可能大概或许有那么一点儿,但反正更多的是为了他自己。
他自己,也不想别人知道他的事情。
岑枳看着他,一副鼓励他说的样子。
“……”简星疏撇撇嘴,“我就是最近想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跟我刚刚说的那样,我妈又没破坏人家家庭,正常嫁娶,正常生我,就算是为了她自己的事业,怎么了?没伤害任何人。反倒是我,”简星疏眯了眯眼睛,“这么多年肯定是被cpu了!”
岑枳挠挠脸,跟着他说话的节奏点起脑袋,想了想,小声问他:“那我以后,在学校,也可以叫你小叔叔了?”
简星疏嫌弃似的看了她一眼:“想叫就叫,哪儿那么多废话。”
岑枳一下笑开,好听话跟多说两句能增寿似的:“小叔叔,你真的好好哦。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好的小叔叔。”
“!”他,简星疏,一个听惯了CPU的男人,短时间内接二连三地被人夸好,还是被这种软着声调的小姑娘,烦都烦死了,“你你你闭嘴!说了我不是为了你!”
岑枳眨眨眼,歪过脑袋,老实陈述:“那你耳红什么?是被戳中心事了不好意思吗?”
简星疏:“……?”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贺知野伸手,指节微拢着,虚挡到岑枳歪着脑袋的视线前,嗓音平静又淡然,一本正经道:“别看了,小叔叔是热的。”
简星疏:“???”你俩真他妈够了!!
而一边等待着始终没说话的小弟,此刻眉头深锁。
简星疏刚刚在教务室那一段,他当时就听愣了。
太他妈崇拜自家大哥了。
这一套套的说词,他到底是怎么背下来的啊?
但他这么缜密的逻辑这么烧脑的形容,为什么每次语文作文都能偏题到只能拿个位数安慰分呢?
算了,先不管语文小作文了。
反正从此以后,他大哥在江湖上又有了一个新的传说。
一个男人。
一个神奇的男人。
一个随身携带别人离婚证复印件的,
神奇的,
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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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出闹剧终于散场。
在简星疏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下。
自习课预备铃已经打过,简星疏回南楼,贺知野和岑枳一道回北区。
走在回教学楼的路上,小姑娘轻轻踢着树叶子,还不忘不时嘀咕一句:“原来小叔叔从来没有嫌弃我哦。”
贺知野看着她不时抿起一下,压都压不下去的唇角,无声笑,伸手揉了揉她发顶。
岑枳这才像回神似的,摁着发心抬头看他:“啊。忘了。”
“……?”贺知野一顿,提了提一侧眉目,慢腾腾地问她,“你别告诉我,你这一路都忘了我还在你旁边。”
“?”岑枳赶紧摇头,“不是不是,不是,是我们刚刚在教室里说的那个,那个奖励。你还没答应我呢。”
贺知野反应了两秒,忍不住嗤了声,无奈道:“行吧,你说。”
岑枳眨眨眼,朝他勾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