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下的胳膊重新动起来,接着是笔尖划在纸上的沙沙响动。
江晚依稀听出来,是在写To:Feifei。
程星燃没感觉到。
她正松了口气,方才的冷香又袭来,似有若无。
“……”
好奇心似猫抓。
上方的两人一个在签名,另一个在傻笑,两只胳膊和宽大的袖子把她遮掩得严实。
没谁注意到她。
江晚攥紧五指。
两秒过去,她极其小心翼翼地往左偏了一下脸。
然后不动声色地深深吸气。
香氛丝丝缕缕,在她鼻尖萦绕。
突然,脑袋下的胳膊又不动了。
“……”江晚气吸到一半,生生憋住。
她心脏高悬,听见程星燃轻轻盖上笔帽,递还给小胖墩:“好了。”
江晚的心慢慢落回去。
“谢,谢谢!”小胖墩就差没当场点头哈腰,一阵疯狂感谢,抱着纸和笔缩回了椅子上。
同一时间,江晚赶紧就着他发出的惊天动静支起上半身,还原了刚才的坐姿。
右边的小胖墩在抱着队友无声尖叫。
左边……只能看见腿。
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她伸手把刚刚被压住的左侧头发往前拨了拨,试图盖住左半边脸颊。
可越扒拉越感觉耳根子烧得慌,她又低头从包里摸出手机。
只握着手机好像也有点怪。
最后江晚只能点进杨嘉嘉的聊天框,胡乱戳了几句话,加上一个[柴犬怂怂]发过去,再欲盖弥彰地按灭屏幕放回包里。
一系列小动作结束,江晚才敢重新拿余光瞄了瞄左边的人。
程星燃还是刚才那个姿势,正在听宴淮清讲话,只留给这边一个侧影。
他是真的没察觉。
江晚的心彻底落地。
后续一直到比赛结束,江晚都半点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连两只手都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生怕再碰到左边人的袖子。
至于香水究竟是不是同款,她已经完全没什么心思去分辨。
等工作人员过来带着观众有序退场,江晚也跟着站起来。
她本能就想往右边走,一回头,被小胖墩拦住去路。
后者脸上激动的红晕还没退去,自以为非常暗搓搓地偷瞄正前方。
被他偷瞄的对象不言而喻。
江晚:“……”
就在这时,背后的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喧闹。
江晚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几个工作人员和保安就急匆匆冲过来:“快跟着我们走,人手有点不太够,等下拦不住那些粉丝了。”
等她回过神,人已经被挤在了通道中间。
两侧是一大排保安,前面站着宴淮清,还有另一个微胖的男人在给他们开路,背后是其他参加城市赛的选手。
除此之外,密密麻麻全都是举着本子和手机的粉丝,甚至还有扛着相机的媒体。
江晚个子不算高,在这群人中间简直要被淹没。
忽然,右侧有人用力往前搡了一把。
“啊!挤什么?”
场面顿时更加混乱。
一片拥挤的人潮中,江晚被推着朝前,眼见就要重心不稳,一头往左边的人身上扎过去。
脚下踉跄,临近跌倒的刹那,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了她一把。
他们快要靠近应急通道,人群更疯狂地簇拥,江晚被推得几乎靠在了那人身上。
左边是他的胳膊,右边是身体,江晚被护在中间。
看不清是谁。
但江晚再度嗅到了略带体温的松柏气息。
这回她能确定了。
就是弟弟送她的那款男香,一模一样。
不知有意无意,这个念头刚出现,那只胳膊往外松了松,硬生生腾出了点空隙。
香气淡了,但周身的压力也顷刻消失。
她赶忙加快脚步跟紧。
直到走出应急通道,厚重的安全闸门把所有其他人全部挡在外面。
世界清静了。
江晚总算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她深呼吸——
“是再遇。”
江晚浑身一个激灵。
她寻声抬头。
程星燃半垂着眼睛,静静看她:“香水,是再遇。”
一秒静默。
两秒。
十秒。
江晚耳根的热意一下子蔓到脸颊:“……”
她嘴唇动了动:“我……”
“程星燃!”前面停下一辆黑色私家车,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小清,上车了。”
站在不远处的宴淮清回过头:“哥。”
程星燃朝他们的方向走了半步。
江晚把话吞了回去。
她用力抓住背包带子,低头抿唇,思索等他上车就立即溜之大吉。
蓦地,程星燃再度偏头,问:“有人接么?”
江晚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问她。
她点头如捣蒜:“有,我闺蜜来接我。”
说着跟迫切证明自己一样,举起手机晃了晃。
程星燃没动。
他站着看了她半晌,又或者没看,江晚不敢跟他对视。
好久后,他“嗯”一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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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G的保姆车上。
教练在驾驶位,一边开车还一边絮叨:“早知道现场的安保这么垃圾,就是再怎么求我,我也不会让你过来!”
宴淮清也忍不住小声附和:“本来一开始就不该答应。”
这一句话立即让战火转移:“是,我不该答应,但你做什么非得跟过来?嫌他的粉丝闹不起来,还得再加上你的,一起热闹热闹?”
“……”宴淮清抿抿唇,“我就是要跟着我哥。”
“你是他的跟屁虫?”
“我……”
一直撑着胳膊看窗外的程星燃出声打断:“我让他来的。”
教练愣了:“来干嘛?”
程星燃嗓音淡淡:“看你说的苗子。”
教练一下子熄了火。
他按下转向灯,叹气:“那看中了哪个么?有没有……玩狙的?”
宴淮清立即道:“有个屁,有也不需要,咱们队还要什么玩狙的?”
教练:“……”
教练从后视镜偷着看了一眼程星燃,后者仍旧对着车窗,垂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阵沉默让宴淮清疑惑:“怎么了?为什么要找玩狙的?”
“……”车身驶入直道,教练一踩油门,信口胡诌,“管理层的决定,我怎么清楚?总不是又想建个三队。”
宴淮清“哦”一声,也没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