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星咬了点唇角,压低声音,脚好像受伤了,委委屈屈的样子,“你欺负我。”
橘子汽水冰在手腕部,铝制拉环轻晃,那一瞬间,听得见气泡滋啦的声响。
第56章 撩拨
烈日也被化开, 尘土骄躁。
对上她的眼眸,藏着委屈,仿佛他真的欺负她了。
心底那顶点怒气也没了,喉结滚了下, 陈星烈单手插着兜往回走, 在她面前站定, 盯着她脚腕看,皱了皱眉,“哪里受伤了?”
手掌从脚踝处移开,感受着他的凛冽熟悉气息,翁星弯起唇角笑, 趁他不注意站起来,把那罐橘子汽水塞他手里,“骗你的。”
“你结了账, 这个你得喝完, 我请你的。”手指握在铝皮易拉罐上, 冰凉一道,与他宽大干燥的手掌相接, 冷凝的水珠贴在皮肤间,湿透了, 却又带着温热。
姑娘眼眸里藏了狡黠, 眼睑下朱红色的痣轻轻一点,比少时更会勾人。
指骨微折,宽戒戒身贴在易拉罐铝皮上,金属相击声音, 冷冽一道。
喉结滚了下,淡淡盯着她轻放在他手心纤细手指, 陈星烈勾唇笑了下,单手拧开拉环,橘子味溢散,气泡炸开,“行,收了。”
两人一路往回走,垂握易拉罐的手与她的相距极近,时不时都会碰到一块。
面色无波澜,翁星一本正经地给他汇报程序编译上遇见的问题,却在下一次手指相触时,心底漾开涟漪。
试探,相贴,再分开。
“我会搭建虚拟机让腾飞的人进行系统练习,他们会进步,以后也是团队一份子。”她嗓音轻柔,又带着对工作的严谨和认真。
低眸看她,陈星烈也任她试探正经,喉骨微动,淡淡的“嗯”了声。
声音是是听不出的哑。
“好。”随着走路幅度轻晃,手背相贴处又分开,翁星抿了抿唇角继续,“陈总,框架逻辑的算法密钥您今天下午发我邮箱吧,我一定会做出满意的答卷给您。”
又一次相触时,食指指尖轻勾住他银戒戒指,缠绕的荆棘刻痕和字母纹路使得触感有些许的凹陷,冰凉如贴在石壁上,降低了热意,还挺舒服的。
“陈总,您有什么不满的尽量提,我们腾飞过来的合作团队,毕竟也是值得信赖的大公司,我们会改正的。”阳光从树枝缝隙间落下,斑驳落到她眉目间,纤长眼睫下落下一圈阴影。
手指骨节处的轻柔如荑草的触感又没了,纤细腰肢下,女人皓腕如雪,指尖自然下垂,指甲盖微微泛粉。
有意又或无意,像一株纤毫毕现的水草,沾破镜面水波。
眸色变了点,陈星烈眼角微挑,也没收手,心头有些许躁意。
纤细手指和他宽大指节再次相接,易拉罐上的水珠滴落,连水里都掺了温度,暖色暧昧,不经意摩擦着继续往前走。
“邻心ap的逻辑框架我也会尽量贴合你们远柘的习惯进行修正,我惯用Linux系统,如果途中出现代码bug或者系统不兼容,我会尽量修正,或者换搭建其他平台进行运行,至于用户数据这一方面,我会提交一个能扩展大容量的方案……”她谈及工作,有条不紊,透着光白皙肤色上看得见细小的绒毛。
“说上瘾了?”低淡一声,陈星烈垂眸看她,弯了弯指节,漆眸里情绪未名。
是挺会撩。
顿了下,翁星手指半垂着,指尖与他手背相接,她笑了下,“没有,我还没汇报完工作啊,陈总。”
“星星,你下来吃饭了呀。”孙灵从后面窜出来,自来熟地挽上她手,“刚刚下班时我想叫你来着,但是工作你太入神了,我就没敢打扰你,吃的什么呀,我听说那边园区西街口有一家烤鱼味道特别好,我们下次一起去吃……”
后知后觉,孙灵说了一大堆后才注意到翁星身旁的男人,她登时就自动闭嘴,呼吸都变慢了,弱弱地开口:“陈总,您也在呀。”
而翁星仍是一幅没什么波澜的模样,手指时不时碰他的,似乎还想继续报告工作。
收回垂着的手,单手插兜,他低低道:“翁组长,有工作汇报的事,来我办公室。”
“说个够。”散漫一句,眸色略深,他拨弄手心里一枚打火机,惯带冷痞感,“听到没?”
哗一声,火苗跃动在指尖,在她刚刚手指相触的那个位置。
似乎又听见橘子汽水气泡滋啦的声音,翁星回答:“听到了。”
他转身离开。
孙灵全程屏住呼吸,不敢弄出一点声音,等确认他真的走远后,才心有余悸地开口:“陈总,他好像和你很熟!”
“真的太帅了,也太冷淡了,我腿软。”她扒着翁星手臂,想起什么开口:“哎对,他说让你去他办公室汇报工作,为什么呀?”
压下悸动,翁星很难说清楚此刻心底的情绪,她抿着唇角没回。
孙灵还在瞎猜,“总裁好像对你有点意见,哎不对,是对你格外关心啊,主动让你直接去和他汇报工作……”
“嗯。”翁星轻轻回,想起他刚刚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下。
邻心ap研发进程顺利推进,翁星带着腾飞A组的人一起参与进去,大部分人负责数据计算,她则和徐斯万一起搭建框架,编译代码。
在Google的时候,她也参与过不少新游戏和ap的研发,因此做起这件事来还算得心应手,经验老道,但有时候还是会被他们团队里的大佬折服。
那间会议室类似于一个简易的休息区,装机电脑是顶配,配了按摩椅,她也见识到里面那些写代码的疯子,都是远柘的核心团队成员,每个人都很了不起。
埋头敲代码久了的人大都有颈椎病,一疼起来就没法起身那种,特别是看过陈星烈在那间会议室里跟他们一起熬夜敲程序的模样,她心底隐隐担心。
她下单了两个U形枕,领到快递后发现是一个蓝色一个粉色,卖家弄成情侣款。
抱在手里,往回走,孙灵路过看见,适时八卦一句:“哇,星星,你买的这个送男朋友啊。”
罗洋也好奇,“有男朋友吗星星,我看办公室好多男生都很注意你,如果有了他们不得伤心死。”
“你这枕头我们这些程序猿可太需要了,我最近就觉得脖子疼,你有链接吗。”
“网上随便搜就有了,我没男朋友。”翁星淡淡回,抱着那两个枕头回工位。
那群人作息很阴间,常常熬夜写代码,第二天上午不来公司的也是有的,因此这一早上里面还没什么人。
敲敲打打缝补些漏洞,软件雏形基本上已经做出来的,预计最多两个月,邻心app就可以推出。
徐斯万来时直接叫翁星进会议室。
办公室里的人都习惯了,他们A组组长是唯一能参与到邻心设计核心团队里去的人,因此经常去那间神秘办公室里交流,一待一整天也是有可能的。
抱着颈枕,翁星进去,里面光线暗了个度,电竞椅上零零散散摆放着键盘,空气里有薄荷味的香薰气息,窗帘拉着,电脑也没开。
翁星正奇怪,平时这群大老爷们没抽烟把这会议室熏得呛人就不错了,今天居然还喷了香薰。
抱着枕头坐下,翁星按照往常和徐斯万对接数据,“接入端口模式我已经优化好了,你看看。”把u盘插入电脑,一大篇幅的代码跳出来。
徐斯万眼底有一圈淡淡青色,撑坐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放那儿就行。”
“翁星,你怎么想的?”他问出口。
说的是x项目结束后她回腾飞的事,现在大部分需要人力计算编译的部分已经完成,最多再等半个月他们可以回去了。
徐斯万希望她留下,虽然他哥找过她代码里的漏洞,写得太漂亮太工整,这些东西需要改,但她专业能力的确很强,不输他们团队里任何一人。
他们都希望她留下,也只等她回答。
“我是带队出来的。”翁星静静开口:“回去没有我,会让赵总寒心。”
远柘的人在业内都是顶尖,工作氛围也轻松,主要是大家一起朝着一个目标努力时那股劲头很打动翁星。
凭心而论,无论是私心还是其他,她都希望留下。
但是是赵勋晖抛出橄榄枝迎她回国的,而且为表诚意,他没有给她设置工作年限和违约金额,她是自由的,随时可以从腾飞离职。
“你对他们公司已经够好了。”徐斯万淡淡道:“外面那些A组的人回去,他们整个技术部的人都得敲锣打鼓。”
这些天,他们远柘的人教了他们多少,翁星教了他们多少,大家都知道。
“再说吧。”
“你是不是对我哥有成见?”他直勾勾开口问。
翁星摇摇头,“没有。”
他自顾自地躺靠进沙发里,回忆起以往的事,“其实他上大学时整个人非常孤僻阴郁,冷戾得没人敢靠近,在那边几乎没朋友。”
“读的是最生涩难懂的哲学系,却与所有人格格不入。”
翁星愣了,“他学的哲学?”
“嗯,牛津哲学系,每天啃读英文原著的那种,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我给你读一段啊……”
“那段时间,他真很怪。”
帅是够帅,就是整个人像一潭死水,阴沉得厉害。
一身兜帽纯黑卫衣,皮肤苍白,身形高而清瘦,翘课,点名也不去,就把自己一个人闷在出租屋里,抽烟抽得很凶,自虐般地打一整天游又或者什么也不干,就那样靠坐在黑暗里,手臂的伤口已经烂掉了,发白的疤痕,整个人没有一点生气。
他那时候已经什么都不爱去想,一闭眼那些痛苦的回忆就缠绕过来,没能拉住陆行之,表哥殉国,梦想破灭,他一直深爱的女孩一声不吭离开,没有留下一丝讯息,曾经居住的房屋空置,杂草疯长,院里那株海棠花树被人砍掉只留下镌刻年轮的木桩。
她走得决绝,附带的是两大箱他曾送出去的礼物。
他冷漠旁观佣人用推车拉回那些东西,最后在收到陈砚之逝去的消息时彻底心死。
别墅花园里,他烧掉那两箱礼物,玩偶,情侣T恤,她喜欢的项链,篮球明星签名,各种颜色的裙子,收集的卡片,亮晶晶的发夹……
天空阴沉,灰白的云压得很低,他沉默地看着那些他曾惊心挑选的礼物一点一点在风中燃烧成灰烬。
火焰吞噬一切,冲锋衣拉链下,锁骨处有血痕,是拖箱子时手骨过分用力而拖拽出的血痕。
少年低沉着眉目,眼底的光一点一点熄灭,手臂伤口的疼痛像提醒,又像是诅咒。
他爱了近七年的女孩,从没有一次坚定选择过他。
他曾经想教训宋墨白,想揍他一顿,想逼他滚出榆中,忍住了,最后却换来一句她亲口说的喜欢他。
刚分手那段时间里,他觉得自己他妈成为了一个笑话,他不负责任地报复,只为畅快淋漓地想看她悔恨的模样。
混蛋过一段时间,可当她真的说出祝福他和司唯嫣的话时,心底最深处还是疼得无以复加,他放弃,他在她面前没赢过。
后来,司唯嫣险被人侵犯,陆行之入狱,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请律师去帮陆行之打官司上,忽略了她,高考结束那一天,他是真的想再和她一起,哪怕重蹈一次覆辙,有第二个宋墨白,第三个宋墨白出现,她永远不会坚定地选择他,会随意践踏他的喜欢。
他认了,也想过死,死了就不会爱,也不会再恨。
她离开榆海,他被父母关在那栋冰冷别墅里,模型,设计,和陈砚之往来交流的书信,全都被他的父亲母亲撕碎焚毁,他曾预想的一切,都在那一个盛夏破灭。
没有人为他留下,更不会有所谓的怜悯。
自残,抑郁,自闭,他全都经历过,左手臂纹她名字的地方,他独独没伤害那一块皮肤,完整,可悲。
申报志愿时,他不顾所有人反对,自暴自弃地填了哲学系,没有选择商科,就是为了反抗忤逆他父亲,一步也没退缩。
那时候他的状态,都让陈津滕和楚凝华感觉到如果再强迫,他可能真的会自.杀。
最后他们妥协,答应他,只要他愿意出国,不学商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