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分说,一双宽大的手臂,轻轻抱了抱她.
女生脊背纤细,男生很瘦,胸膛很硬,听得见心脏跳动。
雨花石上不知谁扔了一只烟盒,被风掀开,背面的英文字迹隐约而不真切。
宋墨白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翁星点了下头,她没法再拒绝他的请求。
第二次换位置。
大多数人的位置基本没变。
翁星走在宋墨白后面,她还是第四名,年级十五,前进了四个名次,没有犹豫,心照不宣,她坐到宋墨白身边。
单手插兜,指尖有淡淡烟草味,没什么期待。
念到他第一次名字的时候,他就没动,等看到教室里那两人都坐下,默契又锲合的时候,他直接从后面进去,坐到原来独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教室里就五个人,白枳,他,翁星和宋墨白,还有一个施丽。
泾渭分明,谁也不打扰谁的领地。
阴雨连绵的十一月,气温降得很快,十度左右,后门开着,冷风不停地吹,陈星烈就穿了一件长袖T恤和黑色卫衣,人懒懒散散地靠着墙壁,淡漠冷冽,对谁都不感兴趣。
往前五排,翁星和宋墨白,关系一如既往的好。
这两个月,他妈的,真看倦了。
陆行之进来时莫名有点忧郁,话里有话一样,“快冬天了,这教室里多了好几个伤心的人。”
王定离在前面宣布注意事项,他说完后,白枳上去,她还穿着短裙,袖口洁白,黑发很黑,衬衫的logo都是全新的。
她穿的衬衫款式几乎没有重样的,一样的白,却几乎每天都是新的。
她穿衣一直低调,遵循家族刻板严谨的印象,也遵循陈津滕对儿媳希望的愿景,成绩拔尖,高傲优越,性格冷,没对班上除陈星烈以外的人低过头。
看了眼坐在最后一排的易蓝,她翻过一页记事录,“运动会我们班积分第一,二诊我们班成绩第一,班聚定在11月7日,周日。”
“来我家,我过生日,玩得尽兴。”
教室里瞬间沸腾起来,都开始商量着到时候玩什么,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唯独司唯嫣高兴不起来,她看着卷子上的红叉,神色是难掩的沮丧。
她这次成绩下降得很快,只考了班上第十名,差点连年级前一百都没进去。
翁星转过身想为她讲解一下题,她却直接把卷子撕了,发泄一样,成了粉末,散在课桌上一团。
捂住眼睛,她不让任何人看。
可翁星听见那声音,知道她哭了。
愣怔了下,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手腕,翁星看见了一道一厘米左右长的伤口,血痕结痂了,像被指甲刮了。
宋墨白主动开口,“司唯嫣,我和星星帮你补习,周末找个时间和地点吧。”
翁星也同意,“去你家还是……”
话还没说完,司唯嫣就冷硬拒绝了,“不行。”
意识到自己的冷漠,她眼尾还有点红,软了语气,“去星星家吧。”
“我爸妈周末都在家,不好。”翁星下意识回,翁怀杰和柏悦周末都会在家约会,或者出去,调/情,成年人之类的事,总归是不太合适。
“去我工作的餐厅吧。”宋墨白提议。
三人一致同意。
…
周五放学,翁星回家时,看见桐雨街口来了辆货车,似乎是哪儿的搬家公司特派车辆。
正疑惑着,那车驶到薛奶奶家门前,货箱车门打开,有两个穿工作服的男人跳下来,从那车上搬了几大部分木床零件下来。
薛奶奶拉着椅子坐在旁边指挥,小黄狗在旁边不停地摇尾巴。
两人戴着白手套挡灰,一前一后把木床搬进狭窄的旗袍店,而店门口堆了一大堆木块,像是拆掉的木床。
柏悦刚喝茶回来,搁了挎包让阿姨送奶茶过来,对着薛婉清微笑,试探问:“姨,这么大费周章换新床,这是老爷子要回来了?”
薛婉清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提起那老头就没什么好脾气,“他要是回来,我这家门还不让他进呢,他那尊大佛,我这小庙哪儿容得下。”
知道自己说错话,柏悦忙打岔,让阿姨把奶茶端过去,“这是我们家刘阿姨新学的配方,说是新疆的羊奶,加了奶提和水果,还有我们榆海特有的海盐,姨,您尝尝看。”
她招手叫翁星,“星星,在那愣着干嘛呢,过来,叫奶奶好。”
攥了攥书包带子,翁星走近。
薛婉清对她温婉的笑,眼神和蔼,止不住的喜欢,“这次还是多亏星星了。”
尝了口奶茶,油到有点腻,柏悦不喜欢,皱了皱眉,轻声应,“我们星星怎么了,姨?”
薛婉清握住翁星的手,眼神温柔,沉淀了岁月,像托付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布满皱纹的手拍了下她白皙的掌心,“阿烈要回来住了。”
“是吗?”柏悦一欣喜,奶茶勺都打翻了,酥白油腻的奶茶洒在手腕上。
翁星拿纸给她擦拭,心底莫名很平静,好像湖面起微风,有柳枝拂过,漾起波纹,会悸动,会偶尔心动,但是不会像以前那么非他不可,把无数个没能见到他的日子都拿来追逐他。
平心而论,她在B班那两年并不快乐,甚至很痛苦。
学得很痛苦,数学方程和函数很难解,她没有别人聪明,只能依靠写题,刷题,无数遍的重复来巩固记忆,来加深理解。
她一度陷入瓶颈,数学只能在及格边缘徘徊,想过转文,想过放弃,最后都咬牙坚持下来。
凭着一口气往前走,他依然优秀,但没有那么非他不可的理由了。
白枳是他父母给他选的妻子,是他未来想要有所成就而不得不依靠的人,她做不到那么自私,葬送他的未来。
她也从来无法确定,他对自己的情感。
从小被她欺负到大,生了憎恨讨厌的心思很正常,这几个月,从开学的冷漠,到后来也肯帮她解围,他大约不再那么讨厌她,可这离爱,离相守一生,离为了一个人对抗整个家族和世界还相差很远。
她不是一个好运的人,所以从来不去赌他非她不可的几率有几层。
如果是遗憾,以后回头,她也会告诉自己,已经勇敢过,在b班那个所有人都不学习的环境中,她坚持了两年,头发大把地掉,放弃了自己最爱的画画,征服过数学这头朝她亮出獠牙的狰狞怪兽。
所有不甘和不该有的心思都得收下。
薛婉清和柏悦谈起他,眼里的光都是亮的,唯有薛婉清,不住的叹气,说这孩子这两年经历了很多,瘦了,高了,内敛沉默,变得不快乐。
柏悦也跟着心疼,小时候那么乖的孩子,她回过头来叫翁星,“星星,以后周末你多和陈星烈待一起玩儿,开解他,也好好请教下他学习的问题,他这次又是第一。”
小狗趴在石头上吐舌头,梧桐树叶一片片往下掉,翁星走过去,脚踩在树叶上,吱呀作响,她蹲下来逗小狗,轻轻回知道了。
他是第二天天晚上来的,携着夕阳余晖,单手抱着笔电,mac,银色的。
一双新的球鞋,黑色冲锋衣和长裤,性子慵懒,对薛奶奶也难得耐心。
他弯腰,帮奶奶削一个苹果,指节修长,后颈骨凸起,肤色冷白,掌心有点红。
眉眼深,碎发浅了一层,侧脸锋利,英俊眉眼半隐在暗处。
少年气,凛冽肆意,又透着股散漫。
夕阳照在路边水凼里,像打翻的颜料。
没有打招呼,没有寒暄。
翁星穿了件浅蓝色碎花长裙,她进旗袍店给薛奶奶打下手。
翁怀杰提前回来,那晚在庭院里支了桌子,和露天幕布,放电影。
薛婉清爱听戏,现在这年代戏班子不好找,翁怀杰就差人布了景,弄成电影院里的白墙一样,找了磁带放黄梅戏。
咿咿呀呀的,婉转着调子,古韵悠长。
桌上饭菜已经上齐,他们一家人和薛奶奶和陈星烈,围坐了一桌。
没开席的时候,门铃响了。
穿黑西装的男人进门,身旁跟着司机拿着一把收了的黑伞。
好几年没见,男人气质冷冽,沉稳而带有上位者独属的威严,眉眼和陈星烈有几分相似,不苟言笑,一场不幸的婚姻也消耗他很多,他眼角有皱纹,深刻而内敛。
单手拎了个蛋糕盒进来,对着主座的老人他先恭敬地叫了声妈,他让司机把蛋糕放在旁边小桌上,米云阁的黑松露蛋糕,一般客人得提前一周预定。
“您今天过生日,儿子来看您。”陈津滕嗓音沉稳,磁性。
薛婉清拍了拍旁边的木椅勉强让他坐下,“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妈在呐。”
“成天忙工作,是要把整个榆海买下来不成。”薛婉清嗔道。
“不敢,妈教训的是。”陈津滕谦逊回。
翁怀杰倒了一杯酒递过去,“津滕兄是内秀,多年不见,安好。”
陈津滕接了他酒,抿唇喝了口,寒暄回:“我这两年也时常在财报上看见怀杰,很有才华的企业家。”
“我只是偏安一隅,比不了你。”
你来我往的客套,场面话,都代表不了真心。
他们在生意上没有来往已久,陈津滕回酒已经算给了他们家面子,也是在谢他们照拂薛婉清的恩。
大人的客套总是无聊,一个话题聊久了也乏味。
后面陈津滕说了句,“你家姑娘出落得娉婷,不是小时候的小魔王了,不像我家的小子,现如今还混着,事事不服管教。”
指尖捏着雪碧杯,陈星烈抬头冷冷地看了眼他爸,也是今天他从入门到现在第一眼看他。
出口嘲讽就是刺,“用你管么。”
捏勺子的手用力,额角绷起青筋,陈津滕正欲发作。
薛婉清瞪了他一眼,回头和蔼地对着陈星烈道:“阿烈,不是说准备了礼物给奶奶。”
柏悦也跟着帮衬,“对啊,阿烈,现在去拿吧,奶奶想看。”
翁星咬了口蛋黄酥,庭灯如水,侧过身看他,嘴角沾了点粉糕,有些稚气在。
低垂眉心,陈星烈一手搁木桌上,淡淡看着她,没回应。
细眉远山,偏粉的唇色,碾碎了樱花一般,干净温和,在这黑天里勾得人有种想要摧毁的破坏欲。
柏悦催促,“星星,跟着阿烈一起去取,帮他打灯。”
薛奶奶也附和,“星星去吧,桌上好吃的都给你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