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三号门附近时,温轻雪与欧阳芳她们道了别,一路小跑,没多久就看见了安安静静停在老地方的库里南。
见四下无人注意,她迅速上了车,继而闻到了一股还没散尽的烟味。
商执很少抽烟,更别说,在自己的车里抽。
隐约意识到他心情似乎不太好,温轻雪刚想说点什么,对方却将摆在中控台上的包装袋提溜起来,递给她。
袋子里除了奶茶,还有一块抹茶口味的切片蛋糕,看起来甜而不腻。
温轻雪正好有些饿,于是大为感动地接过两样吃食,顿时将想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只想着要夸他:“商执,我有时觉得你好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喔,什么都能想到。”
商执:“……”
车内气氛诡谲。
默了数秒,他才幽幽开口:“换个比喻。”
紧接着又强调:“美少女的肚子里没有那种东西。”
知道商家少爷其实非常在意自身形象,温轻雪嗤笑两声,意外地觉得可爱。
这个时间点,有不少下了课的哲大学生在校外闲逛,温轻雪不想逗留太久,便催促他快点回家。
途中,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路过第一个红绿灯时,温轻雪接到了阮碧琴打来的电话,说是快到哲海了。
她略显惊愕:“这么快?寿宴定在十二号,我还以为你们打算十号左右过来……”
隐隐能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的风声,阮碧琴扯着嗓子解释道:“难得你表哥这两天有空,你爸就叫他一起来了,两辆车嘛,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张素日里不太愿意想起的脸。
温轻雪愣了愣。
随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嫌弃神色。
下一秒,阮碧琴却压低声音,难得语重心长地嘱咐她:“……你要是在商家受了什么委屈,就和妈妈说、和表哥说,我们来给你撑腰。”
第054章
温轻雪和商执到家后没多久, 温蓬一行就抵达了檀香名郡。
得了商屹凯的授意,各自拾掇整齐的小两口,恭恭敬敬等候在外。
两辆豪车前后驶入满眼绿色的庭院, 温轻雪不由眼前一亮:自家老爸的座驾她自然认得出,只是, 表哥祁温贤怎么说也算是混时尚圈的人, 出行向来低调,平日里都是一辆卡宴代步, 可这趟来哲海, 他竟把丢在车库里吃灰的那辆劳斯莱斯幻影溜了出来……
俨然是想要压一压商家继承人的风头。
所以,这是在给她撑腰?
可她在商家也没受欺负啊,要他们来撑什么腰?
温轻雪一头雾水。
身边原本身姿挺拔的男人忽然冲她歪了歪, 淡淡开腔:“要装一下吗?”
温轻雪不明所以:“装什么?”
商执很刻意地曲起手臂,向她那边挪了小半步,面上似笑非笑。
温轻雪想起来了, 两人最初故意在商宅里挽手装亲昵,还骗来了好几句“感情真好”。
如今……
如今却成了假戏真做。
双颊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打过, 火辣辣地疼, 温轻雪嗔怪着睨了商执一眼,随即挽住他的手臂, 顺着那番话阴阳怪气:“装,当然得继续装--毕竟是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重要场合夫妻恩爱走个过场,不能落下话柄。”
商执微微眯眼:“没有感情?”
不等小姑娘再嘴硬对峙两句, 他一句话顶回去:“那天, 也不知是谁糟蹋了那么好的贡宣--没有感情都泛滥成那样,若是有了感情, 那还得了?”
回忆起那张被弄湿后又被揉烂撕碎的宣纸,温轻雪恼羞成怒拧了他一把。
夫妻间的小打小闹,恰巧落入温蓬和阮碧琴眼中,两人相视一眼,笑容生硬地向商执打招呼。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轻雪总觉得这次见面,父母对待商执不比之前几次视讯通话时那般热情,打量女婿的目光里,甚至还着点儿提防的意味。
商执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他挽着温轻雪上前,礼貌地唤着“爸”“妈”,转而询问路况--楠丰到哲海的车程并不算远,再加上要在女婿家落脚,他们并没有让司机开车。
见温蓬和商执聊上了,温轻雪将阮碧琴拽到一边,戳了下她的嘴角:“妈,你最近是不是打瘦脸针失败了?”
阮碧霞的半永久眉往上一挑:“瞎说什么呢!”
温轻雪亲亲热热粘着她:“那你怎么好像见到我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我已经不是你的大宝贝了吗?”
阮碧霞这才勉强绽出个笑容。
气氛稍缓,温轻雪笑嘻嘻地转开视线,周身空气再度凝重:缓缓走来的表哥祁温贤依然是记忆中那张油盐不进的脸,只有在对待生意伙伴以及能让他赚到大钱的客户时,才会变得温良和善。
当然,还有在面对自家妻子的时候。
到底是经常和那些明星打交道的知名服装设计师,祁温贤的衣品向来在线,板正的墨绿色西装外套搭在双肩上,气场十足,走动间,坠着小颗红宝石的眼镜链微微摇动,晃得温轻雪心慌。
他向温轻雪稍稍点了下头,算作招呼,随即,用一种评审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起商执,最后薄唇一碰,淡声道:“皮带不错。”
弦外之音是--这位商家继承人,浑身上下也没别的地方值得夸赞了。
两位在不同领域发光发热的青年才俊平日里交集并不多,商执不好说什么,只是客客气气伸出手,和祁温贤握了一下。
温轻雪却气不打一处来。
她磨磨牙,正打算张嘴替自家老公掰回一局,抬眼又见一道靓丽身影快步jsg向这边走来。
是表嫂辛歌。
虽然两人年纪差了好几岁,温轻雪却和辛歌很聊得来,偶尔也会找她聊天,分享美容和购物经验。
温轻雪冲辛歌挥了挥手,却意外将祁温贤召唤过来。
锃亮的牛津鞋在她面前站定,向来“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男人,今天竟破天荒地对她说道:“你瘦了。”
温轻雪当即喜笑颜开,低头看自己的腰身:“真的吗,我真的……”
祁温贤话锋一转:“是不是商家的伙食不行?”
愣怔了好几秒钟,温轻雪才反应过来这两句话之间的逻辑关系:“啊?就还、还好吧……”
“还好--所以你晚饭就吃方便面?”
“是火鸡面啦。”
“还好--所以你晚饭就吃火鸡面?”
“可是火鸡面真的很好吃嘛。”
不知从哪儿听来了什么风声,祁温贤不依不饶:“……边哭边吃?”
说罢,余光瞥向不远处一边和岳父说话、一边偷瞄妻子的商家少爷。
欲言又止。
知道表哥也是个不能吃辣的主,温轻雪忍不住呛他:“你吃你也哭!”
祁温贤:“……”
似是懒得再争执,他低下头看着小姑娘,和她相似的浅色眼眸中流转着难以捉摸的情绪,模样像极了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仿佛是想通过眼神交流来判断温轻雪说的那些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温轻雪问心无愧,昂首挺胸看着他。
如果这一刻能有弹幕从她头顶飘过,百分百会是:管好你自己。
只是,在祁温贤的提醒下,温轻雪脑海中那些零碎的线索逐渐拧成一股绳,缓了几分钟,她总算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晚商执不在家,自己被一碗火鸡面辣到红眼睛、肿嘴唇,如同刚刚大哭过一场……
兴许是当时形象过于狼狈,打来视频电话的阮碧琴关心则乱,误以为是女儿在商家过的不好,这才降低了对女婿的好感度。
他们这个“四人天团”,给商屹凯祝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想确认温家的千金大小姐有没有在商家受欺负。
就在兄妹两人僵持间,穿着一身束腰红裙的辛歌款款走来,毫不犹豫,抬手就在自己丈夫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凭什么看不起火鸡面?”
温轻雪得了喘息,连声附和:“就是!凭什么!”
祁温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反光的金丝边眼镜片上好似瞬间出现了“沆瀣一气”四个字。
片刻过后,他轻嗤着走远。
辛歌冲丈夫的背影丢了个白眼,继而换上笑颜,压着声音问:“小雪,你家里还有火鸡面吗?给我两包,这几天正好当宵夜……”
女人五官明艳,一笑就露单边酒窝,像是盛满佳酿,光是看一眼就会醉。
温轻雪二话不说比划出“OK”的手势,内心默默感慨,怪不得表哥会惦记着表嫂那么多年……
感情的事,真就是一物降一物。
就像聪慧美丽优雅端庄才华横溢的自己,最后还是栽在了商执手里。
*
祝寿为先,众人先去拜会了商屹凯,将带来的礼物一一呈上。
商老爷子自然高兴,叫家里的厨子做了一桌子菜,与沾亲带故的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了顿饭,还让吉祥出来唱歌念诗表演了几个节目……酒足饭饱,温蓬一行才随温轻雪回到了商执的住处歇息。
客房同在二楼。
放好行李,客厅里那台165英寸的折叠屏电视机也开始播放喜剧节目。
只是,电视里的欢声笑语并没有冲散一屋子的剑拔弩张。
喝完了一整只黄金椰子汁,阮碧琴给温蓬递了个眼色,当岳丈的立刻会意,起身招呼女婿一起去外面抽根烟。
温蓬发话,商执不好不从,取了打火机便领他去了后院。
客厅里那挂水晶吊灯光线柔和,精心的设计过后,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几乎看不见吊灯的影子。
可温轻雪依然心有余悸,仿佛自己正被某种可怖的阴影所笼罩--温蓬和商执前脚刚走,阮碧琴和祁家夫妇便心照不宣地齐齐坐到了她的身边,形成了一张小小的网,让她无处可逃。
强烈的求生欲迫使温轻雪缓缓放下手里的碧根果,双手搭在膝盖上,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亲人们。
正襟危坐,听候发落。
阮碧琴率先开腔:“小雪,你老实跟妈说,商执对你到底怎么样?”
她犹豫了一瞬:“挺、挺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