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街之隔的停放摩托车面包车的小巷里刚发生了一场拼打。
翁星出去时已经看见一群人被拷上镣铐往警车上走。
其中就有何惜玥和周佑天他们。
腿软了,翁星躺靠在墙壁上,没看清小巷里还留了一滩血。
警察过去将凶器封在证物包里。
翁星捧着司唯嫣的手链,眼泪不自觉流下。
弯月照着水泥建筑,夜里有蝉声。
翁星和宋墨白一起回警局做笔录,那包搜出来的白/粉已经被上缴,他们都没碰,做完毒检,取认指纹,他们才被放出去。
出警局时已经是凌晨,办公大楼灯光都熄灭了。
沿着小路往前走,走了几步,翁星看见了宋扬,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
第二天,周佑天和何惜玥以及那个团伙贩/毒吸毒的证据就被找出来,等待他们的是判刑。
回想上次何惜玥说的话,她再也不能行走在阳光下,她变成那副鬼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
最后一排的位置空了,陈星烈没来。
高考只剩下最后一天。
其他年级都开始放假,布置好了考场,偌大的校园里空空荡荡的。
王定离来教室巡视,鼓励他们,翁星好几次欲言又止。
后面还是听见易蓝他们的讨论。
“陈星烈他不考了吗?”
“他忙陆行之的事呢,不过考不考应该对他来说也不重要,反正陈叔叔早给他定了牛津的专业。”
“学商科?”
“是啊,他还有照庭得继承。”
“就像我们阿枳,家里独女,以后白氏也是她的。”
……
所以说,他不会来参加高考了,他也不会填报军校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他们注定会走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那天下午放学,取消晚自习,教室进行大扫除,翁星把课桌上那盆嫩绿的多肉摆放到窗台上。
搬了满满一大箱书本回家,翁怀杰和柏悦都没来接她,只是派了人来,抱着书往校外走,翁星心里惴惴不安。
那天家里没人回来,翁星只在下午收到翁怀杰的短信:〖好好考试,冰箱里有吃的,晚饭想吃什么让阿姨做,爸爸公司有事,今晚不回。〗
书本里的知识都记得滚瓜烂熟,翁星抱着手机蹲在楼下院子里,天阴沉沉的,好像记忆里每年高考都会下雨。
薛奶奶在拿鸡胸肉喂小黄,看见她蹲在茶花树下,她和蔼地笑笑,脸上皱纹很深,这短短几个月她苍老了很多。
“囡囡,明天考试哩?”薛婉清对她笑。
翁星点点头:“对,奶奶。”
“我想问,想问……”想问陈星烈,她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只是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她翻到以前和陈星烈的聊天记录,回忆像默片一样,翁星是真的感到有些无力。
她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靠近他,又或者说是他记恨她,不会原谅她了。
犹豫半晌,翁星还是找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她敲字发了条短信过去。
〖高考加油。〗
半秒钟后,界面显示发送成功。
他取消拉黑她了!
心底隐秘漾着愉悦,翁星想无论如何要在毕业后和他说清楚,就算他没高考,她也可以争取申请英国的学校啊,虽然离爷爷奶奶爷爷奶奶都很远。
高考六门科目,时间过得很快,答完最后一科出考场时,天空下起来大雨,无论是A班还是B班,几乎都在欢呼,撕卷子从教学楼上往下扔,雪白白花花的一片。
翁星抱着笔袋从操场往教室跑,额发湿了,脸庞上也都是水。
路上遇见孙曦好苗兰兰,他们笑着从其他教学楼里跑出来追上她,一边跑一边喊:“星星,等等我们!”
“星星,你英语是不是要拿满分啊?”苗兰兰笑着揶揄。
“考完了管他满分零分的,我们明天一起出去唱K嗨个够,这一年憋死我了。”孙曦也笑。
三人跑到教学楼下,刘海和头发湿透,衬衫也湿了,有点透,翁星往储物柜的方向走,想去拿自己的制服。
走了几步又听见人说。
“陈星烈来考试了。”
“六科都考啦?”
“是啊,每科都是考完就走,不过他好像受伤了。”
停下脚步,翁星回头想去问那女生他怎么受伤,刚走几步就看见一旁站在桂花树下的男生。
罕见地穿了长袖T恤,外面套了件卫衣,左手一直垂着,发丝黑,沾了些水耷拉在额角。
皮肤白,白到几近有点病弱的透明。
翁星心跳很快,她走上前去,眼睫沾湿,微微颤抖,她想说句话。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流,桌椅声撕卷子的声响交叠,有人在对答案。
空气潮湿,雨声淅沥,阶梯上积满了雨水,衣服黏在皮肤上冷而凉。
翁星静静地看着他,漆黑晶亮眼眸里好像能说话。
左手没动,疼痛攫着,陈星烈微垂着后颈,低低看着她,对视了十秒或者三十秒,他没动作,眼神也没那么冷。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世界的喧嚣散去。
他等着她开口问一句,食指微曲,机械腕表折射碎光。
手指轻揪裙摆,翁星往前走了一步,周围有情侣再也不顾学校教条肆无忌惮牵手拥抱。
眼底酸涩,翁星还是想和他一起,一起报同一所学校。
陈星烈也想,他可以原谅她,可以接受自己再重蹈一次覆辙。
就算fx送给了白嵩明,他为她设计的那片她永远不会知晓的空间淹没,他也不在意了。
温棠从二楼下来,走到他身边,踮脚告诉了他陆行之的判刑结果。
八年。
心口一窒,翁星又看见那个漂亮的外班女生,自卑难堪,她转身和等在楼梯口的孙曦苗兰兰一起回教室。
黑板上写了韦应物的一句诗: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王定离难得预祝她们金榜题名,极少见的说了很多煽情的话,准备了毕业聚会,最后他眼含着热泪开口:“同学们,这一程路,我已经陪你们走过,以后会山花烂漫,海阔天空。”
“谨记,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掌声雷动,有些泪点低的哭了,拿纸巾擦眼泪。
随后收拾东西回家,教室里空荡荡的,已经没几本书。翁星把最后复习的书本装进书包里,其他人在兴高采烈地讨论毕业旅行和以后要去哪座城市读大学的事。
翁星去窗台边找到自己的多肉,好不容易活了的绿芽经过这一场猛烈雨水的冲击,苗已经东倒西歪了,根系和土壤抽离,一盆里面全是水,活不了了。
是她没照顾好。
心底难受,手机铃响,翁星到过道去接电话,陈星烈没回教室,他应该和那个女生一起回家了吧。
指甲陷入手心,爸爸的声音在听筒那边响起,夹杂着滋滋电流声,听到那一句话,翁星仿佛晴天霹雳。
爷爷去世了。
她捧着书,眼泪都是泪水,一股脑地往外跑,连宋墨白伸手想抓住她都没抓到。
长指握了一把空气,他苍白笑笑。
这仿佛是一个预示。
别墅里的家具已经零零散散的打包好,时不时有快递公司上家门来取东西。
柏悦倒时差正坐在盖了膜布的沙发上捂着头休息,她神情疲倦,脸色很不好。
翁星一回家看见她。
柏悦就开口:“囡囡,你爷爷走了,你奶奶身体不好,她记忆力退化很快,快记不得……”她捂着脸,声音哽咽,“记不得我们了。”
翁怀杰推开房门进来,神色严肃,“这两个月以来,你奶奶确诊了阿兹海默症。”
“你爷爷一直照顾不过来,你妈这两天回国,你爷爷不幸遭遇了车祸。”他眼神里是悲伤,“本来预定的二十号的票,现在我们后天出发,回LA处理你爷爷的后事。”
“你志愿的事我们支持你的选择,你参加了高考,如果要填国内的大学,我们也愿意。”
“只是你奶奶你妈和我都会担心。”
公司的事已经处理好,转让事宜办好,他们已经决定举家移迁回LA。
翁星心很乱。
班级群里还在聊着过两天的聚会,一条消息一条消息跟着刷屏。
翁星呆呆的看着,她想奶奶,也想爷爷。
他们是华侨,妈妈从小在国外长大,大了才嫁给爸爸回国生活。翁星一到五岁大部分时间待在洛杉矶,记忆很模糊了,但爷爷爱给她扎小辫读故事书,奶奶会变着花样地给她煮中国菜。
爷爷也特意为他学做糖葫芦,山楂裹上糖浆,表皮是甜的,内里却是酸酸的,她很爱吃,也很爱吵着爷爷做。
上高中后学业繁忙,逢年过节只能打视屏电话,上次回LA已经是初二的事了。
一晃四年过去,没想到与那个爱穿唐装,为她扎小辫做糖葫芦的爷爷竟是天人两别了。
柏悦再也坚持不在,抽抽搭搭的哭起来。
翁星沉默回房间,翻出来小时候爷爷送她的故事书,一千零一夜和格林童话,还有大草原上的小木屋,罗兰的一系列丛书,她最喜欢的故事。
相册最里面压了他们一家人的全家福,翁星看着照片里的两个老人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