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没办法,只能趁着前面没车的时候回头吼了他两句,谁知道就在那期间,旁边车道有辆车超车过来了。
本来两车之间有距离,也不会怎么样,但偏偏小谢斯被骂之后反而越发凶了,竟然趴在座椅后面去扯他爸爸的头发。
男人脑袋被扯得朝后一仰什么都看不见了,慌乱之下一着急踩了刹车,轮胎跟着打滑,车子就撞到了隔离带。
在那一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猛打方向盘,让车身在被撞上去时左侧朝内。
于是当时在驾驶座的他,以及在他后面的小孩受到了最大的冲击,反而是被称为最危险的副驾驶被保护得好好的。
因此王阿姨完好无损地活了下来,撞击最厉害的驾驶座当场压扁,男人的尸体从车里弄出来时支离破碎。
当时王阿姨和谢斯都先被送去了医院治疗,警方暂时没有问话。
所以她有足够的时间去教孩子该怎么说——是的,那些把她称为“杀人犯”的说法,都是她自己亲口教孩子说的。
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她不希望自己年仅五岁的儿子,从这么小的时候起就要背负害死父亲的罪名。
他现在是还小,可这件事会伴随终身,等他明事理之后,知道是自己间接害死爸爸,会有多难过多愧疚呢?
王阿姨信奉母爱就应该是“无私”的,为了孩子将来能够活得快乐,她编出了那样的故事,把一切罪责都安在自己身上。
而她只用了一个棒棒糖,就让懵懂无知的小孩完全照着她的话说了。
“这是写在王阿姨遗书里的一部分内容。”梁兰看着关厌,表情沉重的说:“她快要死了,胃癌。”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才说:“其实还没到晚期,医生说做手术再好好休养,应该问题不大。但是……”
“没钱是吧。”关厌接下了话。
“是啊,没钱。”她苦笑:“不仅是没钱做手术,即使做了,她也不可能好好休养啊。如果她不工作,谁赚钱养儿子呢?”
然后,王阿姨就想,等到自己死后儿子怎么办呢?连二楼都下不去的他,以后是不是只能趴在路中央当个乞丐?
“所以她就开始在他喝的药里面加一些有毒的东西,中药材的用法有很多禁忌,我是不太了解,她也没写。反正就是说这不会让儿子太痛苦,等到谢斯走后,她料理完他的后事就可以放心去死了。”
梁兰说道:“这就是谢斯死亡的真相。”
关厌怀疑道:“不仅是这样吧,如果只是这件事,你根本没必要瞒得这么严实。我已经告诉过你可以帮你换一具身体,现在我的队友也以交换后的样子出现在你眼前了,但你还是不愿意松口。”
而且,梁兰知道“王阿姨”身体里原本住的那个人不是王阿姨本人,也知道谢斯被人替换了。
这些她都还没有解释。
梁兰用力咬了下嘴唇,犹豫片刻才说道:“因为我查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你卧室墙上原来贴的是什么?”戚望渊忽然打断她。
她微微一愣,眼神瞥向卧室方向,好一会儿才说:“就是……就是中药材的……”
“在撒谎。”戚望渊看向关厌。
关厌笑了:“看来我们今天来得太突然,你没有提前准备好说辞。”
梁兰垂了垂头,随后叹了口气:“我没想到,之前说好的暂时不合作,你们现在却用这种方式威胁自己的同类。”
因为说好了暂时不合作,她的隐瞒也是光明正大的,根本没必要编瞎话骗人,所以这段时间里完全没有考虑这件事,现在临时被问,实在很难编出个像样的谎言。
关厌用刀刃碰了碰她的身体:“到底说不说?”
梁兰皱了下眉,显然很讨厌这种被胁迫的感觉,但却只能认栽:“那是……一张日历海报。不是买来的,是那种保险公司印出来免费派送给大家的,上面印着与他们公司相关的很多信息。”
这种日历是很常见的,也不仅限于保险公司,还有房地产之类的也会印发。
关厌想了想,问道:“王阿姨给谢斯买过保险?她不是要杀了他之后陪他去死,而是要用保险赔付的那笔钱给自己做手术,对吗?”
梁兰撇了下嘴,满脸都写着好笑:“是这样没错,但我觉得很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母亲对儿子做出这样的事呢?”
……也不一定。
关厌心想,梁兰先前说的那段陈年往事多半是真实的,因为她说得很流利通顺,不是临时编出来的,表情语气也很真情实感。
这说明一开始王阿姨确实是个为了儿子可以付出一切的好妈妈,但……关厌从对门老两口那里听说的事情,刚好就能解释她心态的转变原因。
谢斯渐渐长大,也渐渐相信了那个谎言,对一直费心费力照顾自己的妈妈恶语相向,持续多年,且越发严重。
王阿姨带着一份沉重的秘密,被人叫了好多年的杀人犯,连房门上都有小孩写着“杀人犯”几个字。
到头来,却要被自己保护的儿子一天天无休无止地伤害。
在多年的互相陪伴中,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早就变质扭曲,成了一对相看两厌的“敌人”。
王阿姨本来还会努力压制着自己好好照顾儿子,可是这时候查出自己得了可以被治好的癌症……
于是,她终于为了自己,抛下了背负多年的“无私母爱”。
第140章 拳头才是硬道理
“所以王阿姨也是凶手, 是杀死谢斯的凶手。”梁兰说:“这就是我之前不肯告诉你们的事情。”
关厌问:“还有呢?”
她隐瞒的事绝对不止如此——比如,谢斯卧室里的相册上, 最后的照片是一个十来岁的健康男孩, 而且眉宇间与谢斯很像。
当她之前在对门老夫妻那里听到车祸的故事时就觉得奇怪了,既然谢斯五岁就车祸瘫痪,那照片里的又是谁?
关厌没有问,她想等等看梁兰会不会主动提起。
梁兰面色犹疑, 沉默了一阵才说:“算了, 反正都已经说了这么多, 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用……我不肯交换身体躲避凶手嫌疑的原因, 不是我不想, 是怕出事。这还要从那个谢斯的身份说起。”
梁兰其实很快就通过这屋内的蛛丝马迹发现了一件事:她使用的这具身体里曾经住进过不同的灵魂。
首先是手机相册,王阿姨以前很喜欢用一款软件拍摄短视频玩, 后来却再也没更新过。
其次是家里的卫生情况,在梁兰进入副本的时候整个屋子里都脏兮兮的, 一点也不像个辛勤的保姆会有的习惯。
另外还有床上躺着的谢斯, 在她初次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 他的第一句话是:“青盛村那家人找到了吗?”
梁兰当时还不知道这场任务是什么情况, 以为自己不能露馅,就顺着说:“还没。”
对方轻轻叹了口气, 无奈的说:“不行的话,就亲自去村里一趟吧。必须找到他们,拿一只泥人回来。”
梁兰旁敲侧击的想从对方嘴里再多听点儿线索,可没想到这人太敏锐了,没说几句话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直接问她:“你是谁?”
这就把梁兰问懵了, 笑说:“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可这句话, 却更让对方确定了她不是之前那个人。
关厌问:“那之前是谁?”
梁兰抬头看了看她和戚望渊, 用力捂着腹部的伤口,无奈道:“一个山里的老人——就是之前换进了万良志身体里的那个人。”
这个看似刚刚突然冒出来的新人物,却并不让两人感到意外。
因为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万良志性情大变,成了个生活习惯非常不好的人。
而谢斯体内那个不知名神秘人物,却有着比普通人更加优秀的气质,与万良志身体里那个绝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关厌早已经想到这一点,却始终无法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现在在哪里。
没想到,早在任务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求生者知道这件事了。
如果大家坦诚合作多好,至于弯弯绕绕这么久吗?
关厌心里既无奈又有点气闷,要不是因为戚望渊差点被关进警局,也许这些信息她还要很久才能慢慢查出来。
看来有一句话说得非常正确:拳头才是硬道理。
“因为他看出我不是之前那个人了,就一直问我到底是谁,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直接走了。”梁兰接着说:“然后你们就联系了我,剩下的事情是我回家之后跟他聊了才知道的。”
她回家前就想好了,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醒过来就变成了这个人,又因为心里害怕不敢说,怕被人当成疯子,就想假装成这个人。
“谢斯”可能信了也可能没怎么信,但他说:“不管你是谁,现在你都只能是她了。一具身体可以承受的交换极限是三次,而你就是第三次。如果再有下一次,交换不会成功,两个人都得死。”
梁兰其实不确定自己变成王阿姨算不算在交换次数里,毕竟他们是求生者替代NPC身份,不是通过那个泥人。
但是她也不敢赌啊,如果算在里面,那她就根本没办法再做下一次交换,关厌提出的解决方法便没用了。
所以她也不敢跟他们说出王阿姨预谋杀子的真相——任务主题是“谁是凶手”,又没说要他们抓哪一个。
要不是看关厌真的有杀意,她说不说都有概率死,现在她也不会全部交代了。
关厌问:“那个人有没有告诉你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比如乱七八糟的交换过程,他的身份之类的。”
她没问万良志被谁杀的,因为梁兰肯定不知道,否则不会拖到现在都没反应。
梁兰说:“他的身份我不清楚,我问过,他不肯说。交换的过程他也没详细告诉我,只是说了当时他知道的事。”
死在几天前的刘红,其实是万良志。而万良志身体里的人,却是刘红。
这对夫妻的身体互换了,但又很有“缘”的相继死去了。
关厌一时有点迷糊,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样的故事。
但如果梁兰说的是真的,那之前的真谢斯嘴里其实就没几句真话。
而事到如今,梁兰说假话的几率肯定会比NPC小很多。
“虽然他没说,但我自己这几天一直在调查。”梁兰说道:“我查到谢斯跟刘红早就有联系——他的手机里有之前的通话记录,最早的时间是半年之前。”
关厌有点意外,她从保安那里知道的是两个月前他们俩一起去过别墅,但梁兰这边的肯定更详细更确切。
她接着说:“我顺着这个线索去查了,发现刘红之前去做过亲子鉴定。”
真谢斯告诉关厌:刘红想换个新的身体重新开始新人生,但也想要一大笔财产,所以伪造亲子鉴定想让女儿万娴变成非他们夫妻亲生。
但是,梁兰说的却是:“我想你们也能猜到了——谢斯是刘红的亲儿子。”
她刚说前半句的时候,关厌心里就已经在想了:啊,狗血剧情虽迟但到。
这个本来应该在“意料之外”的答案,却完全没办法让人感到意外。
毕竟这个副本目前都集齐了狗血连续剧的好几大要素,再来个私生子简直太正常了,没有才不正常吧。
关厌默默吐槽了一句,说道:“那么,我再大胆猜测一下,刘红当年其实生了两个儿子,是双胞胎。”
梁兰嘴角抽了抽,显然也被这剧情无语到了:“没错。”
她说:“这个王阿姨的老公早些年出了事故,无法生育。两人就去福利院领养了一个孩子,也就是谢斯。”
正是因为这样,王阿姨老公一直觉得对不起她,让她丧失了拥有亲生孩子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