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终于不用再加班。
陈幼安一觉睡到早上九点,起床洗了个头。
窗外是秋日金灿的阳光,天气很好。
临出门,她特地收拾一番。
一条简单的素色长裙,套牛仔外套。
她处在最好的年纪,只需一只浅色唇膏,长发垂在胸前,柔美又鲜活。
吃过早饭,叫了一辆出租车。
黑亮的瞳孔倒映海城的街景,一一倒退变幻。
陈幼安还记得高中那会儿,在这里度过了一整个冬天。
圣诞节,除夕,下雪,堆雪人...
偏偏那么凑巧,每一段不同的记忆,都参杂着同一个人的身影。
她轻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短短半年时间,那道身影几乎盘亘占据了她整个青春。
出租车缓慢减速停车,到达一处宽阔整洁又有些年月的小区门外。
她一早就该来看望邓惠的。
之前工作确实忙不过来,她又感冒耽搁了几天。
陈幼安扯着裙摆,提着一袋子东西下车。走在熟悉的小径上,心跳却开始加快。
似乎是一种近乡情怯的忐忑。
邓惠一早接到她的消息,站在屋门口等她。
远远见到人,脸上都是久别重逢的欣喜。
“邓阿姨,这些是我从南城带的特产。”陈幼安将袋子递过去,里面装着杂七杂八的各色特产。
邓惠皮肤光洁,保养得当,头发利落挽在脑后,和六年前没什么变化。
“人过来就是了,还带这么多东西,也不嫌重。”
她伸手接过,又拉着她进客厅。
陈幼安摇摇头,笑容自带感染力。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可以偶尔可以换换口味。”
邓惠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打量她。
“女大十八变,咱们家安安越来越漂亮了。”
邓惠没说客气话。
高中时期的陈幼安素静清恬,成年过后眉眼更为立体,一张脸好看得惹眼。
“交男朋友了没?”
邓惠给她倒了杯茶,又切了些新鲜水果摆上茶几。
陈幼安垂下长睫,抿唇微笑。
“邓阿姨,您别开我玩笑了,现在工作太忙了,没时间谈恋爱。”
“再忙也得找对象啊。”邓惠把果盘递到她面前,“你今年二十三岁,有合适的可以相处着试试了。”
陈幼安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拿了叉子叉葡萄吃,避而不答。
邓惠当她时害羞不好意思,也没追着问。
换了个话题问:“你妈妈最近还好?”
一旦开始叙旧,聊的都是从前的人和事。
“她...挺好的,找了个小她几岁的男朋友,两人经常到处旅游。”
陈幼安虽然没有跟安敏珍住在一起,多年过去,母女两的关系倒是缓和很多。
安敏珍一向有恣意快活的本事,就算是年近五十,依旧过得潇洒自在。
“我是真佩服她。一辈子都活得我行我素,这样的人才过得快活。”邓惠淡然说。
这么多年过去,那些恩恩怨怨早都看开了。
“你别说,某些方面,我们家那小子跟她还有点像。”
陈幼安知道邓惠说的是齐枫。
她和齐枫一直都有联系。
齐枫当年成绩稀烂,齐正楠砸钱让他进了个三本院校,勉强算是能混个文凭。
齐枫倒也没有堕落到底。
上大学的时候,他开始接触摄影。
也许是天赋使然,他在校园论坛传了几张片子,竟然火上了某平台的热搜。
他长得好看,又是自在如风的性子。
没毕业就有大把网红找他约片。还有娱乐经纪三番五次登门,想找他签约。
齐枫一一拒绝,毕业后成了一名独立摄影师。
再后来就是全球各地到处跑,一年到头难得回海城一次。
“齐枫确实挺厉害的,我那时候还在读大学,就从室友那听到他的名字。”
陈幼安弯唇,没想当年那个痞气十足的少年,短短几年便有了一番成就。
邓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只可惜,你们碰不上面儿,小枫要过年才回来。”
她看着陈幼安的侧脸,又问:“安安,你这六年都没回来过一次,真的不多待几天?”
陈幼安握着水果叉的手指紧了一下。
她笑了笑,随即神色平静说:
“邓阿姨,我在海城的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南城那边事情还不少,时间确实比较紧。”
她对海城是留恋的。
可这里终究不是她应该待的地方。
邓惠看着这个的昔日倔强的小姑娘,变得柔和又坚定。
她没有说挽留的话,只轻轻呼出一口气。
“嗯,年轻人以工作为重是好事。”又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等你交了男朋友,记得带过来给邓阿姨瞧瞧。”
陈幼安黑睫微颤,笑着应:“好。”
-
陈幼安离开之后没有直接回公司的公寓。
她顺着街道一路往下,不知不觉走到附中门口。
周末校门紧闭,大理石上的“海城附中”四个字赫然醒目,门口那颗老榕树依旧挺拔苍劲。
风中都是回忆的味道。
陈幼安在门口站了会儿,继续往前走。
六年前她走得匆忙,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细细品味观赏以作怀念。
在附中读书的时候,她总是三点一线。
上学,回家,还有就是去小超市兼职。
既然是故地重游,那便再去看一看。
秋日的阳光暖意十足,熟悉的街景没怎么变。
除了太过老旧的房子刷了一层新漆,有几家店面换了招牌,剩下都是记忆里的模样。
陈幼安提着裙摆,跨上几层台阶。
拐个弯儿,就到了小超市门口。
小超市还开着还在营业,依旧是简单暗色的招牌,发灰到斑驳的墙面。
风一吹,陈幼安的眼眶有点发涩。
眨了下眼,看见一个男人从小超市出来。
宽肩窄腰,身形落拓,一张脸冷白冷白的,双眼深邃而漠然。
陈幼安捏着裙摆,仰着头,愣愣看向江琰。
她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可是男人的短发,冷漠的眼神,和记忆里全然不同。
他们竟在这里撞见。
江琰低头,点火,香烟含在唇间吸了一口。
猩红火光闪烁明灭,烟雾肆意弥散。
他眯了眯眼,眼前的女人一袭长裙到小腿,细瘦脚踝裸在空气中。
柔弱得似乎一捏就会碎。
烟雾随风飘走,视野变得清晰。
江琰记得,陈幼安是很怕冷的一个人。
如今却在深秋时节裸着脚踝,整个气质又是矛盾的清冷高洁。
过了那么多年,果然很多事都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