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臂里还埋着留置针,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纤弱异常,卷翘的眼睫低低垂着,在她的眼下投出一小处阴影,意外的乖顺动人。
感觉到她的依赖,身体里所剩无几的恻隐之心微动了下,让男人刚刚还紧绷的侧颜微微放松下来。
原本今晚想放她走,可眼下,他忽然又不想了。
念头的更迭往往只需要一瞬间。
霍聿深抿了抿唇,不容置喙道:“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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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聿深的确有尚未处理完的,重要的事。
外面天色已深,别墅一楼灯火通明,电梯门缓缓打开,男人颀长的身影从电梯里走出。
蒲川正在时刻待命,上前询问:“少爷,您要去哪里?我去吩咐司机。”
霍聿深没回头,继续往外走,声线冷淡:“不用,我自己开。”
蒲川愣了一下,连忙递给他车钥匙,已经猜到霍聿深准备去哪里。
“是。”
餐厅里,荀叔正在安排佣人准备晚餐,得知霍聿深已经离开,他忙不迭追出来,却只看见宾利在黑夜里消失的尾灯。
漆黑的夜幕笼罩,很快,车尾灯便消失不见。
荀叔面色凝重下来,转头看向身旁的蒲川。
“少爷带回来的这位小姐,如果让老爷或者祁檀发现,会对少爷现在的形势很不利。而且她的社会关系混乱,家世也无法对少爷起到任何助力。”
夺人所爱,实非霍聿深这等身份会做出的事。
况且,他也不是会轻易动情的人。
短短时间里,荀叔仅通过一个名字,就已经调查出了饶念的全部信息。
蒲川自然能听出这些话的潜台词是什么。
“是。”
他同样神情肃穆,但却回答:“但霍董有自己的打算,我无法干涉。”
荀叔从这句话里听出些端倪,审视的目光盯着蒲川,意识到这件事背后或有隐情。
“如果她只和蒋家有关,倒也罢了。如果她是祁檀派来的人...”
蒲川果断道:“不会,这点您可以放心。”
荀叔又叹了口气,忧心道:“少爷何必对蒋家赶尽杀绝。”
商场上,真正的聪明人不会选择把人逼到绝路上,因为被逼上绝路的人就会有更大的可能垂死挣扎,最后鱼死网破。
他知道,不是霍聿深不明白这点。
只是....
蒲川镜片后的目光微顿,还是一语道破:“您刚刚也看见了,饶小姐伤得很重。”
荀叔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沉默下来,想起霍聿深将人带回这里时的场景。
有多少年,他都不曾在霍聿深的身上见过戾气了。
掌权霍氏集团后遇到的大小风波,霍聿深都处理得游刃有余,运筹帷幄。
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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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黑。
港城警署厅内却忙碌异常,灯火通明。
因为临时接到一桩经济案件的举报,警署上下全体严阵以待。
烧腊饭的香气还未散去,原本大家正聚堆一起吃着宵夜,却突然接到命令,所有人忙不迭收拾好凌乱的桌面,把警服整整齐齐穿好,不敢有丝毫懈怠。
有人边整理警服边好奇地问:“究竟系边位大粒佬要嚟?竟然惊动咗局长。”(到底是哪个大人物要来?竟然把局长惊动了。)
“唔知,等等睇啦。”(不知道,等等看啦。)
“头先杨sir捉入去嘅人系蒋家泽?嗰个富二代?”(刚才杨sir抓的人是蒋家泽?那个富二代?)
“对,就系佢。”
(对,就是他。)
与此同时,警局的玻璃门被人从外拉开。
男人身穿黑色大衣,轮廓深邃俊美,连漆眸中仿佛也沾染了夜色的浓稠,平白增添了一缕肃杀气。
他只身一人前来,身边没有保镖跟随,也没有硕大的排场,周身萦绕的气场却让人不敢怠慢,冷意森然。
他抬起眼扫视了一圈,平静的一眼,众人却莫名心惊胆战。
这时,警署厅处长姗姗来迟,喘着气进来,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霍先生。”
众警员听到这个姓氏,瞬间了然面前男人的身份,一个个的站姿都立刻笔挺起来。
“杨sir,霍先生!”
霍聿深收回视线,冷声说:“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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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蒋家泽坐在审讯室内,炽热刺眼的白织灯照着他,对面还有一名警员正在做笔录。
“除了经济犯罪的举报证据确凿,我们还接到了一桩故意伤人的报案。”
警员翻看着手里的记录,面容严肃地看着对面的年轻男人:“你于昨晚凌晨三时五十二分在半岛酒店,带走了一名女士,并实施侵犯未遂。你是否承认?”
闻言,蒋家泽突然大笑几声,眼底流泻出一丝歇斯底里,俊美的面容也微微扭曲起来。
审讯室里回荡着手铐撞击桌板的沉重声响,他微微偏过头,嘴角扬起的笑容依旧张狂放肆:“那是我和我未婚妻之间的事,调情助兴而已,警长连这些也要管吗?”
听着他的这些污言秽语,警员顿时气结,还未等说话,男人又厉声问:“我的人呢,我的律师,把他们叫过来。”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一道低沉的声线在房间内响起。
“祁檀不会来。”
听见那个名字,蒋家泽的脸色顿时一变,目光扫向门口走进来的人。
审讯室里的警员很识相地及时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审讯用的白织灯被关掉,房间里的光线霎时间昏暗下来。
霍聿深在椅子上坐下,平静地看着他。
“你对他来说,只是一枚弃子。”
“你用自己名下的海外子公司帮他洗钱,哪怕事情败露,你也觉得他会救你,对吗?”
听见这句,蒋家泽笑容僵住,眼神霎时间变了。
他死死盯着霍聿深,试图从男人的脸上窥伺出什么,却看不透一星半点。
蒋家泽扯起唇,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笑容阴鸷:“霍董,别再套话了。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闻言,霍聿深掀了掀眼皮,并不在意他此时无谓的挣扎。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放到唇边,语气很淡。
“你可以一直听不懂,如果你认为这样有用的话。”
闻言,蒋家泽的表情凝固住,带着手铐的手紧握成拳,额头彻底被逼出了冷汗,脸上僵硬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
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他此刻也不会关在这里。
这是祁檀和他联手给霍聿深设下的局,他一开始对霍聿深卑躬屈膝,也是为了让霍聿深放松警惕,引他入局。表面利益巨大,实则内里漏洞重重的项目,霍聿深若是着手沾染,公司里的其他人便有机可乘。
如果不是有祁檀在背后撑腰,蒋家泽也不敢在昨天夜里带走饶念。
而霍聿深表面不曾表露半分,却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利用蒋家泽伪造后补交的政府审批文件,反将一军。
是他们低估了霍聿深,高估了自己。
他全都知道。
那种蔓延至背脊的恐惧,让人心底生寒,不由自主地对眼前的人产生畏惧,意识到男人的心机有多么深沉可怖。
事已至此,他只能竭力顶住那阵威压,让自己不落于下风。
“霍董看出了这一局,可另一局呢?”
蒋家泽强撑着笑,意味深长地道:“说不定您的亲哥哥,还准备了另一出美人计呢。”
男人并没有被他这些话激怒,神色依旧波澜不惊。
下一刻,霍聿深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他面前。
他忽而意味不明地问:“想永远留在这里吗?”
听懂了这句威胁,蒋家泽牙关紧闭,额头上冷汗涔涔。
直到看着男人把一份文件扔到自己面前,A4纸上的黑字清晰分明。
霍聿深的指尖点了点最后一页的空白,一字一句。
“如果不想,就在这里签字。”
是一份解除婚约协议书,只要他签下字,再由公司发表,他和饶念就再没半点关系,从此泾渭分明。
见状,蒋家泽忽然笑了出来,终于明白霍聿深亲自过来是为了什么。
不是置他于死地,而是为了让饶念彻底摆脱这份束缚。
他松了力气,靠在椅背上,知道败局已定,却还是抓住最后的机会道:“没想到霍董这样清风霁月的人物,也会做出强抢别人未婚妻的事。如果霍董事长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重新考虑继承人的人选?毕竟,直系继承人不止霍董一个。”
霍聿深走回到审讯桌后的椅子上坐下,被西裤包裹的长腿交叠,姿态居高临下,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任何波动。
他一时间没有言语,只有指间零星的猩红闪烁着。
无声的对峙,巨大的压迫感在房间内蔓延开来,像一座无形的山牢牢压着,让人喘不上气。
蒋家泽紧咬着牙关,并不能确定刚刚的威胁能否起到一点效果,让霍聿深放他一马,只能屏息以待。