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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住校生也会回家,学校食堂自然不开。
岑枳前几天放学就考察好了,学校西门商业街上有家小面馆,固定的配菜一目了然还能自选。
而且人特别多——岑景川说过,就要挑人多的店吃东西,食材肯定新鲜。
于是岑枳在收银台点完餐,就面临着开学第一天的问题:上哪儿坐。
“小妹妹你坐这儿吧!”老板娘给一桌客人端完面,爽朗招呼她,“这会儿最挤的时候,只能拼桌了!”
“哦哦,好。”岑枳笑眯眯地点头,走过去。
靠墙的一张双人木桌,有个男孩子背对着她已经入座。
岑枳深呼吸,调节了一下即将和陌生人同桌的浅浅焦虑,跨到他对面。
却在看清他脸的时候,一下子放松下来。
岑枳坐下去,挺开心地和贺知野说:“好巧哦。”
贺知野抬起眼皮,直勾勾地看着她。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T恤,店里节能白炽灯光下,脸色冷白。唇角很平地拉着,整个人显得有些沉郁。
对她的问候也没有回应。
岑枳开始有些紧张。
贺知野那句不明所以的“我欠你的”又开始绕着她转。
“……”岑枳默默低下困惑的脑袋。
反正没赶她走,那她就坐着吧。她总不能站着吃饭呀。
岑枳点的三鲜大排面很快就上来,面汤是猪油熬的,很香。吃了几筷子,岑枳心情都好起来。用她学到的“餐桌寒暄”技能,和贺知野说:“我这个大排还挺好吃的。”
贺知野抬眼看她,满脸写着:怎么,你又要戳给我尝尝?
岑枳当然不明白,笑眯眯地补充:“你下次可以自己买了尝尝哦。”
贺知野眼梢一抽:“……?”
非常合理地怀疑,小姑娘是在没事儿找事儿。
岑枳说完,只觉得贺知野的表情更奇怪了,甚至唇角都有点儿撇下去的嫌疑。
“……”岑枳赶紧低头吃。
小姑娘拿筷子挑面的方式跟拿叉子绕意面似的。
贺知野瞥了眼,没说话。
“呜呜呜呜……”
邻桌却传来和这个亮堂又正气的小店格格不入的声音。
岑枳一顿,顺着哭声看过去。
“你说我怎么……怎么居然连个备胎都他妈不是呜呜呜……”年轻男人边哭边塞面条,形状十分诡异,“我就是个打气筒啊我……嗝,咳咳……”
“我去!”男人朋友赶紧抽了几张抽纸给他擦鼻涕,又恨铁不成钢,“大哥,你这还没后半夜烧烤小啤酒呢,就又上情绪了?”
“为什么……原来她当初接近我,只是为了……为了气他前男友呜哇哇!!”擤鼻涕。
岑枳歪着脑袋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意外熟练地吸溜了一根面条。
“……”贺知野眼皮触电似的抽了两下。
“你他妈再哭就别坐这儿!给我端着碗上门口吃去!”男人朋友压着声儿吼他,又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
真是丢死人了!一整个店里的人都在看他们!
岑枳咻地一倍速转回脑袋,乖乖吃面。
又在对上贺知野莫名更低的气压时,寻思着是不是要说点儿什么。
“那个……老、老板娘叫我坐这儿的。”岑枳摸不准他是不是在生气,是不是和打气筒的朋友一样,也不喜欢她坐在他对面吃饭,努力和他解释,又小声补充了一下事实,“因为,没位置了。”
贺知野筷子往碗底顿了下,眯了眯眼睛,岑枳听见他压着什么情绪似的一声呼吸。
岑枳:“?”
“嗳小帅哥你吃完啦?”空气粘稠僵持间,桌子旁边来了位阿姨,扫了眼俩人问,“你俩一起的吗?”
意思很明确:你俩一起的我就再等等,不是一起的我看你也吃完了,是不是能让个座儿。
贺知野没说话,看向岑枳。
岑枳茫然地看了眼贺知野,又看了眼阿姨。无声微张了下嘴,完全不知道贺知野是怎么想的,她又该怎么回答。
“不是。”贺知野声音低又漠然,站起来,让开位置。
阿姨坐下来,又招呼老板娘来收拾桌子,明显是熟客,还和老板娘聊了两句:“娟娟啊,你这个店里来的不是小帅哥就是小美女,风水好哦。我看那个小帅哥也常来的嘛。”
“是啊。”老板娘笑着和她寒暄了两句,又忙活去了。
没人和阿姨说话,阿姨自来熟地和岑枳聊起来:“小妹妹,这家店的面汤味道好吧?”
岑枳筷子捏得更紧了些,点头认真说:“嗯。”
目光却下意识地,往贺知野撩开门帘的地方投去。
阿姨又说这汤是拿什么大骨头熬的,岑枳没听清,努力学着她的样子,也高高提起唇角。
再次看向门口时,只有新进来的客人。
岑枳慢吞吞地垂下眼,盯着啃了一口的大排,轻轻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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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中午快上课的时候,贺知野终于来了。
他是教室前门进来的,应该刚从老师办公室过来。
岑枳慌慌张张把她的《组合极值》塞进小书包,一脸做贼心虚却强装镇定地看向贺知野。
贺知野自然也看见了她藏东西的小动作,情绪很淡地瞥了眼,收回视线。
他坐下的时候,岑枳已经摊开她的笔记本,又在画四格小人。
非常的装模作样。
岑枳也不是故意不和他打招呼。
她现在已经混乱了。
明明刚开始相处得很好的,大家都很愉快。
也不知道从哪一句话开始,她同桌的状态就变得很诡异。他不笑,她就猜不出他的情绪。唯一笑着说的那句话,又不像什么好话。
周六中午吃面的时候,他也一次都没笑过!
还说跟她不是一起的!
虽然他俩的确不是一起去的。
岑枳还没理出头绪,就听见贺知野声音很淡地说:“你要不想坐这儿,随时都能搬。”
水笔尖重重在纸上揿了个小坑,岑枳滞住。
她突然有些难过。
其实也没多大的事情。
撇去周末,她也就在这儿坐了五天。五天里还有两天是一个人坐的——这会儿的几分钟不算。
要让她现在换座位,克服一下,她也不是不能适应。
反正过去十一年的习惯,她都能接受改变了,这算什么。
可贺知野让她换座位这事儿,就像个火星子,正巧够点燃最近这段时间,一件件事捻成的引线。
所有委屈,嘭地一下在她胸腔里炸开。
简清晖是尽可能按照她家布置了学校旁边的房子,可除了她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她所有能触摸到的,都和原先的不一样。
她坚持了十一年的,和那个家有关的所有习惯,用21天的时间悉数打破。
她一点都不明白,简清晖如果想帮他们家,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要叫她来这儿。
来一个任何人都可以对她说——“别说你认识我”,“我们不是一起的”地方。
一个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的地方。
酸涩涌上鼻尖,喉咙口像被人塞了团胀开的湿棉花。
岑枳哽着那团东西咽了一口。
“是你自己让我坐在这里的。”她鼓起脸,一笔一划地在笔记本上画她的小人,赌气似的执拗道,“我才不走。”
女孩子下眼睑那一圈儿慢慢红起来,声音带上哽哑,情绪却努力压着。
贺知野眉心猛地跳了下,抄在兜里的指节也不自觉地蜷起来。
小姑娘倔得,像是一旦认定某件事情,就再也不想改变。
贺知野稍斜头看着她,微微眯了下眼睛。隔了两秒,很低地说:“随你。”
冷淡漠然的声音里,杂了点说不上来的情绪。
谁是谁的前任,到底他妈……和他有半毛钱关系。
贺知野莫名烦躁地想。
第14章
贺知野说完那句“随你”, 岑枳就再也没和他说过话。
这状态,整整持续了快一周。
连马嘉悦这种与爱情绝缘的人,都感受到了两个人之间气氛微妙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