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柠橙能感觉到对方有努力维系和自己的“师门”关系,却也只是在看画有感觉时伸手拉一把。
人跟人之间能不能成为挚交好友,不是靠努力,而是凭缘分的。
要是努力就能成功,那成功的商人们首先应该给起早贪黑收废品的人磕一个。
真有事情的话万俟略就应该发微信消息或者邮件说明,选择回不回是她的事情,而不是打很可能飞行模式中自己的电话,来强行有问有答。
没人能用道德和情份绑架晏柠橙,如果偏要,她会选择道德沦丧。
预热的烤箱塞进垫好配菜的腌鸡,迷迭香碎洒在表皮,林寻舟喊晏柠橙把调味好的肉馅挨个包进烫软的娃娃菜叶里。
去根留叶的娃娃菜鲜甜,码摆出花朵形状,林寻舟那边的酱汁也刚好烧开,烹进盘里,激发出香味,翡翠卷就可以上锅了。
烟熏三文鱼等不到明天再吃,林寻舟再蒸烤的间隙里取出一截,手起刀落,片成薄如蝉翼的长片。
卷花的事情依然由晏柠橙负责,做菜她不行,但摆盘搞艺术有一套的。
直接买的杂蔬免洗沙拉菜,随手撕扯后加入对切的圣女果和没吃完的脆桃,圆盘边缘点绕半圈卷成绽出玫瑰花形状的烟熏三文鱼。
烤鸡还没出炉,诱人的香气就已经勾引着五脏庙发出“咕噜噜”的回应声。
林寻舟笑着拍她脑袋,“饿了?”
晏柠橙气鼓鼓地瞅着他,“是谁说好了打台球,结果来了两次的?”
“三次。”林寻舟俯身,贴着她耳廓补充,“还有一次是给宝宝口到喷。”
晏柠橙躲开作势亲吻自己的林寻舟,握着粉拳捶打他,追着绕桌跑了大半圈,最后被环进怀抱里逗,“怎么还嫌弃上自己了,我刷过牙了,再说了,桃桃是甜的。”
今天没去奶奶那儿,但是奶奶叫人送来了顶新鲜的农家时蔬,正好在晚饭时分到,还特地给晏柠橙腌了罐泡椒笋。
老人家电子通讯玩的好,发语言来叮嘱,“笋是我提前腌好的,你拿到手就能直接吃,下次还想吃什么,就跟奶奶讲,下周红毛丹会熟,得即摘即吃,放不太住,桃桃有空来吗?”
言语里只字不提林寻舟的存在,俨然就只有晏柠橙一个亲孙女儿。
吃撑的结果就是站着工作,晏柠橙重新开始篆刻,选了块通透的和田玉,自己切割打磨成印章的形状。
签章的字迹是林寻舟亲自写的,代以本人。
她今晚才倒出空来用复写纸把字迹仔细誊到玉石上。
林寻舟好奇地看着她可升降的工作台,以及颇为专业的动作。
“你往这边点儿站,不要站我对面。”晏柠橙捻了块砂纸,来回打磨着玉石。
“不许看?”林寻舟唇线翘起弧度。
晏柠橙摇头,直接伸手把他往旁边拉了拉,然后深呼吸,鼓气吹向玉石表面,打磨出的粉末肉眼可见的冲着对面飞去,如果林寻舟站在刚才的位置,毫无疑问会被糊一脸的灰。
“……”他哑然失笑,感慨道,“原来如此。”
“也不是。”晏柠橙用胳膊肘蹭了蹭脸颊,“我这是不规范做法,正常是不准吹的,可我不吹一下浑身难受。”
从前总是一个人刻章,家里的打扫有阿姨来,没太多的讲究。
刻印章是件很考验耐心的事情,晏柠橙乐此不疲,她熟稔地操纵着刻刀,准备刻个凸面的,即印泥带出的是直接的名字,而不是古篆那种红中透白字。
林寻舟站在她旁边安静的看着她刻。
水晶吊灯投落下温馨的光线,一起吃很多顿饭,做很多次的爱,对方做自己事情的时候,自己若闲暇,就陪在身边。
婚姻的意义可能就在这里,是两个人相依偎支撑的陪伴。
晏柠橙站累了就降低桌板高度改为坐着,林寻舟的手掌覆上她的肩头,轻柔的捏按着。
手法得当,比第一次为她按摩时精进更多,微微僵硬的肩胛骨被揉开。
“小林。”晏柠橙含笑,“再加五十块钱的钟。”
林寻舟戏谑,“那我的钟可不止五十块啊。”
晏柠橙潇洒大气,“加五百的!”
“只能按次来算。”林寻舟发力捏着后颈。
“唔。”晏柠橙被按得舒服,忍不住喟叹哼出音节。
“唔?”林寻舟模仿她的语气,“桃桃不要发出这种声音,作为债主的我会忍不住即时开吃的。”
她警惕的捂住自己的嘴摇头如拨浪鼓,“我、我、我还要给你刻章呢!”
口不择言晏柠橙小宝贝儿。
林寻舟饶有兴趣地继续逗她,“可我、可我、不着急用桃桃的刻章哎。”
最后还是没有打乱她的刻章进程,林寻舟按得正经许多,晏柠橙再度专注起来,很快就有了大致的雏型,横刀开始往下挫产多余的石料。
工作间的吊灯是魔法小熊,每到一个整点,会有小熊跳出来挥舞魔法棒跳段舞。
跳舞到第三回 ,林寻舟反手敲桌提醒,“可以了宝贝儿,明天再继续工作?”
平时的晏柠橙是摸鱼大师和工作狂魔来回切替的,不想画画的时候躺半个月打游戏追番,来灵感的时候通宵达旦挑战人体极限。
林寻舟几乎没有在她画画的时候叫过停,两人婚后晏柠橙有次通宵画插画,出门上卫生间时发现餐厅亮着灯,有尚温热的宵夜和便签条,到清早来觅食时林寻舟已经上班,同样准备了早餐,没有叨扰过。
他始终对晏柠橙的作息和工作表示百分百尊重。
猛然来了提示,晏柠橙还有点儿不习惯,鉴于刻章比画画枯燥无味许多,剩下的步骤基本是重复,倒也不是不能停。
反正是为了林寻舟刻章,作为“甲方”的他,总有对交货期限提出建议的权利。
但如若晏柠橙知道后来刻的私章会印在自己的后腰、大腿和月匈上,她可能会直接放弃当“乙方”。
人要是给自己挖坑往里跳,天都救不了。
Pad再度传来语音提示声,晏柠橙正着性感的吊带睡裙在盥洗室里敷面膜,行动不便,以为是哪个女朋友打来唠嗑,半掩着门缝喊林寻舟,“哥哥帮我接一下呗?”
算来她几乎没有林寻舟不认识的朋友了。
林寻舟应好,然后划开接听,清越的男声透过扩音器传出来,“学姐。”
晏柠橙一噎,只听林寻舟磁性低沉的嗓音响起。
他慢条斯理地回,“你学姐在洗澡,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说就好。”
70五十六只桃浴室旖旎。
世人多少对“艺术家”有些偏见,为他们贴孤僻、怪胎、冷冽的标签。
晏柠橙从前觉得是误解多,现在则觉得所谓世人,不就是她吗?
林寻舟明明说得够直接,夹木仓带棒火药味十足,阐明了时间地点人物,很完整的回答。
但万俟略仿佛是没听懂人话,反问他,“你是哪位?”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晏柠橙想说智障就别联系了。
林寻舟难得“好脾气”地解释了下,“有资格等你学姐出浴室的那位。”
说完根本没给万俟略一丁点儿回答的机会,直接挂断了通话。
“怎么?”林寻舟掀眼皮,扫来道锐利危险十足的目光,冲晏柠橙晃了晃手机,“你准备跟你学弟叙叙旧?”
不知为何,晏柠橙感觉林寻舟咬字到“学弟”时格外的重,她立马摇头,举起手掌发誓讲,“我对灯发誓,我跟他除了是一个老师教过外,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看得出。”林寻舟挑眉,瘦长的手指点击幽蓝屏幕,淡淡道,“有人打了你微信语音,备注是万俟,桃桃要自己接吗?”
纤细的手指虚空里探出又收回。
晏柠橙试探性地发问,“我接的话,你会生气吗?”
“不会。”林寻舟黑眸幽深,极认真地讲,“婚前我说过了,我不会干预桃桃的正常社交生活,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侥幸能成为能在你酩酊大醉后接你的人,是我的荣幸,不许接的话,我就在这里,等你回家就好。”
晏柠橙灿然,甜美道,“你最好啦。”
她接住林寻舟递过来的语音,划开蹙眉想问万俟略什么毛病,没想到对方先声夺人,上来就是一句令人智熄的。
“学姐,你手机被偷了?”
晏柠橙沉着冷静,刚酝酿好句,“没被偷,有话打字,而不是打语音,很难吗?”
“没被偷。”结果刚说出前三个字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同时捻住了她下颌与握手机的腕骨,控着右手高举。
清冽的东方木质调压过来,晏柠橙长睫颤动,被林寻舟的动作带着压到墙角。
温热的唇瓣覆过来,柔软舌尖顶开紧闭的齿关,晏柠橙错愕地盯着林寻舟,思绪在被亲吻的热烈一点点夺走。
万俟略还在继续念着经,“没被偷的话,怎么可能呢?”
“会。”她在换气的间隙里轻轻咬林寻舟的唇瓣,粗喘着低声提示,“会、会被听到的。”
得不到一丝回应的万俟略还在喊着,“学姐。”
林寻舟任由她咬,又压下来亲吻,舌尖舔舐着敏感的耳廓描摹轮廓,喑哑含欲的嗓音蹿进来,“怎么没听过桃桃喊我学长呢?”
接吻带出的水声和呼吸的粗重无法掩盖,晏柠橙眼里含着泪花,垫脚去够手机,急切讲,“会被听到的,唔。”
“早他妈的静音了,凭他也配听?”林寻舟放低,给她看早就按下的静音键,接着直接挂断了语音,扬手把手机扔远。
力道掌握的好,蓝白壳子的手机虚空里划出抛物线,精准无声的落入厚羊毛地毯的包裹中。
晏柠橙松了口气,双手去抱他的劲腰,昂着脑袋软音委屈道,“你说过不生气的啊。”
“我没有在生气。”林寻舟解释道,“我只是在吃醋,你都没有喊过我学长,凭什么他可以喊你学姐?”
很合理。
而且从实际逻辑上说,两个人都念港大,晏柠橙现下还没毕业,理应叫他句学长的。
“学长。”晏柠橙用脸颊蹭他明显的锁骨,轻啄锋利的喉结,甜美哄,“学长、老公、哥哥、阿舟。”
林寻舟垂眸看着怀中的大美人,晏柠橙明艳到带着攻击性,偏在自己怀里软乖的像是只布偶猫。
他很难再“装吃醋”不理她下去了。
“再叫。”林寻舟的音调沉闷许多。
晏柠橙又顺着他的意重新叫了一次,搂腰的手指不安分的摩挲着脊椎骨,柔声辩解道,“虽然他叫我学姐,可我从来没有喊过他学弟,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的备注,都是直接备注成姓,万俟的。”
林寻舟轻哼,“嗯?”
晏柠橙继续讲下去,“还记得你给我当人体模特时候,我给你讲过我少女时代在美院旁听的事情吗?当时教我的老师就复姓万俟,她是单亲妈妈,刚刚这个是她儿子。出于师门的情谊,我偶尔会在专业领域对他提出建议,包括上次你帮我抬上来的油画,其实就是他即将展出的作品。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的私交,我上一次跟他一起吃饭,是我老师处理完后事大家吃丧饭。平时也不唠嗑聊天,没什么可说的,他是知名油画家,我是不会现实里爆马甲的漫画家,大家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啊不是,不是以职业来判断的。”晏柠橙忽然意识到单论职业差异,自己和林寻舟才是天差地别,连忙往回着补,“就是,我是个不会主动交流的人,别人主动,我也有选择性的回复……”
晏柠橙措辞着应当如何解释更通顺点儿,林寻舟却帮她说了下去,“我明白的,就是桃桃爱我,所以愿意跟我交流,但跟他没feel、不来电,所以不愿意讲话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