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郁竟然能跟这样的基金组织扯上关系,怪不得处理和颂信手拈来,哪怕是处理其中的乌糟。
不过现在如何都与她无关,眼前她要处理的事没有任何人能帮上。
况且他不在这个时候对她采取报复她就已经很感恩了。
她在北美没有什么人脉资源问了能问的所有人,最后陶晏的事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挫败,她是真不希望陶晏因此坐牢,他这一生因为她错位至今悲惨如厮。虽然这事跟她没有关系,可是一想到他是为什么才来到这里,她真的很难撇清自己。
江笙抬起头看了看亮华光初上的街灯,尽管前路艰难,可人只要还有口气在就还是要走,她长叹一声抖了抖已经不麻了的双腿,抬脚准备赶往机场。
可这时兜里的另一个电话响了起来,这是她二十四小时哪怕出国都不敢关闭手机号码,只有两个人能打通,常年不响,可一旦响起她就心理打颤。
不敢有半分犹豫,接起的那一瞬她不等对方开口直接抢问:“出什么事了?”
“连春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奶奶啊她早上的时候摔了,我们刚帮着送了医院,现在人还在昏迷中,身边也没个人,你赶快回来吧……”
脑子里嗡嗡一片,后面的话再也听不到了。
奶奶摔倒了?昏迷了?
她的奶奶没人照顾,而自己却在这里照顾别人的爷爷奶奶,一时间就钻进了牛角尖出不来了,愧疚的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如果奶奶有什么好歹……如果奶奶有什么好歹……她现在想不出别的满脑子翻来覆去都是这句。
江笙已经六神无主,只知道要马上回去,可是现在要怎么回去?这是在国外啊!她抖着手在手机上想订机票,可是不管是电话订购还是线上查询现在洛杉矶都没有能飞的航班,最快也要明天。
查了纽约的直飞倒是还有两班,可是现在从洛杉矶到纽约又来不及。
她还没来得及定,另一个手机也响了起来,是凤凰镇医院打来了的电话,陶母病危,陶家外公支撑不住也倒了。
她望着两手抉择,想自私一回,可是想到牢狱中的陶晏,她又怎么能……
终于撑不住了,眼泪哗哗地落了下来,好难啊,为什么全都一团糟,为什么自己这样努力摆脱一切到头来还是这样艰难。
江笙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拂面痛哭出声。
她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天真是不薄待她,如果还觉得不够就降下个雷劈死她吧!何必这样折磨人心!
江笙呜呜也不知哭了多久,只是觉得心力交瘁痛苦难当,哭到快没了力气身体支撑不住时,面前一双深色的皮鞋映入眼帘,也不知在她面前站了多久,江笙缓缓抬起头,肿胀的眼睛加上湿濡一片的睫毛她看了好一会也没将人看清,伸手揉了揉,再一看,惊得呆住,怎么是他?
荆郁一身精致西装,领口衬衫雪白,眉目舒冷神情淡漠,就这么双手插兜,冷冷地俯视着她的狼狈。
江笙缓缓直起身子,她可没忘两人之间的过节,见他一直就这么看着她,也不说话,江笙也没有什么怕的了。
“你是来报复我的么?”浓浓的鼻音听上去少了往日的尖锐,反倒多了一些平日里几乎跟她从不搭边的软糯。
“随你吧!”
“我现在还有什么怕的么?”
“你是想杀还是想剐都随你便!但是……”
“但是,能不能……”江笙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就控制不住的抽噎起来,话都断断续续说不全,“能不能让我,先,回个家,我,我奶奶她……”提到她奶奶她再也忍不住,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如果奶奶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再也没有奶奶,也再没有家了。尽管这么多年回不了家,可是她知道有个地方永远都会为她敞开大门,有个地方永远都有个人在等她回家。
一想到要失去心中的精神支柱,一想到往后再也看不到回家的那盏光亮,那往后的日子还有什么寄托和期盼?
三个小时后,江笙坐上了返回国内的专机,看着窗外一片空洞的黑暗,江笙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踏上了回家的路。
荆郁居然带着她回来了?她这是在做梦么?还是这是荆郁报复的第一步?
“你是打算等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把我扔下去么?”江笙看着桌案对面翻着文件一心办公的人,认真地问道。
不能怪她瞎想,别人想都想不出的事,荆郁是直接能干得出的,上次在澳洲不就是?
对面的人没理她,好像没听到她略显愚蠢的问话,或者是听到了,都懒得搭理她。
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对坐着,直到汪夺带着两名服务空姐进来送吃的,江笙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汪夺走时还不忘扫她一眼,眼神自然好不到哪去,江笙自觉理亏,皱了皱眉,虽然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你要是想扔我,等回程可以么?”
荆郁终于合上手中的文件,随意往桌上一扔,手肘撑着扶手双手交握,整个身子陷进椅背,又开始用那种眼神看她。
看什么看,要杀杀要剐剐,她已经说了,只是不能是现在。
她现在只能尽量做小伏低,毕竟回家事大。
荆郁看了她好一会,还是一句话没说,起身时,江笙吓得往后一躲,荆郁系扣子的手也跟着顿了下。
只见荆郁绕过桌案向一旁的餐桌走去。
江笙本来就是想进来问个明白,可什么答案都没得到,见他要吃饭,自己坐在这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不说话不给回应,难不成她就看着他吃饭不成?
“那你先吃吧,我先出去了。”
江笙拧了拧门把手没拧动,回头看了看荆郁,“这个门怎么开?”意料之中没有答复。
然后她牟足了劲感觉门把都快要被她拧下来了,可还是没打开。
江笙回头看向餐桌,荆郁正有条不紊斯斯文文地进餐。餐桌上的餐食是两人份,意图显而易见。
最是懂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江笙此时知道怎么做才能将危险还有彼此的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尽量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最低点。
江笙拉开椅子坐到荆郁对面,看了看自己这份,又看了看荆郁那份,就算她暂时勉强信得过荆郁,也由不得她不信,她没有最好的选择,可是她信不过汪夺。
要说现在这机上最恨她的除了荆郁就是汪夺。
“我吃你那份。”
荆郁切肉的手又顿住了,冷眸扫向她时,她突然有些后悔多这个嘴,不一定非要吃,做做样子不合胃口就得了,哪来的脸换。
“呵呵,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吃吧。”江笙拿着叉子翻了翻,满脸嫌弃道:“我就是吃不惯这个。”
荆郁放下刀叉,拿起一旁的酒杯轻啜了一口,看了她两眼后,好像倒尽了胃口再也吃不下了似的,转身又坐回了桌案那头。
见面后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那次摔哑了,但是也不敢问,她是疯了才会上赶着往两人的雷区蹦。
江笙就这么干干坐着,看着荆郁在那头偶尔拨弄几下电脑偶尔翻翻手中资料,静下来没人打扰的她也有了自己的思考空间。
走之前她让之前相熟多年的霍华德医生帮忙找人照看一下陶晏的母亲和外公。没办法了,这次就请容她自私一回,千错万错,等陶晏出来她再向他请罪。
不知不觉眼泪又掉了下来,她刚回神就感觉有一股难以忽视的目光像要烙出个印似的一直在盯着她,可这屋内就她和荆郁两人,咻地转头,是她多想了,人家正安心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资料呢。
等汪夺带人进来收餐盘的时候,江笙也识相地跟着一起出去了,而留下来的汪夺汇报完凤凰镇事宜处理情况后,走时实在看不下眼了,好心提醒道:“荆总,您的文件拿反了。”
荆郁眼皮一掀,冷冷地看着他,汪夺干干笑了笑颔首转身出去了。
人都走光了,屋内仅剩荆郁一人,他扔了手中的文件,抬手掐了掐眉心,这不知好歹的东西,好心可怜给她一口吃的居然敢怀疑他会下毒?
果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本来是想再熬上一熬,熬到她濒临崩溃后悔莫及,让她牢牢记住这次背叛他的感受,让她知道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她依靠,让她只能乖乖地待在自己身边,仰仗着他,离不开他。
可是看到她哭,哭得那样悲伤绝望,好像试想过无数次他错过的那场永远也回不了头的梦魇往事,她当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无助地哭着?
想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哪怕一次次警告自己,对她一定不能心软,不断告诫自己她是怎么无情对他的?
可是无论怎样告诫自己,无论在她手上吃过多少亏被她插多少刀,在她面前自己好像永远都是那个输家。
不过没关系,此事一过,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再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第112章
江笙回到自己房间呆坐了一会就又想起老家的奶奶, 已经十个小时过去了不知道醒来了没,脱离危险没,是心脏出现问题了么?小时候她记得奶奶摔过一次, 那时候就查出心脏不太好, 就算不是心脏,年纪大了,身体总会出现些问题,身边还是需要时时有人照顾才行, 此时只恨自己没有双翅膀飞不回去。
可没神游多久就被敲门声打断。
“哪位?”
“江小姐您睡了么?”
“还没,有什么事么?”说着江笙打开了房门, 看到刚才送餐的两位空姐推着推车满面笑容。
“好像刚才的菜品不太和您的胃口, 我们又给您做了一份,如果您还是不太喜欢可以告诉我们您想吃些什么?”
江笙哪有什么胃口, 着急上火哪怕几乎整日没吃东西现在也是一点都吃不下,可人家费劲巴拉弄来的江笙也没好意思拒绝。”
“那麻烦推进来吧。”
空姐将饭菜一一摆好就退了出去, 江笙看着几个熟悉的菜,没想到几万英尺的高空居然还能做出这几道菜来。
可眼下就是龙肝凤胆摆在跟前她又怎么能吃得下去。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残羹收拾完不到半小时又有人来敲门,这回来的是汪夺,身后还跟着一位带着厨师帽的师傅。
这是什么阵仗?
“江总, 哦不, 现在应该要称您江小姐了。”
呵, 她就知道从汪夺嘴里听不出好话。不过汪夺并没有再说什么过分的, 只是叫来了身后的大厨开始报菜名。
江笙皱眉,这是干嘛?
“高空条件有限, 但如果是江小姐有什么想吃的,厨师也会尽量满足, 您看这些菜有没有能入得了您眼勉强可以下咽的。”说着又递过了几个厚厚的菜本。
最上面那本是法文。
“我刚才已经吃过了。”江笙没接。
“可有人不觉得您吃过了更不觉得您吃饱了吃好了,您还是别辜负了别人的好意,勉强再吃点吧。”
这个别人是谁,显而易见。她想起先前当着荆郁的面说吃不惯,其实只不过是为了搪塞过去,有什么吃不惯的,她是知道荆郁向来是不会亏待自己的,光看这五花八门的菜本还有刚才的那些个熟悉的菜品就知道这飞机上的厨师估计就算达不到国宴水准最起码也是星级大厨。
是因为她嘲讽了他的品味质疑了他的水准所以让人故意来整她?就跟敬酒不吃就强塞包子一个道理。
“我不吃!谁爱吃谁吃!”说完江笙就哐当一声拉上了门,她现在是破罐子破摔无所畏惧。
反正她跟荆郁现在就是这么一个新仇旧怨的关系,她再怎么伏小做低荆郁就真能放过她了?既然左右都逃不过那还不如少让自己受点气。
汪夺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刚才态度不太好了,毕竟是领了命来的,想他一介高级秘书长居然还要低三下四管人吃饭问题,还是管他有些看不上眼的人。
可他们这个工作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就是将上头交代下来的事一定要办好,一定要体察上司的心思。想到刚才他们荆总听到里头这人又是没怎么吃,嘴上不说,可是那股子在意劲儿,就快写脸上了。
其实今天他们跟了这人一天,看着她为了别人到处跑关系到处求人,荆总也真是好脾气,就这么看了一天,自然也知道这人一天都没怎么吃饭。人也比半年前瘦了一大圈也憔悴了许多,让他觉得这人就是活该!如果好生跟着荆总,会受这种苦?
其实这大半年,自打荆总回来这人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的消息就从没间断过,一直定时传到荆总手里,特别是这半年荆总不仅飞北美飞得频繁甚至还颇有些常驻的架势,说是为了工作,可他和司旗都知道为了什么。
他不懂,这人曾经联合别人做出那些事,荆总怎么还能容忍得下她?看看J省海市的那些人现在都是什么下场?就是想求饶求情可连荆总的面都见不着,而这不知好歹的罪魁祸首之一居然还能大赖赖地在这跟他们耍着脾气。
她仗着什么,他们清楚,荆总也清楚,就是不知道她自己清不清楚。
江笙哪里清楚,在她的认知里,如果有人这么算计她背叛她,还是曾经真心相待的人,必定比其他人都要恨上许多,也必定不计后果百倍的报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