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盛致自己最近做的功课来看,媒体老师在公关面前是高高在上的,拿车马费和发稿并不直接挂钩,到场的记者皆有礼品,但是领了礼品并不一定每次都出稿子,出不了的通常也不会计较,就当是作为日常维护媒体的支出。
今天这种媒体老师大规模离席的情况不容乐观,这次甲方的宣传指标很难完成,还破坏了与一大批媒体的长期关系。
怀疑这位毒舌小朋友,是对家公司派来的卧底。
现在暂时顾不上他,事情一出,亡羊补牢,所有前辈哥哥姐姐都在倾尽所能联系自己相熟的媒体老师前来救场。
也不容易,就算关系再好,记者们也有记者们的行程规划,提前一天尚且难以约到,更不用说这种临时起意的邀请。
折腾到发布会结束,没有几个记者赶来救急。
盛致给杨沛出主意:“发brief给纸媒记者让他们写稿不现实,不如增加自媒体营销那部分预算,给要点让他们做宣传,好歹完成了任务。”
杨沛给她个白眼:“就是预算不够才要开发布会,二三十万开一场发布会,首先有个活动声势浩大地摆在这里,几十家有知名度的纸媒宣传看着场面也漂亮。这点钱摆在互联网上算什么?一个稍微大点的公众号开价就是二十万。小账号没用,甲方也不是傻子,数据真的假的不会看不出来。”
盛致说:“我有个做自媒体的朋友,我问问他。先解燃眉之急吧。”
这个“自媒体朋友”自然是王灵均。
网红和网红大多是朋友,表面炒作也好,报团取暖也好,大部分都卖了他面子。
发一条广告,广告方不挑剔、不需要多次磨合改稿、不纠结投放数据回报,还能和知名PR友好往来,哪个自媒体不愿意雪中送炭呢?那炭又不是什么珍奇异宝。
但盛致心里门儿清。
人情归人情,王灵均的人情也是人情,这次他请别人帮忙别人帮了,下次别人求他他也得答应,100个人要他回报,都来要求免费营销,他自己收入受影响。
一码归一码,不能白用。
不过杨沛确实请不出这么大笔额外支出,盛致也没与他为难。
下午精疲力竭回到公司,盛致在韩锐办公的42楼转了两圈,发现他没有早退。接下来就只剩守株待兔的“巧遇”。
韩锐出了办公室一眼望见那抹颜色温柔的剪影,感觉世界倏忽安静许多,速度也缓慢下来。
她背对他,倚靠一块落地玻璃,好像远眺出了神,雪白脖颈的向光面亮得晃眼。
快到下班时间,走廊里聚着一堆等电梯的员工,见他来了,纷纷向他问好。
盛致站直了,转过头,混在人群里娴静地颔首,没有多余的举动。
但韩锐冥冥中就觉得她是特地来找自己的,她眼神有些依恋,像要把自己藏进瞳孔里,牵扯带走。
一般而言,韩锐下班后直接去地下一层车库,而大部分员工是去一楼,因此他们让开一条道让他走向电梯里。
而盛致最后进电梯,站在离门最近的地方,中途有人要去一楼之外的地方,她就不厌其烦地走出去让出通道,再回来。
韩锐的视线跟着她进进出出,她背对他的时候,他目光落在她修长的后颈上,深蓝色的员工卡挂绳把皮肤衬得更白。
她不会平白无故来找自己,他猜是工作遇到了什么麻烦。
电梯到了一楼,人们齐齐往外涌。
韩锐没去地下一层,而是走出来叫住她。
“盛致,”等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才问,“今天立洁的新品发布会出了什么岔子?”
几个同时停住脚步的员工听见工作内容,不觉得有八卦,快步离开了。
盛致的眼睛和他遇在了一起,她没动,他在动,走到她身边的亮处,余晖掠过他硬朗的眉骨,描出一条温暖的弧线。
她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对他说工作上那起突发事件。
明明对话内容不带感情色彩,他却听出了克制的缠绵。
韩锐善解人意,听完来龙去脉就弄明白她的来意:“这个媒体费用不支付说不过去。按市场报价打个七折,你看合不合适?”
盛致说:“我觉得正好。中间人不差人情,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韩锐粗估了一下总价,给助理打电话,让他去走账,顺便不忘嘱咐:“算杨沛项目组的支出。出现这种失误,酌情扣他一点奖金。”
盛致听了一惊,会不会让杨沛记仇。
挂断电话,韩锐波澜不惊地瞥她一眼,解释道:“要让他涨点教训,带不好实习生,就为实习生买单。”
接着他换个话题:“我这里正好有个饭局要准备,你跟我走。”
哦豁,与虎谋皮,骑虎难下了呗?
第10章 应酬
说好听点,领主意识强,司机用个贬义词就很妙。
韩锐觉得盛致对自己有点意思。
之前他主动一点,她还不解风情。这次算她主动吧?
去酒店盛致只能坐韩锐的车,她想像他的秘书、随从那样坐在副驾,他把她叫到后排一起坐,意思是路上有话要说。
车驶出去,韩锐开始用微信一万一万给她转账,叮嘱她一会儿机灵点。
盛致当然知道那钱不是送自己的:“我们请客?”
韩锐说:“我们买单。”
他简单介绍今晚做东的领导什么职级,作陪的几位是什么职级,被招待的客人分别是什么身份。
盛致听到客人中有电视台系统的,已经开始忐忑,外地来本地挂职待了多久、了解多少、知不知道自己、韩锐为什么要拽上自己?是虚荣显摆还是有其他目的?
韩锐用余光瞥她一眼:“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头,你在他们眼里无足轻重。”
盛致:“……哦。”
不是,四五十岁你就叫人老头,礼貌吗?
话是这么说,实际韩锐没把她当无足轻重的人,路上他叫司机转个弯先去商场,要给她买裙子。
盛致脑中警铃大作:“老板我没有特殊任务吧?没有的话我觉得穿长裤平跟鞋没问题。”
韩锐心里觉得好笑,她把他当什么了,拉皮条的?
面上他还是板着脸:“你想要什么特殊任务?”
盛致:“…………灌倒他们?”
韩锐是真没绷住,笑了一点:“你别被灌倒就行了。”
他领她在商场一楼进专柜试了三条裙子,其实款式都一样,只有面料颜色差差异,她身材标准,穿什么就没有不好看的。
韩锐留了和蓝色上衣搭配和谐的一条,叫柜姐把另外也包起来,还顺手拿了两件早春新款外套一起结账。
盛致惊了,男人花钱怎么一点节制都没有。
无功不受禄,她不安地东张西望,但是不敢阻止,万一人家不是给自己买的呢?自作多情闹笑话。
就是给她买的。
韩锐刷完卡,接过柜姐递来的黑色大纸袋,回头对她说:“这几件你放在公司备用,以后有比较重要的场合,换上就能走。”
好吧,是为了工作,盛致勉强接受。
逛完这一家,他直奔对面鞋的专柜,在门口问:“这个牌子的鞋合不合脚?”
盛致感觉他有点赶时间,没有和他像推拉新年红包一样客气,反正拒绝的话他也听不进去,直说:“我穿隔壁那家。”
价位差不错。
韩锐转身去隔壁那家,没让她试,要了她的尺码就让柜姐找个蓝色给她穿上。
同样的,他又顺手要了另外两个百搭的颜色,香槟色、黑色,一并结了账,手里又多一个大袋子。
乘电梯上车这一路,韩锐一直把纸袋自己拎着,没有扔给她。
这让盛致有了点困惑,原本她认为韩锐对她还行,是因为梁老师打过招呼,可是再怎么“还行”,她也是员工,他也是老板。
老板给员工置办行头方便工作,这也说得过去。
老板给员工拎包,怎么也说不过去。
除非他并没有以“老板—员工”的关系看待彼此,而是“男人—女人”,男人给女人拎包才顺理成章。
狗男人想干什么?
见色起意?
盛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迹象,狗男人自视甚高,看起来就没那么大量,无情拒绝他可是要“天凉王破”的,至少要重新找工作。
她忧心忡忡,警惕地坐得离他远一点,壁虎似的紧贴车门。
韩锐不可能注意不到这么明显的肢体语言,但一点都琢磨不透,给她买一堆东西她反而不高兴,上哪儿说理去?
盛致不高兴,他更不高兴,两人在车上不说话,低气压离奇诡异,冷战似的。
到酒店进了包厢,其他人还没到,韩锐在门口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就开始点菜,盛致不知道自己坐哪里,只好满包厢闲逛,装作欣赏墙上字画。
菜点完了,韩锐终于开腔:“你不累吗?晃得我都心烦。”
盛致停在桌边搭着一个椅背,眨眨眼问:“我们坐哪里?”
她总是用“我们”这个词,让韩锐心里又舒服一点。
他指指三点钟方向:“我坐那儿,你坐我旁边。”
盛致乖巧地点点头,松了口气。
韩锐本来应该是副陪,但他又没有坐上菜的位置,那就是他的地位在发挥作用,说明没人会硬灌他酒。
自己坐他身边,是女伴不是跟班,也就不会有人灌自己酒,要看一看他的面子。
狗男人把自己当女伴,从长远来看虽然是个令人头疼的隐患,但眼前可以少喝点酒,是件好事。
可是盛致没想到,韩锐连一杯酒都没让她喝。
领导叫她干一杯,韩锐挡在前面替她说酒量差,替她干一杯。
这一关过去,后面敬来敬去她顺理成章地蒙混过关。
其实盛致跟过爸爸应酬,她年轻身体好,喝个一斤半白的才刚到微醺。韩锐这么照顾女士,倒有点让她感动了。不过转念一想,一开始在美女面前肯定都会装装绅士,还是不可信。
酒过三巡场子热闹了,领导也有几分兴奋,提到下个月女儿女婿要订婚。
大家一致祝贺,问订婚仪式怎么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